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盧才人是個沒什麽心眼兒的人,想要對付并不費勁兒,端看寧蘅願不願意而已。
今日來不過是為了周全禮數,寧蘅對着盧才人應了聲是,就兀自讓人端出了那紅錦包着的檀木盒兒來,“俞徽娥今日大喜,臣妾擇了對兒杯子,不知能不能入徽娥娘子的眼。”
俞徽娥到底是與寧蘅有些交情,真狠下心來折寧蘅的面子又猶有不忍。見宮人替她捧了那錦盒上前,俞徽娥忙是彈開了銅扣兒,作出一臉的喜色,“這福壽的紋樣兒果然吉利,多謝寧更衣,我喜歡得很。”
然而,不等寧蘅再接話,始終不動聲色坐在一旁的周瓊章卻是淡然開口:“我怎麽沒看出吉利來,杯同悲,寧更衣送俞妹妹一對兒悲,安得是什麽心?”
這周瓊章與秋才人有幾分像,平日裏擺着一張超凡脫塵的冷豔面孔,除了帝後,對誰都是愛搭不理的模樣。可周瓊章嘴皮子卻利索極了,上一回為俞徽娥扣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帽子,害得她在壽昌宮禁了整整十日的足,近幾次在坤寧宮裏,也對另幾個不甚受寵的宮嫔亦是多有責難。
寧蘅知曉她的脾性,但凡開了口絕不會叫你輕易逃脫,因而回嘴的時候,格外仔細謹慎,“這一對兒杯子原是莊順皇後賜給臣妾的,原是為了給臣妾讨個福壽喜頭,不存什麽惡意,如今臣妾将這對兒杯子原封不動地再送給俞徽娥,與莊順皇後是一樣的意思,周瓊章您看,臣妾安得是什麽心?”
周瓊章本沒料到這杯子來歷這樣大,可騎馬難下,一時也不願讓寧蘅白讨了便宜去。因而她揚起個燦然笑臉兒,順着寧蘅的話道:“喲,是原封不動地送……那可見這玩意兒不襯寧更衣的心思,才轉手給了俞徽娥,俞徽娥也當真可憐,好端端的喜日子,卻只能揀人家不稀罕的東西。”
寧蘅才要反駁,陸瓊章卻驟然開腔兒,“周瓊章這話說的,可叫我無地自容了。俞徽娥,你也別多心,适才我送你的那匹緞子,雖是禦賜之物,可并非我不稀罕……你千萬別誤會,沒的傳到皇上耳裏,就該治我一重罪。”
俞徽娥固然不敢得罪周瓊章,可陸瓊章來頭也不小,她忙讪笑着,道了句不敢,又解釋道:“既是皇上欽此的,那必定是珍稀東西,瓊章娘子的好意,臣妾豈會不領情?”
陸瓊章聞言挑了挑眉,眼神卻落在了周瓊章身上,“這倒奇了,禦賜的珍稀,難不成莊順皇後賜的就不珍稀了?莊順皇後是什麽人,周瓊章莫不是不知道?”
周瓊章冷眼瞧着陸瓊章唱念做打工夫兒齊全,三言兩語便替寧蘅擋下了罪名,心中忿忿卻也無可奈何,“我自然知道,先前是我失言,誤會了寧更衣。”
陸瓊章見周瓊章服了軟,意味深長地“唔”了一聲兒,從容站起了身,“我叨擾俞妹妹也久了,便不多坐了。我素來仰慕莊順皇後,聽聞寧姐姐自幼養在莊順皇後身側,寧姐姐可願意同我講一講莊順皇後的舊事兒?”
寧蘅也巴不得離開,聽陸瓊章這樣說,自然附和稱好,跟着她一同離了彤霜閣。
出了彤霜閣,陸瓊章适才臉上的尖犀神色淡去了大半,她悻悻地撣着袖口兒,不知是跟寧蘅說話,還是自言自語,“原先覺得俞徽娥是個好性兒的,沒想到是個牆頭草,當真令人失望。”
寧蘅了愣了一瞬,卻是壓身朝陸瓊章一福,“今日娘子解圍,臣妾感激不盡。”
陸瓊章見狀,忙伸手穩穩地扶起了寧蘅,“寧姐姐這樣客氣做什麽?我進宮前聽大嫂嫂說過你的舊事,很是羨慕姐姐與皇上的感情,今天舉手之勞,姐姐自當我是讨好皇上便罷,不用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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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蘅沒想到陸瓊章是這樣的直白人,愣了一瞬,卻是緩開笑容,“不知娘子的大嫂嫂是……?”
陸瓊章莞爾,很是有幾分傲氣,“我大嫂子是先帝的幺女,純容長公主。”
寧蘅“啊”了一聲,她與純容雖不算熟稔,但到底是舊相識,陸瓊章這樣一句話,立時将兩人的關系拉近了。寧蘅一面揚起笑臉兒與陸瓊章寒暄,一面在心裏算計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難怪陸氏能撥了新秀中的頭籌,她父親是能将,兄長又尚了公主,這樣的身份入了宮,品級自然低不了。
兩人且言且行,不一會兒便走到了長陽宮前。寧蘅正要開口告辭,陸瓊章卻拉住了她的手,“寧姐姐,我知曉你與皇上情深意重,有件事兒本不該求你來辦,可妹妹實在是走投無路,才要央你一央。”
寧蘅剎住步子,好整以暇地望向陸瓊章,“娘子直說便是,投桃報李本是人之常情,若是力所能及,必不會辜負娘子。”
雖然寧蘅話說得滿,可也把自己的态度挑明了。兩人本沒什麽深交,原是今次陸瓊章替她解了圍,她才會願意幫陸瓊章的忙,并非是因為她是個好欺負的善心腸兒。
桃李相仿,陸瓊章倘使知趣,就決不會提太過難為人的要求。
而有了這樣的鋪墊,陸瓊章自然也會明白寧蘅的底線在哪裏。
寧蘅在宮中呆得久,這樣含沙射影的話說出口,并未覺得有什麽。可陸瓊章再聰慧的心思,也還是個才出閣的姑娘,有心眼,卻使得不多。
聽寧蘅這樣說,她不免浮出了些赧色,“姐姐別誤會,我先前在周瓊章跟前兒打岔,并非是圖謀姐姐的什麽……實在是看不過周氏得了些寵愛就要登天的架勢,她在宮裏橫行霸道,只差沒逼着旁人喊她一聲娘娘了。”
陸瓊章言罷,卻瞧寧蘅仍是坦然地笑着,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面兒上便更覺得臊的慌。她跺了跺腳,無奈又急切道:“罷了罷了,反正來日方長,我還是不求姐姐了……”
寧蘅到底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瞧着陸瓊章這樣為難,索性主動出言轉圜,“娘子別急,臣妾沒有旁的意思,臣妾既領了娘子的情兒,就該替您辦事。您只管說您想要什麽,其他的,歸臣妾自己來權衡。”
陸瓊章臉上羞容未褪,猶豫了半晌,才終于開口:“我是想求姐姐,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
“瓊章娘子!”寧蘅聞言大駭,臉色都有幾分克制不住的發白。她固然知曉岳峥不會只屬于她一個人,可這樣直截了當地站到她面前,暗示她共享出聖寵的人,陸瓊章卻是第一個。
陸瓊章瞧見寧蘅這樣的态度,又羞又怯。寧蘅位分雖不高,但到底是皇帝最愛重的枕邊人。這樣冒險請寧蘅分寵給她,無異于把自己未來的命運成敗,盡數交到了寧蘅手中。
寧蘅高興,願意幫她,她興許便逃出了如今進退無法的牢籠;寧蘅惱怒,不願意幫她,在皇帝跟前兒随便說幾句她壞話便足矣将她打入地獄。
陸瓊章住在長陽宮,鎮日裏面對着沈徽娥的絕望,她不是沒有擔心的。
可她也始終記得,入宮前母親曾說過,舉棋不定才是大忌。
思及此,陸瓊章索性斂裙跪到了寧蘅跟前,“姐姐莫怪我莽撞,我如今與沈徽娥同宮而居,皇上厭棄她,從不肯涉足長陽宮,我自入宮至今,帝王恩露半分都不曾受過,實在是難為至極,才想求姐姐幫忙……”
“我與周瓊章素來不睦,她聖恩隆重,又攀附皇後,如今扶搖直上,在宮裏輕易沒有人敢與她相争。她眼瞧着自己有能耐與姐姐在宮裏平分秋色,不是也開始尋姐姐的錯處?我知曉姐姐和皇上的故事,本也不指望能像姐姐一樣得皇上青眼,只是宮裏,帝寵稀薄便舉步維艱……望姐姐體諒我!”
寧蘅怔怔地聽着陸瓊章的話,本來一顆委屈又憤慨的心,竟然剎那間便成了座空城。
她怎麽能忘了,岳峥不是尋常人家俊俏的公子哥兒,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他身邊注定會環繞着各種各樣的女人。他指縫裏漏出的那些個情與愛,是他作為帝王的恩賜。
就像當初,岳峥堅定的将姐姐打入冷宮。那個時候她就應該明白,岳峥是皇帝,不會為了誰罔顧王朝律法,他的愛,無非是對少艾時光的留戀。
和姐姐與她不同,她們那是……用一顆心,用一輩子去傻戀着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女兒節快樂!
27、雙雕
都說君王薄幸,她明明早就知道的。岳峥的懷疑叫姐姐傷透了心,又何嘗不是對她的警醒?他昔日輕信旁人負了姐姐,難道今時待自己便會從不動搖?
從一開始,岳峥對姐姐、對她的寵愛,就像是沒有打過地基的層臺累榭,外人看着那飛閣流丹,羨煞了眼,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