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VIP]
第50章 [VIP]
他在諾大的大禮堂中,鎖定了她。
“萬晰。”
她的名字被他忽然念出來,卻并不突兀,她在聽到他的話音時,就預料到了。
可她的身體還是顫抖了一下,鼻頭一酸,眼裏開始濕潤。
他要說什麽?
他站在萬衆矚目的禮堂大講臺上,卻絲毫不怵,就像兩人在家裏對話那樣自然。
“你們是不是以為我會說,我愛你?”他輕笑。
全場哄笑。
他正色道,“我想說,萬晰,原諒我。”
全場又靜了下來。
過了不知道多久,萬晰仍不知道此時此刻她該作何反應,倒是臺上的沈奚铎又說了句,“對了,不準早戀。”
臺下又哄笑出聲,萬晰也吃吃笑起來。
演講結束,她看着沈奚铎放回了話筒走下臺,消失在了禮堂的門口,竟然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輕輕起身,想去找他,卻被身後的人按住。
“嫂子,這事...這我教他的,你別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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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季斂。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嫂子,以前他都是直呼她名字的。
她的肩膀被他的手用力摁住,他的聲音罕見地帶了些急切,“嫂子,他當時騙你都是我讓他這樣的,真的,”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她,眼底是顯而易見的擔憂,“你別去質問他,他...他說出那些話一定很...你別再打擊他了。”
萬晰懂了,他是不知道沈奚铎今天的特意安排,怕她知道了沈奚铎在騙她而大發雷霆去找沈奚铎的麻煩。
她剛想說點什麽,身後卻又有個人叫住了她,“萬晰,萬晰!”
這道聲音輕輕的,像是不想打破安靜的氣氛,聽上去有些熟悉,可萬晰想不起來這是誰。
她回過頭才發現,是沈奚铎當年的班主任李秀蘭。
她忽然有了一種上學時談戀愛被老師當場抓包的緊張感。
她瞬間收起了手腳,下意識乖巧回了聲“老師好”,然後坐回了座位。
...這該死的反應。
李秀蘭見狀卻笑了下,伸手招呼她,“來,你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你跟我來辦公室一趟。
萬晰聽到這句話就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夢回高中。
她回想起了自己站在沈奚铎教室門口,被她親手抓到塞情書的那天。
那封情書,會不會還在她的手裏?
想到這裏,她更心虛了,明明已經畢業那麽多年,她還是對這個老師有着發自內心的敬畏和害怕。
她不敢猶豫太久,重新緩緩起身貓着身子穿過座椅,跟在李秀蘭身後進了那間熟悉的辦公室。
李秀蘭徑直走向她的辦公桌,從抽屜裏抽出一個信封。
這不會是我當年那封情書吧?難道要在多年後給她公開處刑?
這是萬晰的第一個反應。
可看着不像,這個信封明顯要新一些,不像是許多年前的。
還沒等她問出這是什麽,李秀蘭先開口了。
“他演講結束後還有事要忙,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萬晰一怔,這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她傻呆呆地接過了信封。
這是個淺藍色的信封,沒有樣式和什麽花裏胡哨的花樣,倒像他這個人一樣。
李秀蘭笑笑,“那孩子上學的時候就這樣,什麽都愛自己藏着,不愛說,這裏面肯定是他說不出口的心裏話,你可得留着回去仔細看看。”
她又換了個姿勢,繼續笑,“真沒想到,你們兩個能在一起,不過也挺合适。他內斂,你活潑,你們正好互補。”
信封上明明什麽也沒有,萬晰的眼睛卻遲遲才從信封上挪開,按耐住心裏的期待,抿唇一笑,“我也沒想到我們能在一起。”
她忽然想起什麽,又問道,“對了...”她問出這句話,自己都有些難為情,“...我當年被您沒收的那封情...那封信,您還留着嗎?”
她刻意改了個不那麽敏感的詞。她想,可真有她的。
李秀蘭的回答卻有些模糊,“那封信,現在也不在我這兒。”她似乎想快速跳過這個話題,表情似是欣慰,也帶着些年長的慈祥,“既來之則安之,他這人不是那種浮躁的人,能好好沉下心來過日子。”
萬晰聽着她說出這樣沉穩的話去描述沈奚铎,覺得這措辭雖然非常有煙火氣,卻确實是這個理。
他确實是這麽一個人,他的優點也遠不止于此。
李秀蘭又問了幾句生活上的事,就放她走了,她等不及想看看信裏的內容,索性在學校的人工湖邊找了個長椅坐下,整整齊齊地輕撕開信封,打開了裏面的信。
63.
年前這一陣子岩城一向是風很大的,呼呼地吹着幾乎要把人的一層皮給剝掉,可萬晰坐在長椅上,卻只覺得風變緩了,變輕了,一絲涼意順着脖頸處的衣服鑽進去,她渾然不知。
信上的字蒼勁有力,行雲流水一樣洋洋灑灑布滿紙上。
“
萬晰
前幾天才看到有人問,讓你最後悔的一件事情是什麽?
你以為我會說,後悔拿這件事騙了你,是麽?
有是有的,可我最後悔的,是半年前讓你扮演我的女朋友。
我應該直接告訴你,我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正式的女朋友。而不是讓你提着心跟我相處這麽久,還不敢确定我們之間的關系。
每次回想起這件事,我就忍不住去思考,你那半年間究竟是什麽感受?
日複一日的自縛感情,不敢付出,害怕擁有,這是在我成為你後,才體會到的。
想起我的謊言,你會怎麽想?
覺得可笑,荒唐,還是幼稚,無聊?
可對我來說,這是一次交換人生的體驗,位置颠倒讓我獲得了對你的理解,也讓我更會去站在你的角度上看待半年來的這一切。
支撐我說出這個謊言的內核正是如此——我認為,當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我就會成為你。
所以我想以你的目光來看待這件事情,去體驗這場經歷,因此我才更深刻地意識到了我在這段關系中的不足之處。
我也開始輾轉反側,想不通你對我究竟是不是真心的喜歡,抑或是不甘心,不服輸之後一時興起的玩弄?
我有時會突然驚醒,腦子裏浮現出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當時會不會也是這種感覺?
可我才經歷了多久?你經歷了半年之久。
那是半年,不是半天,意識到這一點,讓我心都快被撕裂了。
剛落筆的時候,我想祈求你的原諒,解釋我謊言的目的,渴盼消解你對我的誤會。可我現在卻更想讓你知道,我也在不停地改變,因為你,也是為了你。
謊言,那是我自以為走投無路時黑暗縫隙裏透進來的一束光,我只顧着握住它,卻忘了這束光會打傷你。
可這跟你半年來受過的內心煎熬比,究竟哪一個更痛苦?
我不敢去想,我不敢去衡量。
我想,這對你來說也是無法用語言道出的,我想祈求一個彌補的機會,卻不知道如何開口,甚至在寫下這句話時,我已經預料到會被你拒絕。
也是,誰願意給欺騙你的人一個機會?這是我早該想到的,無論這個謊言的目的是什麽,出發點是什麽,謊言終究是謊言。
你猜我現在腦海裏是什麽?
是你在我的公寓裏,盤着腿坐在地毯上看綜藝,你會毫不客氣地叫我把零食給你撕開,有時還會擡手喂我一片餅幹,你繼續轉頭看着綜藝,你會大聲笑,偶爾也會因為裏面的情節而落淚,然後我會告訴你,該睡覺了,太晚了。這時你會撇嘴,會嘟囔着罵我,卻還是乖乖地關掉電視回房間。
很平淡普通,但很美好,不是嗎?
可我無法确定,這樣的場景會不會以後都只存留在我的記憶中。
無妨,我可以多想幾遍。
沈奚铎”
紙上驀然被滴上了一點水漬,将他的筆跡化開,暈染。
萬晰嗓子發堵,她吞咽了一口,又大口喘了幾口氣,卻毫無作用,她的堵是從心底開始的。
他做到了,他确實做到了,消解了她從這場謊言得到的傷痛,甚至重新樹立起了對他的信任。
可能讓她這樣做的,并不是這封信,不是他的只言片語,更是他在這封信中字字泣血的真誠,讓萬晰看到他攤開心髒任她打量的誠懇。
她願意,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校慶已經結束,許多學生蜂擁着從禮堂裏成群結隊走出來,路過人工湖畔,人來人往,她擡手胡亂抹了兩把淚,又依依不舍地把這個平平無奇的信封翻過去看了兩眼。
這才發現信封背面的右下角有一行十分小的字,和剛才信裏的字體一樣。
“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加上這句話。
如果你願意,今晚九點來找我。”
他并沒有說是去哪裏找他,但萬晰想,她知道是哪裏。
她站起身,卻看到金铠瑤遠遠走了過來。
她第一次在金铠瑤面前有了底氣,大方地笑笑:“你好。”
金铠瑤也難得客氣:“你好,其實幾年前,有件事你大概不知道。”
萬晰把頭發撥到耳後,“不好意思,我有事兒,先走了。”
金铠瑤在身後說:“和沈奚铎有關,也和你有關。”
萬晰腳步一頓,轉回頭。
金铠瑤自信地笑笑:“五分鐘。”她補充道,“你會想聽的。”
64.
九點半。
她忘了自己有多久沒來他的公寓了。
這裏是她住過那麽久,那麽久的地方,突然回到這裏,她卻覺得有些陌生。
可她還是熟練地上了電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按指紋,機器卻“滴滴”響了兩聲後泛起紅光。
哦,對。
她走的時候,把自己的指紋删掉了。
無奈,她只好抿抿唇,鼓起勇氣敲響了門。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沈奚铎的公寓裏還是開着昏黃的燈,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背着光,像是個落寞的剪影。
他看到萬晰時,竟然有些詫異,但更多的還是驚喜,“你來了。”
她點點頭,也知道自己這一趟來的目的,氣氛不該這麽沉重。
于是她仰臉一笑,“來了,不讓我進去坐坐嗎?”
沈奚铎心頭一動,側身給她讓開了路。
公寓內,是和從前一模一樣的裝潢,她心裏竟湧上來一股穿越的時空的錯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從前,回到了從前兩個人一起生活時,空氣裏彌漫着平淡又幸福的美好。
她坐在沙發上,伸手接過沈奚铎倒來倒一杯水,雙手握在手裏。
“嗯...你的信,我看了。”
他站在沙發旁,像個做錯了事情等着老師批評的小學生,遲緩地輕笑,“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來。”
她忽然擡頭看向他,眼神中湧動着期盼的光彩,“那我來了,你也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他明白,可他卻一瞬間不敢相信,他一向認為,謊言是不可原諒的,這是他親自說出的慌,他不敢奢求她的諒解。
可他此時此刻才發現,是他低估了萬晰對自己的情感,對自己的愛。
他擡起眸,眼底有幾分難以置信,更多的是壓制不住的喜悅,這是萬晰為數不多幾次看到他把喜怒浮現在臉上。
她把水杯放回茶幾上,玻璃碰撞之間發出清脆一聲,她站起身來靠近他,她還想主動一回。
映着昏黃的燈光,她的視線也有些模糊起來,她仰着脖子去看他,看他線雕般無暇的臉龐和深邃的五官,哪裏都是她喜歡的模樣。
最後,她的目光還是停留在他那雙攝人心魄的桃花眼上面。
這雙眼睛曾經是不含一絲感情的,它漠視一切,對所有事情所有人都毫不在乎毫不關心,此刻去因為眼裏有她,而靈動許多。
她深吸了口氣。
她說,“沈奚铎,我很愛你。”她抿抿唇,“咱們上高中的時候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剛剛,金铠瑤告訴我的。”
沈奚铎一怔,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對一個欺騙過她的人說出這樣的話,雙眼在霎那間泛起微紅,卻在她說出後一句話時面色一滞。
幾年前他做的并不是件不好的事,卻怕她傷了自尊心,不願說出來。
那時候的萬晰,是和後媽關系最差的一年。
家裏天天鬧得雞飛狗跳,爸爸軟弱無能,妹妹不敢說話,她偏偏脾氣倔強,不肯妥協,後媽是擺明了不想讓她好過。
于是學校要收學費時,她沒能交上。
她找過爸爸,也找過關系要好的親戚,都沒有回應,天知道這個後媽脾氣到底厲害到了什麽程度,讓全家人怕她,不敢跟她對着幹。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攤上這麽一個家,不給她活路的後媽,她可能只會去過一種沒有出息的人生,随随便便糊弄過去吧。
可第二個星期,班主任卻找到她,告訴她,由于她進步大,學校給她免了學費,只要她努力考上大學就好。
萬晰當時也詫異極了,自己學習成績一般般,怎麽可能會被學校特殊對待?
原來都是因為沈奚铎的暗中幫助。
原來他那時就對她...
萬晰一回想起來,就忍不住酸了鼻頭,又看着他倔強地重複了一遍。
“我好愛你。”
他的眼眸向上看去,想掩飾自己,克制住眼眶中泛出的淚,卻被萬晰一把捏着下巴,逼迫他看向自己。
動作就像他以前愛做的那樣。
她倔強地看着他的眼睛,“覺得感動就哭啊,我又不會笑話你。”
他卻反笑了聲,繼續說自己剛才沒說完的話,“萬晰,我也很愛你。”
他擡手撥掉了她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反手握住,伸手去摟住她,雙手緊緊扣在她的背後。
她的手也被他帶着扣在了身後,這是一個被禁锢住的姿勢,她動彈不了,卻沒有絲毫的慌亂。
反而,她身子前傾靠近他的懷裏,感受着鼻尖撲面而來的清香,熟悉的味道順着鼻腔擴散進她的五髒六腑,延伸到她的發絲,仿佛只有他的味道才能讓她安心舒暢。
她貪婪地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上,腦袋蹭了兩下,兩人這樣擁抱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們沒有說話,只聽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仿佛回到了從前平靜又美好的生活。
好像也确實是回去了,甚至比那時還要近。
靜谧的房間之中,他們連指針劃過的聲音都聽不到了,所有的所有都成了背景和幕布,成了沒有顏色沒有形狀的虛空。
她又轉動了下腦袋,擡頭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說,“我好像有點餓了。”
他的聲音有些悶,“可我不想做飯。”
她撇嘴,“愛做不做。”
沈奚铎說,“做。”
萬晰:?
于是兩人的距離靠得更近,他強有力的心跳緊緊貼着她跳動,她像水源,挽救了他這片幹涸的河床。
他亦是如此。
他不顧她急促的喘息,帶動着她與自己同頻共振,引着她奔向更加激烈的角逐。
他們仿佛與世人相連,此刻又與世界分割。世界上有人在辛勤操勞準備晚餐,有人放學回家按響門鈴,也有人生意不順,獨自借酒消愁。
而他們只有彼此,只與彼此相連,互相貪婪地吞順着彼此的喘息,感受着對方因自己而有力跳動的心髒。
咚,咚,咚。
他的手一用力托起她,将她抱回了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