第49章 章節
讓人換下來了,沒妨礙。”
兩人說話的工夫,賀雲祺已經開好藥方,岳峥放心不下,打發了黃裕親自去領藥。賀雲祺瞥見了岳峥與寧蘅兩手相握,滿是探究地望了眼寧蘅,繼而上前道:“一會兒藥煎好了,娘娘盡快服下即可。臣在這裏,左右也沒什麽效用,請皇上容臣前去查一遍娘娘今晚用過的膳食。”
岳峥沒道理攔着他,便允得他去了。立夏小滿也各有事做,只剩岳峥自己,惴惴不安地坐在寧蘅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寧蘅說着話,等着煎好了藥送來。
寧蘅已經許久沒有和岳峥這般獨處聊天,他清峻的側影印入寧蘅眼闊,時而清晰好似刀刻,時而又模糊得像一副被水浸潤過的墨畫。寧蘅突然想起她初初明白自己對岳峥心意時,便常有這樣的感覺。
那時候的岳峥不必理會朝務,先帝讓他專心讀書,因而岳峥清閑時間不少。他與莊順皇後母子情篤,凡有閑暇,必來坤寧宮陪莊順皇後說話。
寧蘅姐妹侍立在側,寧蕙素來娴靜,從不多話,任岳峥說什麽,也都是清淺含笑地認真聽着。倒是寧蘅頑皮乖張,喜歡插兩句嘴。岳峥脾氣好,寧蘅搭話,他便從容接下,極少給寧蘅難堪。寧蘅為他的只言片語而竊喜,時而覺得岳峥肯與她議論,必然也是青睐于自己的,時而又覺得那樣優秀的人,又怎麽會将自己這個頑童放在心上?
少女懵懂而純真的心事,即便彼一時讓寧蘅覺得酸澀難忍,此間再度回首,卻又甜蜜美妙得很。
寧蘅長出一口氣,伸手覆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寬大的長衫掩着,身材的微變幾乎難以看出。可她是母親,即便看不到,也不妨礙她感受自己腹中的生命。
那是她曾經引以為傲的男人的血脈,她也曾與他在深夜之時說過羞人的情話。
那些失去了的東西,其實,有那麽一瞬,上天還是還給了她的。
譬如岳峥此時此刻的關切。
寧蘅曾以為自己最大的癡妄,便是有朝一日可以得到岳峥的垂愛。她以為令自己最快活的事情就是接近岳峥,而岳峥也是這世上唯一能讓自己快活的人。
如今那癡妄成了現實,可寧蘅卻絲毫不覺得快活。
他的垂愛比施舍更讓人覺得遙遠而不現實,他給予寧蘅的遠不是寧蘅夢境裏最美好的獲得。
寧蘅突然覺得疲倦起來,四肢百骸裏的力量都像是被人偷走一般,整個人猶如沉浸在一片汪洋之中。孤帆遠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飄搖到什麽地方。
“阿蕙……阿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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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耳邊突然響起岳峥驚恐的叫聲,寧蘅下意識想要睜眼去望,卻連擡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好似被人點了穴道,躺在榻上一動也不能動。
寧蘅隐隐覺得身下有些濕,果真是入了海一般。
她緩緩一笑……這樣多好,讓她随波逐流,順水而去,也許遠了岳峥,遠了這座宮城,她便會重新找到舊日的快活。
“阿蕙,你醒醒,賀雲祺馬上就來,你千萬別睡,等一等他!”岳峥緊張地握着寧蘅的手,貼在她耳邊不斷地呢喃着。
小滿驚懼地跪在床前,幾乎克制不住,就要哭出聲來。
岳峥凜冽的眼神在她面上一掃,警告道:“阿蕙不會有事,朕的孩子也不會有事!”
他的話不知是說給小滿聽,還是說給自己。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寧蘅水色的馬面裙下有了一灘血漬,她面色蒼白,緊阖眼眸,一動也不動地卧在美人榻上。
賀雲祺聞訊趕來,不等向岳峥行禮,先是抓起寧蘅的手腕扶脈,他踟躇一陣,又撥了寧蘅眼皮,待他再次壓上寧蘅脈搏時,臉色方變得難看起來。
“牽牛子……?”他似是仍然猶豫不定,卻已在立夏端着的托盤中提筆舔墨,洋洋灑灑寫下了一頁藥方。立夏忙一溜小跑地往外去,賀雲祺黑着臉,跪到了岳峥跟前,“皇上恕罪,臣無能,這一次……臣未必救得回貴妃娘娘。”
他一向自視清高,此時向岳峥坦然自己醫術不夠,俨然是因為全無把握。
岳峥驚懼地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問道:“怎麽會這樣?阿蕙剛才不還是好好的?怎麽就突然開始出血了?”
岳峥興許是難受極了,聲音裏竟然有了幾分哽咽的意味。賀雲祺恭恭敬敬地朝岳峥磕了個頭,嚴肅道:“貴妃娘娘此症,乃是因為誤食了一味牽牛子,牽牛子性寒有毒,孕婦萬萬不可食用……倘使臣早些發現,尚有化解法子……而眼下,為時晚矣。”
事情緊急,寧蘅血下不止,賀雲祺雖口道無法,語氣卻仍然平和鎮定。
岳峥見他這個模樣,仍有将信将疑之色,蹙眉逼問:“你不要學那些老臣說話的樣子,因為拿不準,就誇大其辭。你跟朕說實話,朕要母子平安,你有幾分把握?”
賀雲祺擡起頭,面上竟是慘然一笑,“母子均安是萬萬不能的了,臣适才已經開了替貴妃娘娘落胎的藥,但求孩子離了母體,能保住貴妃娘娘一命。”
“大膽!”岳峥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他一掌拍在卧榻旁邊的香幾之上,青銅香爐被岳峥掌力震得一晃,登時歪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香爐裏的龍涎香塊沒有燒幹,在地上滾了幾滾,落在了岳峥腳邊。馥郁的香氣撲鼻而蹿,岳峥一個沒繃住,竟是當着賀雲祺的面就落下了淚。
“賀雲祺,朕給了你幾個膽子,敢害朕的兒子?嗯?!”
岳峥一腳踢開那香塊兒,俯身攥緊了賀雲祺的衣襟,将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朕問你,誰許你來害朕的兒子!”
賀雲祺像是早料到岳峥的失控,絲毫沒有掙紮,反而平靜地答:“皇上,饒是如此,臣也沒有十足把握讓貴妃娘娘轉危為安,臣用藥兇險,一個不慎,貴妃娘娘便有不保之虞。若有個萬一,臣才疏學淺,死不足惜,唯有家中寡母,年事已高,請您賜她一個善終”
“賀雲祺!”岳峥被賀雲祺的态度激得大怒,伸手将他猛地推開。
賀雲祺也不以為意,倒退兩步站穩,又是跪□,“這一味牽牛子份量下得不小,按時間來看,貴妃娘娘應當就是在喝那碗有毒的湯的時候食用過牽牛子,但……那碗湯裏致命之物原是巴豆散,并非牽牛子,貴妃娘娘的其他膳食中,也并未發現牽牛子。此一味毒,何處而來,還請皇上再作詳查。”
他話音方落,卻是立夏莽撞闖了進來,“賀大人,藥煎好了。”
賀雲祺聞言登時便站了起來,全然不顧岳峥是否發話。他示意立夏将藥給寧蘅喂下,繼而轉身道:“皇上,臣所知之事,言盡于此,臣現在要給貴妃娘娘落胎,還請您回避片刻。”
岳峥怔怔地看了眼賀雲祺,目光轉瞬又落在寧蕙的臉上,他心裏一揪,欲要上前握寧蘅的手。賀雲祺卻是橫開一步,擋在了岳峥身前,“皇上,來不及了。”
岳峥沒法,憤憤奪門而出。
誰知,他甫一邁出衷蘭殿,秋才人便急匆匆地沖上前來,“皇上,給懿貴妃驗膳的另外一個內侍下瀉不止,他說興許是懿貴妃先前喝過的陸貴姬的湯中有問題!還請皇上移駕!”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竟然都沒看出來阿蘅有過輕生的念頭?
在第36章,“天高雲淡,寧蘅惋然一嘆。待除了皇後,她便離開好了……到那時,生無牽挂,死無遺憾,也是難得的自由。”
學校這邊基本沒有什麽大事了。
課選完了,生活必需品也采購的差不多了。
但是因為學費還沒有繳清,以及集體活動比較多,所以還是很忙。
鑒于此,更新時間仍然在每天早上9:00
46、相反
岳峥臉色微變,腳步卻沒有動,“朕不去,阿蕙這裏,朕不能走……貴妃信你,朕也信你,你去查,查清了,朕晉你充華之位!”
秋才人的匆惶神色漸漸有些發淡,淡成了昔日裏她一貫的安沉模樣。
岳峥瞧着她稱是退了出去,偌大的庭院裏,竟又剩他一人。
黃裕半晌才回來,冬月的風刮在兩人臉上,均是刀刻一般的疼痛。而岳峥恍若未覺,只是靜神去聽殿中人員走動的腳步之聲,良久,方等得賀雲祺遣人出來道了平安。
岳峥正準備松一口氣,卻見殿裏的人一個接一個地端了血水出來,賀雲祺尾随其後,手裏捧了個蒙了白布的銅盆。岳峥一愣,極快地反應過來那裏面是什麽。他只覺一口郁氣堵在心頭,上不去下不來,要将人生生憋死一般。
賀雲祺看了眼岳峥,緩緩走近,低聲道:“已經成形了,原是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