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生辰 說完,他望了一眼窗外,嘆了口氣……
“你當真沒事嗎?”
小姑娘微仰起腦袋, 如瀑的長發晃在身後。
李缜伸手去撫,掌心一片馥郁:“當真沒事。”
衛漠和離尋候在窗外,聽這甜膩膩的談話, 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李缜也嫌他們礙眼, 有他倆在,有些話都不好問出口。
窗子未掩, 夜風涼絲絲地鑽進屋子,吹得李缜稍稍清醒了些。酒氣消了大半,他才覺得自己過于沖動,方才還未等小姑娘回答,他便按奈不住,親了上去。
“方才是我沖動了。”
陳沅知站在他面前,垂着腦袋,一雙小手背在身手胡亂地絞動着。方才的事不提也就罷了, 偏李缜不懂姑娘家的羞赧似的, 非一而再再而三地逗弄她。
“他們在這等你,定有事要同你回禀。你快些回去吧。”
逐客令一下,李缜也不好再待下去。他将陳沅知抱至床榻上,替她掩實被角後,轉身跳窗而出。
夜色中,離尋和衛漠距他二尺遠,他們自知壞了主子的事,誰也不敢靠近一步。
李缜停下步子,冷笑了一聲:“方才不是瞧得熱鬧,怎麽眼下一句話也沒有了?”
離尋今夜才趕回京,是以只聽聞他家主子的婚事,餘下的事一概不知。他回府時, 碰上衛漠,衛漠只說主子去了國公府,也沒說他去國公府做甚麽,若知曉他家大人是去纏綿缱绻的,便是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翻那國公府的牆。
“大人,是離尋有事回禀。”衛漠撞了撞離尋的胳膊,将他推至李缜的眼前。
離尋哆嗦着回道:“薛千與邺都往來的事查清了。”
李缜挑了挑眉,一時間心情大好,顧不上身上有傷,回到府邸後,又熬了個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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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尋此去廣陵,不僅摸透了薛千與邺都使臣之前的交情,連帶着二人私/通的證據也一并遞交了上來。
“也是夠蠢的。拿到甚麽稀奇的東西都要往薛太傅那兒送。”李缜掂着手裏那塊才修複的玉佩,玉佩質地細潤,一看就是邺都的産物。
邺都此次上京,所呈納的物件一一登記在冊,哪些物件贈予何人,都能事無巨細地查明去向。但凡是冊上沒有的,來歷不明的,都可當做互通有無的證據。
他猜想的不錯,薛家那處,除了薛凝婉手裏的那塊玉佩外,應還有不少來自邺都的寶物。
“大人,那薛姑娘補辦的生辰還去嗎?”
薛凝婉生辰那日正值冬狩,不好大肆操辦。如今冬狩已過,四皇子一事也落下帷幕,薛太傅到底是心疼女兒,這才擇了歲末的良日,替她重新操辦一番。
李缜也沒想到,冬狩拒了婚事後,薛太傅非但沒在朝中為難他,竟還頗為大度地遞來生辰的帖子。
薛凝婉的生辰同他沒有半點關系,他自是不會赴宴。可眼下,生辰人多熱鬧,最易生事,他手裏有了聖上親賜的聖谕,趁生辰這日拿下薛太傅,倒也不失為一個良機。
“去。”
聽了此話,衛漠顯然有些不大開心。薛凝婉可沒少給陳家姑娘臉色,一開口就是些刁難膈應人的話,他家主子一去,難免要碰着薛凝婉,只一想到此處,他這心裏就極為不快。
“怎麽了,有事?”
衛漠見他心情尚且不錯,便壯着膽子回道:“薛姑娘可沒少陳姑娘使絆子。”
李缜瞥了他一眼,這事他從未聽衛漠提過。今晚提及,他不免來了興致:“你且說來聽聽。”
衛漠也不藏着掖着,将祈福節那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缜。
翌日清晨,天氣大好。
李缜着人備了一份生辰禮後,頗為招搖地入了薛家府邸。
薛凝婉沒料到李缜回來,院內侍婢前來回禀時,忽忽不樂的面上瞬時挂上了一抹笑意。
她着人換了身豔麗的裝束,又細致地塗抹脂粉,趕在李缜走過必經之路時,攔在了他的面前。
“李大人來了。”她福了福身子,端出一副賢淑矜持的模樣:“可是要去前廳,不若由我領你去吧。”
李缜颔首,沒有拒絕。
站在身後的衛漠卻是急得跺腳。
沒走幾步,李缜在一片臘梅花林下停下步子。
“這花開得嬌豔,極襯美人,薛姑娘覺得呢?”
薛凝婉擡眸,大片的臘梅豔若桃李,綴在枝頭,較之于旁的花,真可謂庸中佼佼。她以為這是誇贊自己的話,忙點頭“嗯”了一聲,提着裙擺進了花林。
李缜步子快,她一身裙裝着實不便,才走幾步,不是這處勾着,便是那處劃着。新裁的羅裙今日才穿,還未見人,就有好幾處破敗了。
忽然,李缜腳下一躍,縱身上了枝頭:“這兒景色極好,薛姑娘可要上來瞧瞧?”
薛凝婉仰着脖頸,只見李缜負手立于枝頭,衣袂飄飄,潇灑俊逸。她被晃昏了頭,面對邀約,也不顧及姑娘家的身份,拉着衛漠,便要往樹底下去。
衛漠也不知他家主子打得甚麽主意,圈着薛凝婉足下一點,便将人送了上去。
薛凝婉攀着樹枝,驚惶地向下瞥了一眼,只一眼就教人雙腿發軟。她咬着下唇,正打算一步步地挪到李缜那處,一回眸,偌大的梅林,哪還有旁人的身影。
“李大人!”她扯開嗓子喊了一聲,除了前廳熱鬧的談話外,壓根沒人回應她。
“姑娘,您怎麽下來呀?”薛凝婉的侍婢攀着樹幹,神情緊張地盯着枝頭上那抹豔麗的身影。
她一雙手死死地攀着樹幹,羞惱地跺了跺腳。然而,只要她一有動靜,樹枝便随着她晃動不止。眼瞧着宴席将要開始,她若不露面,難免教人起疑心。若是被人撞見她這幅模樣,指不定惹出多大的笑話。
“還不快去喊人。”
底下的侍婢“诶”了一聲,緊着步子跑出梅林。
李缜撣去身上的塵屑後,冷聲問衛漠道:“人手都備齊了?”
然,衛漠還沉浸在方才大快人心的喜悅中,半點也沒聽清李缜說的話。
“你在傻笑甚麽?”
衛漠回過神來,立馬壓了壓上揚的唇角:“備齊了。宴席開始後,便可動手。那薛姑娘這處...”
李缜知道他打得甚麽主意,沒有制止他,只丢下一句‘你看着辦’。
陳沅知也收到了薛凝婉的帖子,只是礙于二人沒甚交情,還十足地不對付,是以着人備了厚禮,自己卻是沒去赴宴。
銀荔見她早早起身,心裏不免有些好奇:“姑娘今日要出府?”
陳沅知點頭:“替我換一身男兒裝束。我去一趟長街,你們不必跟着。”
說是去長街,她在街上溜達了一圈,轉身扣響了李府的正門。
府裏的門房認得她,見她難得登府拜訪,本不好相攔。可今日,他家大人确實不在府中,回府的時辰也不确切。
“陳大人實在對不住,大人不在府裏,也不知何時回來。”
“不在府中?”
豈不正合她意。
甚至不用紅着臉想應付他的法子了。
“無妨。我是來尋白先生的。”
府裏,白旻一聽是陳沅知來了,立刻放下手中的藥材,迎了上去:“沅沅怎麽來了。”
陳沅知不好直明來意,客套地回道:“我來瞧瞧您。”
白旻笑了一聲,直言道:“我這老頭有甚麽好瞧的,是來尋阿缜的吧。”
謊話被挑明後,她也不再拐彎抹角:“白先生,他是不是傷着了?”
昨夜想了一宿,只覺得李缜是在诓她。左右在府裏坐卧不安,胡思亂想,倒不如趁着白日,偷摸來問個究竟。
在陳沅知登府之前,白旻還在替李缜磨藥,眼下雙手沾了藥屑,小姑娘聰穎得很,他也尋不出甚麽借口來搪塞。
“确實是中了一劍,但也沒傷着要害。原先是快好了,後來出府喝了回酒,這傷口便又裂開了。”
喝酒?那不就是昨夜嗎?
他有傷在身,還翻/牆跳窗,當真是不要命了。
“那他去哪了?怎麽不在府裏養着。”
這話也不好回答,若說他去了薛姑娘的生辰,眼前的小姑娘還不知道是甚麽反應。
但是白旻不似李缜,甚麽事都憋在心裏。他們二人既要結為連理,況且陳沅知也是個明事理的人,有些事還是坦誠一些最為妥當。
“他去薛家了。”
聞言,陳沅知怔住了。今日薛家補辦薛凝婉的生辰,他挑今日去薛家,顯然就是去參加薛凝婉的生辰宴了。
薛凝婉同她本就不對付,李缜去了她的生辰宴,還不知她如何自我吹噓。
白旻見她如此,忙解釋道:“沅沅不要誤會。且随我來。”
二人行至李缜的書房,他招呼陳沅知坐下後,從一暗格裏取出了一封泛黃的書信。
白旻緩緩地打開書信,面上的沉重顯而易見:“他從未向你提及他的父母,想來是不想将你牽扯其中,這事壓在他心裏十幾載。”
說完,他望了一眼窗外,嘆了口氣道:“眼下也快解決了。”
陳沅知接過書信,一一瞧清裏面的字眼後,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
她原以為李缜的父母是因病去世,不曾想裏面還有這麽一樁冤假錯案。怪不得那日林申提及薛太傅時,他滿臉的憎恨,恨不能将人千刀萬剮了。
所以今日,他才假借薛凝婉生辰一事,在薛府布置了人手。
“這事聖上知情嗎?”
“知不知情不重要。聖上本就想剜去薛太傅,阿缜的手段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陳沅知還未從此事中回過神來,她甚至都無法想象,李缜是怎麽對着這封絕筆信,捱過孤苦冽冽的冬日的。
正此時,大天白日裏乍現一支響箭。
陳沅知和白旻推門而出時,府外傳來一陣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