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家
顧榮漸漸适應了現在的生活，學會低頭與之前他根本瞧不上的人攀談，為了業務放低姿态，為了一筆訂單和客戶喝酒到深夜。
沈夏又一次在淩晨等來醉醺醺的顧榮，吃力地将他攙扶到沙發上，用溫熱的毛巾擦拭泛紅的臉頰與脖頸。看到顧榮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她不由得怔住了，以前的顧榮不是這樣的。
顧榮在她面前一向是西裝筆挺，衣冠整齊，清俊的臉頰更是幹幹淨淨，現在這個躺在沙發上的人卻是如此的陌生，本該是年輕有朝氣的臉上不知不覺滿是疲憊和滄桑，原本保持良好的身材因為長期熬夜喝酒和飲食不規律竟然有了小肚腩。斯文有禮的氣度仿佛被生活磨滅，他的脾氣開始變差，有時候說話也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沈夏恍惚着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看着淩亂的房屋，剛來的時候顧榮還請了保潔阿姨打掃，現在阿姨有多久沒來了？一周，兩周？還是一個月？
沈夏疲憊地靠着沙發扶手，聽着客廳的挂鐘滴答滴答走着，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嗎？在公司聽着同事的冷嘲熱諷，男朋友每天早出晚歸不見人影，明明在一個公司卻基本碰不上面，只有深夜才能等到他醉酒回來。沈夏在繁雜的思緒中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沈夏躺在卧室的床上，她連忙翻身下床，跑到客廳，只有沙發上的褶皺顯示着昨晚這裏躺着一個人。茶幾上留了一張字條，【我先去公司了，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就請假吧。】沈夏攥緊了衣角，看了一眼時間，快要遲到了，她趕緊開始換衣服洗漱，今天是這個月最後一天了，她需要全勤的工資。
氣喘籲籲地在最後一分鐘走進公司，沈夏看了一眼顧榮的辦公室，門是關着的，裏面也沒有亮燈。有經過的同事看到她站在門口，“顧經理去見客戶了，今天不在。”
沈夏收回視線，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只覺得渾身無力，提不起精神。
顧榮早早就到了客戶公司，王總昨天千叮咛萬囑咐，務必拿下這個單子。據說是今年剛成立的公司，但是老板手腕驚人，短短時間就在業內打出了名頭。
“您好，請問是顧經理嗎？”前臺接待的員工上前詢問。
“是我。”
“請您跟我來。”
顧榮跟着她走進了一間空會議室，“您稍等，喬總馬上過來。”
顧榮拉開椅子的手微頓，晃了晃頭，把突然浮現在腦海裏的人影甩出去，在心裏默默順了一遍見到客戶後的措辭。
會議室的門再次打開時，顧榮第一時間站了起來，“喬總——”話音戛然而止。
喬洲洲看着面前這個和記憶力有了變化的男人，眼裏閃過詫異，她知道最近跟顧氏分公司有業務上的接洽，卻沒想到來的人竟是顧榮，更沒想到不過短短半年功夫，顧榮仿佛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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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洲洲腦中閃過許多想法，面上不過愣神片刻，“顧經理，坐。”
顧榮腦中一片空白，所有準備好的話語一句都想不起來，“洲……喬總——”顧榮的聲音有些發啞。
喬洲洲把桌上倒好茶水的杯子輕輕推了過去，“先喝口水吧。”
顧榮囫囵灌了一口茶水，終于緩過神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沒想到是你。你離開紀氏了？”
“是，”喬洲洲淡淡道，“你今天來，應該也不是找我敘舊的吧。”
顧榮咽下了心裏的所有疑問，沉下心來開始介紹自己公司的方案。
喬洲洲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地在本子上做着記錄，顧氏畢竟家大業大，最近洽談的幾家公司聊下來，還是顧氏的方案更勝一籌。
顧榮講完公事，有些欲言又止。喬洲洲擡頭看了他一眼，“方案挺好的，具體的內容我們公司內部可能還需要讨論……”
“我不是——”想問方案，顧榮的嘴唇微動，“最後的結果大概什麽時候能出來？”
“下周吧，如果我們有需要的話，可能還會進一步聯系顧經理深入了解一下。”
顧榮滿腹心事地被人送到公司門口，就接到了王總打來問詢的電話，他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幾句，看着玻璃門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不禁打了一個激靈，他仿佛變得和周圍來來往往的為了生活奔波的上班族沒有任何區別，誰還能認出他是當年在B城意氣風發的顧氏大少爺。
顧榮匆匆忙忙跑回了出租屋，看着亂作一團的屋子，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他渾渾噩噩地過了這幾個月，直到今天看見喬洲洲，才恍然驚醒，他不能接受自己就這樣過下去，他要回B城，他要回到自己應有的生活裏！
顧榮從卧室抽屜裏翻出自己的所有證件，拿出行李箱，看了眼衣櫃裏因為窘迫生活而買的一些平價西裝，深吸了一口氣，這裏沒有什麽他值得帶回去的東西，他合上行李箱，帶上必須的随身物品，就打車朝機場奔去。
“我要最近一班去B城的機票。”顧榮雙手撐在前臺，滿臉急切地說道。
“先生，最近一班是下午2：50的，這個時間可以嗎？”
“可以！”
顧榮下了飛機，就直奔顧家大宅。
正在花園裏澆花的顧夫人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兒子，不禁手一松，水壺掉在鵝卵石小道上，水花四濺。
“媽，我回來了。”顧榮艱難地扯出一個笑。
顧夫人快步上前，看着滿身疲倦的兒子，眼中有淚花閃現，“回來就好……”
天黑了，沈夏拖着沉重的身體回到出租屋，看到卧室裏拉開的抽屜和打開的衣櫃門，心裏一個咯噔。她趕緊翻找了一遍打開的抽屜，沒有了，顧榮的證件都沒有了。
沈夏茫然地環顧屋子，看到衣櫃裏滿滿當當的衣物，不禁松了一口氣，顧榮的東西都還在。
沈夏拿起手機，心裏有種莫名的不安，她撥通了顧榮的電話，卻沒有人接。阿榮可能在忙，他的工作一向很忙，沈夏在心裏不斷地安慰着自己，給顧榮發了一條短信，【阿榮，你是出差了嗎，我看你的證件都不見了，忙完給我回個電話吧，我很擔心……】B城，顧家大宅，顧榮剛剛跟顧夫人吃完豐盛的晚飯。
“你看你，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邋遢成什麽樣子，這半年吃了不少苦吧。一會兒你爸回來了，就好好跟他道個歉，他之前也是氣急了，後來不知道怎麽後悔呢。你也是犟，連個電話也不往家裏打……”顧夫人絮絮叨叨地念着，一邊把切好的果盤推到顧榮面前。
“媽，我知道了。”顧榮靠在柔軟的沙發墊上，往嘴裏塞了一塊蘋果，感到久違地舒适和放松。
玄關處傳來大門開啓的聲音，顧榮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顧父拎着公文包走進客廳，看到沙發上的顧榮明顯怔了一下，緊接着發出一聲冷哼，“你還知道回來！”
顧榮的眉頭微皺，正想說些什麽，卻被顧夫人戳了一下，他咽下到嘴邊的話，“爸——”
“既然回來了，就趕緊熟悉下總公司這邊的業務，分公司那邊我會去打聲招呼的。”顧父語氣冷硬，說出的話卻讓顧榮愣住了。
顧夫人趕緊又戳了顧榮兩下，顧榮面色複雜，低聲道，“我知道了，謝謝爸。”
顧父腳步微頓，卻沒有再說什麽，徑直走進了書房，關上了門。顧榮仍然有些不敢置信，他就這麽輕易地調回來了？
顧夫人長嘆一口氣，“你爸就是嘴硬，他這半年在董事會那邊沒少花力氣，就是為了給你回來鋪路，你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
顧榮的心裏有些歉疚，半年沒見，父親頭上的白發愈加多了。
“不過顧氏這半年還是有不少變化，你那些叔叔伯伯都塞了不少小輩進來，你要多注意，尤其是顧川，有不少高層都很看好他……”
和顧夫人聊完，顧榮的心裏對顧氏現在的狀況稍微有了些底，他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寬敞柔軟的床墊上，在腦中一條條盤算着接下來的計劃。
枕邊的手機嗡嗡響了幾聲，顧榮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的未接來電和幾條未讀信息長嘆了一口氣，是沈夏的消息。
他的手指停留在撥通電話的按鍵上久久未動，最終回複了一條消息，【我要出差一陣子，工作有點忙，你好好照顧自己。】S市，喬洲洲剛開完會，就接到了顧川的電話。
“顧榮回B城了。”
“看來是我今天刺激到他了，”喬洲洲勾起嘴角，“怎麽，他回去了，你就沒有拿下顧氏的信心了？”
“當然不！”顧川堅定道，“我這半年的功夫可不是白費的。”
“顧榮是一個人回去的？沈夏沒有跟他一起嗎？”
“應該沒有，他是一個人下的飛機，身邊沒有其他人。”
喬洲洲翹起腿，輕輕晃動腳上的高跟鞋，“這下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