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夜必會留宿坤寧宮,也期盼能在這一日,給皇帝留下耳目一新的印象。
三月初一亦不例外,岳峥換了燕弁服,便往坤寧宮來。孰料,他方邁過門檻,便看到以手撐額的寧蘅,身子突然向前栽去。
岳峥眼色一暗,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恰将寧蘅扶入懷中。
見寧蘅兩頰透着并不正常的潮紅,岳峥下意識将手貼在她額上,燙手的溫度讓岳峥心中一驚,他立時打橫将寧蘅抱起,連一句解釋都不留,大步邁出了坤寧宮。
立在原地的幾個宮嫔尚未反映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連皇後也是在聞及皇帝遙遠的一聲“傳太醫”後,才回過味兒來。
是寧蘅暈過去了,好巧不巧地趕在皇帝邁進來的那一刻暈了過去。此時,莫說是恨寧蘅入骨的皇後,就連一直妄圖趁機再做大塊文章的沈婕妤都有着不甘。
誰都知道,皇帝因為佟徽娥而與寧蘅生出來的嫌隙,也許便會在今日之後得到彌補,寧蘅終于等到了她的翻盤之機。
康子娴更是再一次意識到,皇上到底還是在乎寧氏。
佟徽娥替不了她,沈婕妤更替不了她。
沒能一舉除掉那姐妹二人,是自己最大的漏算。
※※※
寧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靈毓軒的床上。她恢複意識的第一時間,便嗅到身側久違的龍涎香。龍涎香珍貴而不易得,元年交趾敬貢時,曾獻上過一大塊龍涎香。岳峥當即便賞了寧蕙一部分,因而阖宮上下,只有岳峥與寧蕙共用龍涎香。
姐姐貶入冷宮後,再也用不上龍涎香。岳峥不與寧蘅親近,寧蘅自然也再沒聞見過這香氣。
時隔月餘,寧蘅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覺。
“醒了?”
大概是寧蘅鼻翼翕動,讓守在她身邊的岳峥察覺到寧蘅的變化。他輕聲發問,卻并不催着寧蘅睜開眼。溫暖的手掌貼在寧蘅的額頭,片刻,她只聽岳峥一嘆,“還是這麽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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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蘅做足了心理準備,方鼓起勇氣睜開眼,望向岳峥。
兩人四目相對,寧蘅幾乎立時便紅了眼圈。
岳峥的眼神溫柔而包容,因為逆着光,他的輪廓在寧蘅眼中是模糊的。可寧蘅已經太久沒有離岳峥這樣近,而他關切的目光,更是第一次落在她的身上。
“怎麽哭了?”岳峥見清淚順着寧蘅的眼角淌下,忙用指腹替她拂去。沒想到,那淚卻越拭越多,連寧蘅的鼻尖都微微發紅。岳峥停下動作,無奈地一笑。“變得這麽孩子氣,倒跟阿蘅似的。舌苔薄白,脈浮緊……你倒是有本事,把別人的病都招到自己身上。”
在這樣的時機,被這樣的提起,寧蘅心裏一陣酸澀,她沒想到,在岳峥眼裏,自己竟始終是“孩子氣”的。寧蘅堪堪偏過首去,不肯再看岳峥。
岳峥只以為寧蘅是不舒服,不願說話,是以他也不惱,伸手替寧蘅掖了掖裏側的被角,繼而回首吩咐小滿倒水過來。
待宮閣裏唯有他二人獨處,岳峥方嘆了口氣,“你既在佟徽娥那裏,怎麽那日不讓人告訴朕?若不是适才小滿和朕說,朕竟要被你們二人聯合瞞在鼓裏……欺君之罪,你還想再犯一次?”
岳峥雖是責備之詞,卻是玩笑之意,寧蘅轉過身,終于擡頭望向岳峥。
正這時,小滿倒了碗溫水送進來,岳峥親自接過碗,長臂一伸,輕而易舉将寧蘅扶了起來,“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寧蘅乖順地任由岳峥将水喂給自己,待喉嚨裏火辣辣的幹痛壓下去,一碗水也剛好飲盡。岳峥将碗遞還給小滿,卻并沒有松開懷抱,反而把手臂收得更緊,将寧蘅攬在懷裏。“阿蕙,以後別這樣了,朕經不起你這麽吓。”
“我沒有……”寧蘅小聲地辯駁,“佟姐姐病着,你不高興……所以……”
寧蘅還要往下說,卻被岳峥開口打斷,“朕不是為她不高興,朕是不想看到你變成那個樣子,患得患失,嫉恨旁人。阿蕙,皇後、沈氏、佟氏,她們都不是你,就算她們生下朕的孩子,她們也不會取代你,你在擔心什麽?”
岳峥的臉上有着不豫,兩人間長久以來的誤會,他終究是說出口了。
他款語溫言,卻好似一把刀剜着寧蘅的心頭肉。寧蘅攥緊了身下的錦褥,指尖幾乎可以扣進緞面上的繡紋。
岳峥能感覺到懷中的人繃緊了身子,他無奈地一嘆,“阿蕙,朕喜歡你,朕也只喜歡你。”
岳峥的話輕柔得像二月的風,似有若無的暖意裏更多的還是料峭春寒。寧蘅不知道倘使聽到這番話的人是姐姐,她是會欣慰,還是會失望。
一個可以輕信旁人卻來誤會自己的人,有什麽資格談他的喜歡呢?
可幸好她不是姐姐。
寧蘅深吸一口氣,她如今要做的,是将那些陷害姐姐的人置于死地。至于岳峥……辜負姐姐的人不值得再被自己傾慕。
寧蘅試探地伸出手,環在岳峥的腰間。她輕輕閉上眼,忍住切齒的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趨于平和,“臣妾沒有讓佟姐姐避寵,知道皇上看重佟姐姐,臣妾其實很高興……佟姐姐的滴淚痣,和臣妾很像,對不對?”
岳峥聞言,帶着幾分驚詫地低下首,埋在他懷中的寧蕙面色灰白,她緊抿着唇,仿佛壓抑着極大的病痛。岳峥情不自禁用指腹撫過寧蕙的唇線,她昔日光潤的唇上有着幹裂的痕跡。岳峥終于在這一刻,心軟了。
他覆上寧蘅溫良的手背,貼在她耳畔印下一吻。“對,她很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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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望日】就是初一和十五啦。
【燕弁服】通常解釋就是家居服……
【交趾】就是如今的越南← ←
8、痊愈
寧蘅病勢比佟徽娥要來的嚴重,她渾渾噩噩發了整整兩日的燒,才終于有所好轉。岳峥每天散了朝會都不嫌疲憊地來壽昌宮過問寧蘅的病情,生怕她再有反複。
這一日,岳峥照舊是在朝會後趕來壽昌宮,盯着太醫賀雲祺為寧蘅診脈。
賀雲祺乃是翰林醫官院副使,他出身杏林世家,二十五歲那年便從太醫局擢入翰林醫官院,名噪一時,更得到先帝親自召見。岳峥登基那一年,是賀雲祺的而立之年,岳峥擢其為翰林醫官院副使,在這一職上,賀雲祺可謂是創造了最年輕的歷史。
岳峥在朝堂上頗受老臣掣肘,因而他自己用人便偏愛年輕一輩。是以,一衆太醫中,屬賀雲祺最得岳峥信賴。
寧蘅躺在床上,只将手臂從床帷中伸出,賀雲祺搭指在她脈搏上,片刻後便收了手。“娘子照常服藥即可,這病來得雖兇,卻并不難治,娘子安心調養,不出五日,必定大好。”
“多謝大人。”
“娘子不必客氣。”賀雲祺一向傲氣,與其他太醫也沒什麽交情。他此時替寧蘅診完脈,對岳峥都懶怠出言攀附,兀自行禮,口稱告退。
岳峥倒是很喜歡賀雲祺這個性子,不以為忤,吩咐內侍省監黃裕親自把他送了出去,繼而才讓小滿立夏将床帷用金鈎束起,起身坐到了寧蘅床畔。
“總算是有些起色了,自己身子不好,還要巴巴兒地去替旁人侍疾,阿蕙,你得答應朕,以後不許這樣莽撞了。”
寧蘅微作一笑,“皇上不再氣臣妾就好。”
岳峥聞言,頗為感慨地嘆了一聲,“朕沒想到會是佟氏自作主張,那日你跟朕解釋後,朕便去熙玉閣問過佟徽娥了……原是朕誤會了你。”
寧蘅面兒上自然道不曾介懷,卻在心裏忍不住泛起冷意。
岳峥誤會的事情,豈止這一樁?皇後失子一事,寧蘅至今未曾想到替姐姐洗脫罪名的法子,她和姐姐的人生在這件事上驟然逆轉,可真正的兇手沈婕妤仍逍遙法外。
若此時此刻活着的人是一向溫柔忍讓的姐姐,寧蘅幾乎不敢設想,她還能否像自己這般,再次擁有岳峥的溫存。
※※※
有賀雲祺親自為寧蘅診治,一場小小的風寒,不過七八日便果然痊愈了。然而,寧蘅雖病愈,岳峥卻依舊堅持在每日晚膳前,都來壽昌宮坐一坐。
寧蘅病中時,兩人聊上一陣,岳峥就會離開,兀自回乾清宮用膳。而如今,寧蘅身子大好,岳峥自然留在壽昌宮與寧蘅共用了幾頓。
只是,寧蘅總堅持要去給皇後請安,并不肯再讓岳峥長待,是以在衆人看來,宮中榮寵最盛的人,仍是徽娥佟氏。
這一日,寧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