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赴宴 今日閑風宴,興許還會遇見李缜……
閑風宴那日,是個難得清涼天,大片綿白的雲一朵朵地點綴在天際,遮住了大半個日頭,是以大家上趕子阿谀逢迎,都道平寧郡主福慧雙修,挑了個極好的日子。
這一日,陳沅知早早地起身洗漱,原先挑了身素雅的衣裳,而後又記起什麽似的,着銀荔拿了件稍豔一些的羅裙,就連發髻的樣式都差晚橘重新挽了一次。
“姑娘可是轉了性子?”銀荔去拿衣裳的時候正巧遇到同樣訝異的晚橘,她捂着嘴小聲地問道:“分明前段時間還不将閑風宴放在心上的。”
晚橘順着她的眼神望去,光滑的銅鏡上清晰地映着一張明豔動人的笑顏,她反複回想着她家姑娘近幾日的言行舉止,除了照常去進奏院當差,餘下的時間大多在屋裏寫着話本子,并無反常之事。
這究竟是怎麽了?
陳沅知見銀荔遲遲未送衣裳,便透過銅鏡瞧了一眼,這一眼,正巧撞見她們二人湊在櫃子旁打量自己,她臉上的笑凝了凝,仿佛有什麽事被撞破一般,慌神之下把才戴上去的步搖鈎了下來。
“還不快些過來!”
銀荔和晚橘也開始手忙腳亂起來,一時間知闌院傳出了不少的聲響。
“姑娘今日當真是好看極了。”銀荔替她系着腰帶,腰帶圈圈束腰,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陳沅知今日一襲翠綠色的羅裙,挽着百花分肖髻,發髻上斜戴一支梅花步搖,每走一步,都嬌顫顫的,晃人心神。
換作之前,陳沅知壓根不會将這些哄人開心的話放在心上,可今日不同,銀荔的這句誇贊,她聽進去了,并且大有喜上眉梢之意。
待她收拾妥帖,別院的二位姑娘也差不多妝扮好了。
閑風宴雖是文人雅士的盛會,但每年都會吸引好些名門貴女,除卻吟詩作賦外,她們也各自懷揣着小心思,若碰着心儀之人,日後也可稍加留意。
陳容知一門心思想去閑風宴的緣由,便是這個。
是以今日她身着一身水藍色的繡花裙,發髻上滿是玲珑的珠玉翠環,妝面濃郁,額間貼着一朵扇形花钿,乍看之下,很是嬌豔。
一旁的陳瑾知雖不比陳容知雍容華貴,卻也是仔細妝扮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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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陳沅知從院裏出來,陳容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終将眼神落在她的眉眼處。
她眉若遠黛,一雙杏眸水盈盈的,無需濃豔的妝容便可攝人心魂,饒是陳容知如何費心思,也只能得其七八分。
“姐姐今日倒也花了些心思。”她說話時仍舊夾槍帶棒,半分未改,聽得人渾身不舒坦。
陳沅知并未理會她,直直地越過,走向國公府的正門。
府外,陳宴俊正翻身上馬,他今日身着月白色的長袍,發絲半束,一言一行倒有幾分讀書人的模樣。可了解他的人都知曉,他在世家子弟中只能算資質平平,并無多少才氣。
他的身後備着華貴的馬車,陳沅知在銀荔的攙扶下正要上去,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清晰可聞的轱辘聲。
回身往去,馬車上的人兒挑開簾子,雙手抵着下巴趴在窗子上,聲音輕快地喊道:“沅沅,上我這兒來。”
陳沅知定睛一瞧,原是定安公主的車馬,她沖着馬車上的人兒招了招手,無奈地笑了聲,提着裙擺便往後走。
定安愛湊熱鬧,閑風宴這樣的盛會,她定然是不願錯過的,二人原先說好坐着各自的車馬,在平寧郡主的京郊別院外碰面,不曾想她耐不住無趣,在半途就将人接了上來。
陳沅知不好推拒,便只随她坐同一輛馬車。她才坐下,定安就瞧出她今日有些許不同。
“我只覺得你今日有些不同。”
陳沅知垂着眸子,随意拿捏了個說辭:“許是沒戴面紗的緣故。不過...”
她說話的聲音頓了頓,接着從袖口處撚出一張輕盈的面紗來:“一會戴上便是。”
定安不置可否,卻仍是順着她的話問道:“為何今日還蒙面紗?”
都道國公府的嫡小姐花容月貌,一身冰肌玉骨。旁的姑娘恨不得生成她這幅面容,她倒好,每每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瞧了去。
“今日宴上這麽多世家子弟,萬一碰上面熟的,将我認出來如何是好?雖說有皇上恩準,可我仍是不想惹這個麻煩。”
陳沅知在進奏院當差的極少有人知曉,是以她可仗着男兒裝束無所顧忌地走街串巷。若有朝一日,她的身份曝露了,雖有聖上的旨意撐腰,旁人不敢多嘴議論,可日後行事定會多有不便。
更何況,今日閑風宴,興許還會遇見李缜。
以進奏官陳知的身份同他相處應是更容易些的。
後邊的這些話她并未向定安提及,二人又聊了些最近的發生的事,直至馬車停在了平寧郡主的京
郊別院,她們才止住了話題。
平寧郡主長她們十歲,卻因尋不着合心意的人,至今未曾婚嫁。這事若是放在尋常人家,定要被人當作是茶餘飯後的笑談。可平寧郡主的父親于大燕有功,戰死沙場後,皇帝特賜她郡主的稱號,又賞了一座養神寧心的別院,有了這樣的一層身份,旁人即刻轉了話鋒,皆道郡主特立獨行,一片誇贊聲。
這個時候,院外已聚着好些人了。
陳沅知和定安先後拿着帖子交給小厮,小厮并未一一對應人名與樣貌,他只負責查驗帖子的真假,确認她們手中的帖子不是僞造後,才恭敬地彎着腰将她們請了進去。
這是陳沅知頭一回參加閑風宴,邁入門檻那瞬,她只覺得平寧郡主定是個順着自己心意過日子的人。
她的別院不似官宦人家的府邸那般古板,前院花團錦簇,移栽了不少稀有的花木,一股馥郁的花香萦繞在鼻尖,周身都是自然的香氣。
後院則大不相同,蔥郁的樹枝交錯在一起,綠茵茵地一片,遮了好些光影,曲折的小徑沿着流水通向幽靜的長亭,長亭的石桌上擺着好幾壇上好的美酒,是文人騷客吟詩作對的佳配。
陳沅知仰着臉感慨道:“這日子定是潇灑極了。”
定安點了點她的腦袋:“別想了,就你那點銀錢,買不起的。”
她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辯駁,最後嘆了口氣道:“也罷,我們去別處瞧瞧吧。”
定安來過幾回,對平寧郡主的別院也較為熟悉,她領着陳沅知四下閑逛,這一逛便遇見了那日在杏芳齋起争執的薛凝婉。
薛凝婉眼尖,一瞧是迎面走來的陳沅知,便記起杏瓊齋買酥酪的屈辱。她揚了揚下巴,刻意快走了幾步,直至站在她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定安不知薛凝婉的事,二人之間也素未謀面,她有些摸不透來人的用意,給陳沅知遞了個眼神道:“你們認識?”
陳沅知擡眸瞧了一眼薛凝婉,她也想過會在閑風宴遇見她,卻未曾想如此之快。瞧她來者不善的模樣,顯然是連着兩日都未消氣。
“是薛太傅的千金,先前見過一面,也談不上認識。”
定安點了點頭,既無多大交情,見了面微微颔首也算是打過照面了,她臉色尚好,面帶笑意地說道:“那我們走吧。”
薛凝婉見她們忘左一步走,也随着她們的腳步擋在她們面前:“那日興瓊齋若不是瞧在李大人的面上,我斷不會輕易放過你們姐妹三人。”
不僅是個記仇的,還是個喜歡牽連旁人的。
聽着她不善的語氣,定安率先皺了眉頭:“你這是何意?”
“無旁的意思。”她撥弄着自己新染的蔻丹,身子向前仰,湊在陳沅知耳旁,一字一句惡狠狠地說道:“我都會讨回來的。”
說完便由身側的侍婢扶着,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才聽見“李大人”三字時,陳沅知就已逐漸斂起笑意,待她走後,面上更是無甚表情。
其實,就沖着薛凝婉在興瓊齋瞧李缜的眼神,便可猜出她的心思。
唯有在意中人面前,才會端出一副得體的舉止來。
定安發現她的神色不佳,又回想起薛凝婉說的話,便張口問道:“你同她有何過節?李大人又是誰?”
陳沅知也并不打算瞞着她,将那日杏瓊齋的事一一說來。
定安最是見不慣欺負人的把戲,聽完薛凝婉的事,心裏愈發不痛快:“方才就不該放她走。”
陳沅知笑出了聲,環着她的手打趣道:“你要如何?難不成還将人扣下?”
薛太傅可不是個好得罪的人。
定安思忖了片刻,憤憤地嘀咕了聲:“那也不能任由她欺了你去。”
“這不是有李大人出手相助...”
這話幾乎脫口而出,她說完才發覺自己的語氣過于愉悅,随後即刻止住了話題。
定安雖疑惑,卻也沒有接着往下問,這事就這麽揭了過去。
時辰再晚些,院內的賓客愈發多了,耳畔笙歌漸起,是有樂人撥弄音律,閑風宴的氛圍一下子就活絡了起來。
“銀荔,二位姑娘還在做什麽?”
陳沅知才同一位熟人寒暄完,眼瞧着往來之人愈加多了,生怕她們二人惹事,這才開口問了句。
銀荔從她身後探了探頭,指着不遠處的涼亭道:“二位姑娘都在醉香亭同人攀談呢。姑娘可要過去瞧瞧。”
出府前,老夫人才差屋裏的嬷嬷過來叮囑,說是府裏的二位姑娘到底不及她穩重,要她稍稍提點着些。
眼下正瞧離得近,她過去瞧瞧也無妨。
“定安,你先四下逛逛,我且過去瞧一眼,一會兒再來尋你。”
定安原想跟着,奈何有認出她公主的身份的,皆纏着她,眼巴巴地上前寒暄。她分身乏術,只好點頭應下。
醉香亭臨着一池荷花,好些高門女眷圍簇在一塊,紅飛翠舞,一片大好風光。
她們見陳沅知款步走來,先是竊竊私語地議論着,而後聽聞她是國公府的嫡小姐,又立馬笑臉相
迎起來,拉着她說了好些話。
凡是上前寒暄的,陳沅知皆大方得體地回了幾句。
方才離得遠了,又有紅木柱子遮擋,尚未瞧清涼亭上的一群人,直至走到陳容知跟前,她才發現她的身後還站着兩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