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賜婚 不曾想這一等,竟等來一句賜婚……
繡眼別名相思, 她們帳內除了定安有婚事外,餘下的人皆未議親。
陳沅知抿了口湯,暗自嘀咕着:“會不會是誰送錯營帳了?”
這事還未等她想明白, 便瞧見高居主位的那位站起身來。他舉了舉手中的酒樽, 大肆誇贊了大燕男兒飒爽的風姿。
一盞酒入肚。
聖上面上帶笑,捋着胡子, 朝女眷這處望過來:“聽聞今日是婉兒的生辰。”
說這話時,衆人皆朝着薛凝婉望去。
今夜,薛凝婉一襲明紅色的襖裙,妝容明麗,一看便是精心裝扮過的。
在衆人驚嘆的眼神下,她福了福身子,拂袖撚起小幾上的茶盞,眼波流轉道:“謝聖上惦記。”
“朕也沒準備甚麽生辰禮。只是先前聽薛太傅提起, 說是婉兒已過了及笄了年紀, 不若今夜,就由朕替婉兒說一門親事吧。”
聽了這話,薛凝婉心裏一顫,緊緊地捏了捏自己衣袖,一想到親事,她這面上就藏不住的欣喜。
四皇子那廂尚且未知薛太傅棄車保帥一事,一聽聖上口中的賜婚,也只以為這旨意是賜予自己的,他的眼底頓時充滿了希冀。
薛凝婉壓制着自己喜悅的心情,嘴上仍上波瀾不驚道:“臣女但憑聖上作主。”
此時,底下又是一片竊竊私語。
“沅沅,賜婚一事, 父皇怎麽未同我提及?”定安的眼神落在陳沅知的身上,見她一臉木楞,才扯了扯她的衣袖。
“嗯?”陳沅知回過神,對上定安的眼神後才回道:“我這心裏總有些不安。”
薛凝婉什麽性子,她雖不甚了解,卻也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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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眼高于頂之人,又怎會甘願将自己的終身大事托付在聖上的一句話中。
她不是喜歡李缜嗎?
既是喜歡,哪會輕易應下賜婚一事?
陳沅知眉頭輕蹙,總覺得這事沒這般簡單。
果不其然。
正當她有所困惑時,聖上的一句話宛如平地一聲響雷,在她耳邊炸開。
“朕瞧着李缜李大人不錯。不若趁着今日的,将這門親事定下吧。”
陳沅知手腕不穩,湯匙裏的湯汁撒在小幾上。
礙于在衆多人面前,不好失态。是以她将将扯出一抹笑,端出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樣。
李缜向她望去時,只見對面的小姑娘垂着眸子,自顧自地吃着面前的膳食,好似壓根沒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重重地捏了捏面前的酒盞,眼底黑如深潭。
“李大人?”坐他身側的官員拍了拍他的肩頭,示意他起身謝恩。
就在他拱手的那瞬,話還未說出口,陳沅知就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膳食。
一股油煙氣頓時在衣裳上蔓延開來。
“我且陪你去帳內換件衣裳。”定安撣了撣衣袖,正欲起身告退。
席面距營帳還有些距離。
陳沅知摁了摁定安的手,輕聲說道:“無妨。我自己去便是。”
林間小路,燈火微弱,唯有席面那處,堪堪有些光亮。直至隐在黑暗處,陳沅知才深吸了一口氣,對着銀荔吩咐道:“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
夜風蕭瑟,每一股涼風都如锃亮的利刃,劃在面上生生地疼着。
只一想起李缜與薛凝婉的婚事,她這鼻尖就直泛酸意。
聖上賜婚,于兩家而言是莫大的殊榮,這等好事落在誰身上,都會覺得喜出望外,莫說是一早就中意李缜的薛凝婉了。
而李缜那廂呢?
且不說他與薛凝婉是何關系,便是他當真不願,聖口已開,聖旨已下,這等局面也是難以挽回的。
她今日聽了定安的話,才弄清自己的心意。原想着等冬狩過後,再探探李缜的心意。
不曾想這一等,竟等來一句賜婚。
陳沅知背靠樹幹,逐漸紅了眼圈,她緊緊地咬了咬下唇,妄想借力圈住那幾顆不聽使喚的眼淚。可眼睛稍稍一眨,那眼淚就生生地砸在她的手背上。
羞惱、醋意頓時翻滾而來,這一哭,便止不住了。
眼瞧着陳沅知離席,李缜心裏也滿是愁緒。
他不懂甚麽煙花風月,只聽信了林申的話,便想借此瞧瞧小姑娘的反應。
可眼前的人兒,聽聞賜婚一事後,非但不訝異,竟還能若無其事地喝着熱湯。
一想到這,他的眼神便落在面前的熱湯上。
這熱湯到底有甚麽好喝的?
整件事,最快意的便是薛凝婉。
另一處林間。
四皇子的雙手摁着薛凝婉的肩,骨節發白。
“你為什麽要應下這門婚事?薛太傅當時可不是這麽說的。”
為了薛凝婉,他不惜教國公府的人難堪,出了事後,躲着藏着,愣是将國公府的嫡二姑娘壓至妾室。
眼下,薛凝婉的婚事說定就定。他這心裏門清,沒有薛凝婉這一籌碼,薛太傅哪還肯盡心替他做事。
薛凝婉推開他的手,雙眸冰涼,一點兒也不顧念他們二人之間的交情:“聖上的旨意,我又豈敢抗旨不遵?”
“這分明是你的生辰禮,你若不喜歡,父皇還會強加于你嗎?”四皇子雖有意壓低聲音,可他說話時仍是驚了林間的夜莺。
薛凝婉皺了皺眉,聖旨已下,一切皆合她心意,她斷不能在這一節骨眼出現問題。
“夜深露重,四殿下請回吧。若是被你那妾室瞧去,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麽事來?”
四皇子擋在她身前,顯然不想讓她走:“婉兒,你是知道的,若非國公府那處逼得緊,我說什麽也不會娶陳容知那蠢貨。”
一聽“蠢貨”二字,薛凝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是了。沒有一個聰明的。陳容知嫁于了你,餘下兩個皆喜歡李大人,國公府三位姑娘,竟無一人如願。”
她說這話時語氣輕蔑,仿佛誰也瞧不起似的。
這時,叢林深處傳來一陣窸窣聲。
薛凝婉下意識地望去,呵斥了一聲:“誰在那兒?”
那人也沒想着躲,直截了當地從後邊走了出來。
走近一看,才瞧見來人的面貌。
還未等薛凝婉開口,四皇子便率先一步質問道:“你來這兒做什麽?”
言語間,盡是厭惡。
陳容知擡了擡眸子,僵愣在原地,一時間什麽話都聽不進去。
她拽着薛凝婉的胳膊,一雙眼死死地盯着她:“你方才說什麽?”
薛凝婉被她這幅模樣吓着,連退了幾步:“你松手。”
“你方才是不是說‘餘下兩個皆喜歡李大人’?”
陳容知問這話時,眸子通紅,她既想知道薛凝婉的回答,又怕這回答不是她想聽的。
薛凝婉瞥了她一眼,這人素來就同她不對付。先是興瓊齋,而後又是閑風宴,一碰上她,總也沒有什麽好事。
今夜事情緊要,她不願同陳容知再作糾纏,是以開門見山地回道:“是又如何?”
說完,她便不耐煩地推開陳容知,撣完衣袖,往席面處走。
陳容知只覺一瓢冷水當頭潑下,渾身冷極了。
她緊了緊自己鬥篷,想找處暖和的地兒躲起來。可放眼四處,除了光禿禿的荒木外,哪有甚麽遮風的地方。
自她嫁入四皇子府中,四皇子便從未給她好臉色。
莫說同塌而眠,就連平日的膳食都是自顧自的。
那日她在府上偶然聽着侍婢嚼舌根,說是四皇子正室的位置,是留給薛太傅之女的。這話她一直記在心裏,直至方才四皇子驟然離席,才心下好奇尾随了過來。
瞧見薛凝婉時,她并不訝異。
反倒是薛凝婉說的那句話教她瞠目結舌。
她說,陳沅知喜歡李缜。
“長姐怎麽會喜歡李大人呢...”她暗自呢喃着,緊着步子朝營帳處走去。
陳容知不比陳沅知,她幼時就是府裏庶出的姑娘,後來才夠到嫡女的身份。
礙于這層身份,她平日在府裏也沒少受旁人的冷眼,彼時,就連她生母吳氏也讨好似的圍着陳沅知轉。
為博取旁人的注意,她甚麽都學着陳沅知,先是衣着吃食,而後是言行禮節,但凡是陳沅知有的,她一樣也不想落下。
便是喜歡二皇子,也是她依樣畫葫蘆學陳沅知的。
她跟在陳沅知的背後亦步亦趨,甚至一招不慎嫁與四皇子做妾室。可是今夜,薛凝婉卻說,陳沅知喜歡的不是二皇子,而是李缜...
陳容知抿了抿嘴,頓時覺得自己這十幾載,活得着實蠢笨。
一股涼風吹來,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頸,再擡眸時,便瞧見一抹黑色的身影從林間劃過。不出一會兒,前邊傳來一聲短促的悶哼。
夜莺叫喚着四下飛散,陳容知心下一驚,當下步子又快了幾分。
待她趕至那處林子,只見一抹黑影裹挾着一昏睡的姑娘踏風而去,一低首,她的鞋面上正巧覆着一張藕粉色的絹帕。
絹帕素潔,未繡甚麽時新的花樣。只在角落處,用細線勾出一個“沅”字。
陳容知拾起絹帕,面上瞬時大驚失色。
陳沅知的繡法她再清楚不過了。
“長姐!”粉白的指腹摩挲着角落的小字,心裏惴惴不安。
她雖事事同她争,可到底是不想她出事的。
思及此,她一把扯下礙事的鬥篷,一路小跑着回到席面。
聖上雖回了營帳,可席面上仍是坐了好些人。陳容知環顧一圈,一瞧見定安将要離席的身影,二話不說地攔在她面前:“殿下,長姐不見了!”
說着,她将手裏的絹帕交在定安的手中。
定安慣來不喜陳容知,只以為她在說什麽瘋話,正要離去,一擡眸便對上了她那雙慌亂的眸子。
她從來未見二姑娘這般心急,再瞧瞧絹面上的“沅”字,面上終是有了幾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