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喬言酒品不行，剛才嚷着要喝水，蜂蜜水泡好又不喝了。
以前他們偷了家裏的起泡酒，躲在天臺喝，她酒勁上頭就這副德行，十年過來，這毛病倒是沒變。
蒙亦哄她喝了水，把她弄上床，後背已經沁出一層熱汗。
喬言困得眼睛撐不開，還在嘟哝着什麽，不肯好好睡。
蒙亦曲着食指，虛虛托住她下巴，彎下腰細細聽，一個字都沒聽清。
喬言眼睛一眨一眨，越來越睜不開，蒙亦的臉變得模糊，橙黃色燈光收隐進黑暗，她感覺下巴癢癢的，想撓一下，可只是睫毛垂下，最後一個意識消散，安靜了。
折騰了一晚，蒙亦現在才能毫無顧忌地打量她，有種不真實感，上次這麽看她像是上輩子的事。
她臉小，皮膚白而細膩，非常耐看的長相，乍一眼只感覺白淨舒服，越看越賞心悅目。
蒙亦剛才抱着喬言進屋，沒關門，此刻房門邊輕悄悄探出兩顆腦袋，眼睛睜得大大的。
向小暖滿腦子不可描述的澀圖，老哥這目光讓她不禁懷疑，他下一秒會吻下去。
喬熠腦子裏天人交戰，媽呀，蒙亦哥要是幹壞事，他要不要沖出去制止？
結果蒙亦十分正人君子地直起腰，外頭兩人見他一動就跑了，動靜沒收住，還碰到椅子，吵吵嚷嚷的。
蒙亦沒聽到似的，給喬言扯了扯被角，這才關燈出門。
第二天，喬言醒來，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愣是沒想起自己昨晚是怎麽回來的。
這幾天沒工作，騰出時間本來為了陪樊陽，現在閑着沒事幹，窩在家裏打磨《錯步》的角色。
悶了一天，傍晚喬言去小區的健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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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區開盤時就高冷到雲端了，看房提前一周預約，買房需要面試，小區裏一景一物都是錢堆起的格調。
走進健身房，跑步機、器械區都有人，喬言想想還是不運動了，她有部劇正在播，劇方天天發通稿，她也每天在刷臉。
一樓，緩緩拉開的電梯門裏，喬言看見了蒙亦，她腳步略一遲疑才走進電梯，簡單的一聲招呼，不知怎麽了，喉嚨黏住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就這麽幹巴巴站在他身邊。
蒙亦看了眼她的健身包，說：“要運動的話，我那邊有健身房。”
喬言目不斜視：“偶爾，不用了，謝謝。”
這生疏客氣的語氣隔開一道泾渭分明的河，蒙亦沒再說話，到了二十樓，在她身後走出電梯。
回到家，他喉嚨冒火，打開冰箱拿水，目光上下一掃，沒有，打開櫥櫃，也沒有。
那把火蹭地一下燃旺，他一腳踢開椅子，刺啦一聲直戳神經，這什麽破房子。
喬言那邊，助理琪琪提着水果來了，欲言又止好幾次，臨走前還是沒忍住問：“言言姐，你和樊陽哥真的就這麽分手了嗎？”
琪琪是樊陽的鐵粉，做了喬言的助理，知道喬言和樊陽是情侶後，她嗑CP都要嗑瘋了。
喬言說：“以後別在我面前提他。”
琪琪目光閃動，喬言感覺她要哭了。
喬言無奈道：“我只是不想拖泥帶水牽扯不清，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不往來。”
琪琪“哦”了聲，可還是放不下，樊陽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心軟了，告訴他喬言的新地址。
第三天一大早，日頭才升起，大片陽光斜映進客廳，喬言早飯吃到一半，門鈴響了。
知道她住在這兒的人沒幾個，喬言以為是琪琪，打開門，先看到一大束紅豔豔的玫瑰，目光往上便看見樊陽熟悉的笑臉。
喬言後退一步：“你怎麽來了？”
“你別怪琪琪，是我硬要她給地址的，”樊陽說，“這件事是我的錯，沒臉求你原諒，我重新追求你。”
喬言：“......”
走廊外傳來腳步聲，喬言看見蒙亦襯衫西褲，大闊步走去電梯，助理緊跟在他身後。
樊陽剛才按門鈴的時候摘掉了口罩，他聽到腳步聲怕被人認出，沒回頭，反倒往屋裏走，問：“能進屋說話嗎？”分手後不是仇人，杵在門口确實尴尬，喬言退開讓他進屋，她的風格一向是與其拖泥帶水，不如把話說清楚。
蒙亦站在電梯裏，目光穿過緩緩收窄的電梯門，看見樊陽走進喬言屋裏，深褐色木門關上。
電梯門閉合，蒙亦的目光沒挪，還保持在剛才的角度。
助理朱意群是個人精，經歷了前天晚上的事後，琢磨着老板的态度，試探着說：“Z臺《演技擔當》的陳德明老師臨時有事，沒法擔任評委，現在急缺人，您覺得把這個出圈的機會給樊陽怎麽樣？”
蒙亦神色淡淡，連眼睛都沒動一下，态度深不可測，朱意群說出口的話收不回，只能硬着頭皮，義正詞嚴地繼續說下去：“樊陽好歹是雙金影帝，雖然年輕了點，但很有潛力，公司應該給實力的年輕人創造機會，您說呢？”
電梯到車庫，“叮~”的一聲打開，蒙亦丢下四個字：“你看着辦。”飄然而去。
朱意群抹了把汗，屁颠颠跟上，最怕老板的看着辦，可操作空間無限大，約等于沒說，他為什麽一大早就不珍愛生命了？
客廳裏，喬言和樊陽坐在L形沙發兩邊，她說：“好聚好散吧，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樊陽不死心：“我不知道你和林惜是關系，你就這樣判我死刑，不公平。”
喬言氣笑了：“就算我和林惜沒關系，劈腿，和別人公布戀情，就沒關系嗎？”
樊陽心一刺，軟下聲音：“言言，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官宣和林惜分手，随便網友怎麽罵，人設崩塌也無所謂，之前這麽決定是我錯了，只考慮自己的名聲，沒考慮你的感受。”
他一開始走的就是演技派路線，誤導誤撞收割了大量粉絲，讓他有了不錯的商務資源，是他貪心，什麽都想要，可人只有一雙手，不可能什麽都握住。
喬言端端坐直，說：“樊陽，我很感謝這十年你的陪伴，說實話，如果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喬言，但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很在乎你，只要和你在一起，這根刺就永遠躁動，我沒法這樣繼續和你走下去，如果以後你有需要，我會幫你，複合的事就別提了。”
小小死過一次，再活過來，似乎不那麽放不下，心還有絲抽痛，也是淺淺的。
樊陽喉嚨發啞：“言言...”
喬言說：“你以後別難為琪琪了，她夾在我們中間也為難。”
樊陽的心陷下去一個大洞，他了解喬言的性格，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全心全意對他好，可一旦決定分手，就斷得一幹二淨。
他不是不懂，只是不舍得，放不下。
樊陽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一早上積攢起的精氣神洩得精光。
正僵持，樊陽的手機響了，一接通，經紀人興奮的聲音沖出聽筒：“樊陽，《演技擔當》邀請你做導師？”
樊陽意外：“導師？”
“對，導師，這可是難得提升咖位的好機會，衛視承諾只要你幫忙救急，以後會給你更多曝光度。”
樊陽皺眉：“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牛逼。”經紀人彩虹屁一套套的，其實自己心裏也納悶，樊陽雖然是雙金影帝，可畢竟年輕，《演技擔當》另外三位評委都是大導演、資深影後，不過樊陽能和他們同為導演，身價直接拔高，管他為什麽，拿到資源再說。
“別猶豫了，我給你訂機票，下午有個通告，晚上飛Z市，明天開始錄制。”
樊陽看向喬言，沉默着，他最近的工作都安排在本市，本來是為了多和她在一起，錄制《演技擔當》的話，又得分開了。
客廳安靜，經紀人的話喬言聽了個七七八八，見樊陽猶豫，她覺得好笑，要是擱以前，他們關系穩定，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接受邀請，哪怕對她失約，現在分手了，他居然在乎起她的感受。
喬言說：“去吧，難得的機會。”
經紀人還在催，樊陽說：“訂機票吧。”
她現在在氣頭上，他做什麽說什麽都無濟于事，不如先緩緩。
他站起身，說：“錄完節目再來找你。”
喬言本來克制住情緒，樊陽來這一趟，她又陷入沉悶，再看劇本也聚不起神。
之後接了好幾個電話，心都不知道在哪，挂斷就忘了是什麽工作。
次日是周末，午飯後喬言小睡一會兒，被門鈴吵醒，她穿着睡衣去開門，一手搭上門把，忽而警惕，人也清醒了，透過貓眼先看看是誰。
蒙亦？
喬言摁下門把，門拉開一人寬的距離。
蒙亦穿得很休閑，不再是襯衫西褲，白色T恤松松垂出幾分懶散，寬肩腰窄，眉眼清晰俊朗，目光輕飄飄掃過來，那麽漫不經心。
他問：“下午有事嗎？”
喬言：“沒什麽事。”
“換身衣服，出去走走？”
喬言沒心情去玩：“不去。”
蒙亦不強求，只是報出一串詞：“游艇、沙灘、沖浪、海鮮、賞月、日出。”
喬言年少時期的生活也是豐富多彩，蒙亦幾個愛玩，她和他們一起，自然也什麽都玩，後來條件不允許，連看電影都掐着手指算錢，再後來有錢了，又沒時間了。
現在仔細想想，多少年沒純粹地玩了？今天之後又不知多久才能休息。
她沒吱聲，垂着眼睛思考的樣子十分認真。
蒙亦一手插兜，閑閑站着，适時伸手幫她關門：“不去算了。”
“哎，”喬言連忙攔住他的手，“去。”
蒙亦輕輕揚眉，眼裏的笑意洩露了心思。
喬言反應過來，着了他的道，心裏頭被爪子撓了一道似的，莫名升起一股悶氣。
她抿着唇，眼睛亮亮的，情緒湧動讓她的神情看起來極富生氣，仿佛透出了光，像是小時候和他鬧情緒，這模樣生生勾起回憶。
蒙亦想撩她一下。
他明人不發暗騷，這麽想了，就擡手撓了她的下巴，撓小貓似的，說：“快去換衣服。”
喬言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像只被撩爆的貓，下一秒，“嘭”的一聲關上門。
車鑰匙在指尖轉一圈，蒙亦望向走廊盡頭的大好天色，覺得今天陽光也明朗，清風也蘇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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