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守恒定理

第2章 ☆、初來乍到

八月真是個好月份，有人天南海北到處旅游曬照，有人成天三五好友胡吃海喝，還有人天天晚上KTV裏放聲高歌一醉方休……

不過這等一年一度的歡騰盛況大概率僅限于高三畢業生。

蘇欣然也是今年畢業生的一員，她就不同于這些醉生夢死目光短淺之輩。今天早上七點她已經坐在了與一輛灑水車并駕齊驅的741路公交上。

旁邊灑水車一直洗腦循環着經久不衰的《蘭花草》，還永遠只重複那幾段音調，眼睛困到睜不開的蘇欣然被這個“哔哔哔”的音樂聲吵得有點腦仁兒疼，昏昏沉沉間在空蕩蕩的腦子裏環繞出了杜比音效。

大概十來分鐘的車程，她一如既往下了車走向這個她待了三年的地方。

正是上學高峰，她感覺自己在人流中被迫推動着往前走，周圍還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時不時附加在她身上。

夾雜在一堆整整齊齊的白校服中間，穿方格小短裙的她有點格格不入，但她馬上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了。

沒錯，蘇欣然同學的高四生活即日起正式開始！

新班主任叫汪敏，短頭發中等個子女人，戴金絲邊眼睛，眯起眼睛笑的時候總讓人感覺她不懷好意，全程跟着她辦完所有手續的蘇欣然背後汗毛立起一茬又一茬。

笑面虎，這是蘇欣然對她的第一印象。

“蘇欣然同學啊，你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今年高考真是可惜了，唉，不過沒關系，以後來到這個班不用緊張，還像以前一樣好好學習，明年我們班肯定又多了一個學霸！”

站得筆直的蘇同學覺得汪老師臉上堆着的笑能論斤賣，就像是已經看到了明年高考成績出來後學校給她頒發的獎金，蘇欣然懷疑自己身上現在可能都泛着鈔票的紅光。

看見蘇欣然點頭應和自己，老汪興致很高地接着說：“人生嘛，總不會是一帆風順的，咱們跌倒了不要緊，趕快爬起來就行，你不爬起來，後面的人就把你踩死了，當初你高三的學習狀态現在要盡快撿起來。我再和你說一下我們班的一些情況……”

汪敏在講話上是個人才。

蘇欣然的笑容在一車轱辘的話裏肉眼可見地陷入僵硬，老汪已經單方面眉飛色舞地講了十分鐘了，她覺得再這樣下去臉得抽筋。

“我們班的規矩不多，針對成績有另外一套獎懲措施，班上貼着呢，我給你重述一下。每個人都有量身定制的學習目标，其他同學都交過了，等下周班會的時候你再交。雖然是自己定目标，我個人覺得以你的水平保守估計，怎麽也要每次考個年級前三才是正常的，就像我和陸……”

為了結束這場令人窒息的談話，蘇欣然出言提醒道：“汪老師，要不現在我先去班上上課？我聽見上課鈴已經響過好一會兒了。”

老汪站起來身高處于和一米六的蘇欣然平起平坐的狀态，還是在穿了高跟鞋的情況下，但她就是有本事站出兩米八的氣場來。

“好！學霸就是自覺，一直想着學習，我現在就帶你過去，順便逮幾個開小差的。你不知道，我們班只要不是我的課，他們膽子大得很！班上就跟菜市場一樣……”

蘇欣然心想我可謝謝您嘞，再待在這個辦公室裏，我怕是會由于新班主任的叨逼叨而心力衰竭英年早逝。

高三二班正在上數學課底下卻趁着老師發作業渾水摸魚的教室裏。

“哎，我們班又要來一個複讀生了！”馬付轉着他靈光的小腦袋回過頭來一驚一乍地說着。

前排杜芳做題的筆一頓：“是嗎？今年怎麽這麽多複讀的？明年還讓不讓我們應屆生活了？”

“你別說，這回來的這位聽說非A大和B大不考呢！”馬付壓着聲音用極其誇張的表情說到。

“真的假的？唉，學霸的世界咱也不懂，要是我能上個985，多半是學校招辦老師手滑了，高興都還來不及呢，還複讀？”郭雪琪羨慕的眼神透過近視八百度的厚鏡片都能品出來。

杜芳的反應截然不同：“什麽？那我們‘飛哥’的位置豈不是危險了？”她順便還往教室後面偷偷瞅了一眼。

“咱‘飛哥’都兩年沒在咱們班遇到過對手了，這下有好戲看了！”馬付已經搓起了期待的小手手，結果煞風景的粉筆頭從天而降。

數學老師老馬擡起他聰明“絕頂”的腦袋直盯着轉過身去開小差的馬付：“馬付，看你這樣子是題全做對了？今天最後一道題你上來講講？”

老馬出手，小馬頓時偃旗息鼓：“馬老師我錯了。”

講臺上老馬正醞釀着一肚子的長篇大論噴薄欲出，結果終究沒能噴得出來，所有人的目光就被教室後門處的動靜吸引了。

老班汪敏進門的時候刻意扶了一下她的金絲邊眼鏡，反出一道殺氣騰騰的光射向看熱鬧的衆人：“都幹什麽呢？不上課了？你們數數還有幾天就高考了，還不珍惜時間！”

數學老馬清了一下嗓子和稀泥：“就是啊！大家都把目光收回來了啊，我們來看看這道解析幾何……”

一群人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地看向了黑板，但是後面的聲音還在一直吸引着他們的注意力

“……欣然你就暫時坐這裏啊，先跟着上課。”

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好的，謝謝汪老師。”

随後是一陣輕微的拉動椅子的聲音，然後老班細高跟嚣張的噠噠聲逐漸遠去。

這個時候衆人壯起了膽子像打地鼠一樣輪流扭頭往最後一排看，教室裏又開始竊竊私語。

“是個女的啊？我還以為是帥氣小哥哥。”

“還挺好看的呢……”

“她真是學霸嗎？我以為像‘飛哥’這樣的非人哉理科班女生中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了。”

“我猜多半是，你聽旺財對人家說話的那個語氣，就像撿了個大寶貝一樣！”

……

最後一排的兩個傳說中的“非人哉”和“大寶貝”卻是另一番風景。

“你好，我叫蘇欣然。”蘇欣然看這個陌生的新同桌第一眼就有種好感，不為別的，就因為她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比較吸引自己，具體是什麽蘇欣然也說不上來。

“你好，陸雨斐。”

秉承和同學搞好關系的原則，蘇欣然主動挑起話頭：“請問你……”

“先上課。”陸雨斐盯着桌子上的題都沒有把餘光分給她一點。

不錯，沒有廢話，有點酷，是蘇欣然喜歡的類型。

蘇欣然從善如流地将目光轉向了寫滿字母和數學符號的黑板，盯着老馬油光水滑的後腦勺，憋着口氣像練功一樣找自己當初高三的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能變成一只功夫熊貓。

這節課可能除了‘飛哥’以外，其餘人都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下課鈴一響，女生們開始紮堆讨論八卦，男生們則懷着蠢蠢欲動的心思找借口想往教室後面溜達。

附中的複讀生單獨有三個班，二班是尖子班，複讀生在這裏算是稀有物種，只有蘇欣然這種特別優秀的才進得來。

蘇欣然的前桌是個話唠，而且還是娘娘腔，上課總想找旁邊的人講話，奈何後面坐了一尊大神，只能有那個心沒那個膽。

這下他終于有了可以說話的對象，就立刻迫不及待：“同學你好，我叫胡沐川，你和大家一起叫我川川也可以，以後請多多關照！”

“還川川呢，你別吓着別人新同學了！”馬付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在背後一群男生女生期待的目光中身負使命來打探消息了：“同學好，我叫馬付！班上消息最靈通的就是我啦，以後要打聽什麽問我包你滿意！”

蘇欣然被他快飛上天靈蓋的蘋果肌逗笑了：“馬夫還管打聽消息啊？”

馬付是個自來熟，反應特誇張：“哇塞，學霸就是不一樣，這麽快就猜到我的外號了！我這個馬夫和別的馬夫可不一樣，我可是融彙中西、包羅萬象！”

周圍同學很給面子地傳來了一聲整齊的“切~”

沒想到蘇欣然很捧場地接話：“真的啊？那先請問一下廁所怎麽走？你們這一屆換了新教學樓我還不太熟悉。”

旁邊有同學沒忍住笑了出來。

馬付絲毫不尴尬地開起染坊：“出門左轉直行二十米再右轉左邊男廁所右邊女廁所，人多的話右轉下樓，樓下一般人比較少，我們這層樓文科班多，下課女廁所一般比較擠……”

前面一個女生走過來一張卷子毫不客氣拍在他腦門上，阻止了這張二班好嘴巴子的表演：“你可閉嘴吧！老馬讓你去辦公室喝茶，有什麽話待會兒留着辦公室慢慢說。”

剛才還生龍活虎的馬付一下子無縫銜接為苦大仇深的樣子，不情不願地從後門出去了。

這個女生又轉向蘇欣然：“我也要去廁所，我們一起吧。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二班的班長馮慧。”

“謝謝。”蘇欣然禮貌點點頭和她一起出了教室。

教室後方又變回了一片安靜，只有陸雨斐埋頭看書，這來了又去的熱鬧好像與她一點也不相關。

蘇欣然趕在下一節課上課鈴響之前回來了，她一在座位上坐下就找陸雨斐搭話：“陸雨斐同學，問你一件事啊。”

陸雨斐難得地把頭擡起來正眼看了她，蘇欣然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哇塞！這個女孩子的睫毛好長！

“呃，就是，我一路都聽見有人談論你們上周周考，說二班有個，有個‘飛哥’，好，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我，我有點好奇這個人是誰，和你們班長還不熟，我不太好問。”蘇欣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結巴了。

陸雨斐聽她說完後把頭轉回去，沒有回答，她的側臉好像在說：我們就很熟了嗎？

仿佛是察覺到蘇欣然一直盯着她的目光，覺得自己如果不回答，這個人能活生生把自己的臉盯出個洞來，她很敷衍地說了句：“不認識。”

“啊？不會吧？你兩年一個班的同學都認不全啊？”蘇欣然覺得陸雨斐一定和這個‘飛哥’有什麽恩怨，一顆八卦之心不由得燃起熊熊大火。

陸雨斐沒有搭理她，蘇欣然沒一會兒自己轉過頭去了，随後她掏出了一個厚實的牛皮本，在上面飛快地刷刷寫了一行什麽東西。

陸雨斐不喜歡管別人的爛閑事，但是好巧不巧，從她的角度餘光裏剛好無意間看見了那個本子的封面寫着“倒黴事件收集簿”，雖然奇怪，但是她也沒多想，埋頭學習去了。

下一節是語文課，老汪熟悉的高跟鞋噠噠聲和上課鈴一起在門口響起。

上節課還肆無忌憚交頭接耳的崽子們都頓時人模狗樣起來，腰板都坐得更直了。

老汪頗有聲勢地清了一下嗓子：“今天上課之前有一件事要通知大家，或許大家都已經看見了吧，我們班今天來了一位新同學……”

一句話還沒說完，底下就有人心想這不是廢話嗎？班上多出來一個大活人誰看不見？而且這人還是您親自大張旗鼓領進門的。

不過沒人敢表現出來，大家紛紛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旺財的威懾力可不是擺着玩兒的。

老汪繼續努力用和藹可親的語氣講着話：“這位同學是從上一屆回來複讀的，但是大家不要對別人有偏見啊，蘇欣然同學是今年高考前出了一點意外所以選擇複讀的，這位同學的成績非常優異，你們要多向別人學習，不要一天天的就知道怎麽玩舒服。對了，今天我聽見誰說別的班有人寝室裏藏撲克牌了？還有，馬付你今天上數學課怎麽又開小差了？……”

每個班主任都難免在自己的課上夾帶私貨，一不小心語文就上成了班會，再不小心，就變成了人生講堂。

下面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和老汪對視，生怕讓她想起點自己身上的什麽毛病來。剛剛“有幸”被點名的馬付更是重重嘆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今天可能水逆，回去得用艾草淨身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