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落地窗外的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夜風帶了些許清涼,燈光亮起,夜晚即将來臨。
餐廳中的小提琴聲悠揚起伏,小提琴手站在隐蔽的小臺上輕輕晃動着身子,夏天的夜,總是要格外浪漫和寂靜。
木質精巧的餐桌旁,萬晰一手拿着叉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小蛋糕,另一手劃動着朋友圈,她的手指忽然停了下來,點在了一條動态上。
“又長大一歲啦!謝謝大家陪我過了一年又一年!趁着我的生日蛋糕還沒吹蠟燭,快留下你的願望,代許願!五元一位!”
下面是四張照片,每一張中都是一個笑顏燦爛的女孩,黑發上戴着紙皇冠,正合掌閉着眼睛面向一個三層高的奶油水果蛋糕,一臉天真的幸福。
這是萬晰的閨蜜薛楚,她的生日,萬晰本來該是肯定在場的,可是...
她停了叉子,擡眸看了眼坐在自己對面擺弄着兒童餐贈送玩具的小女孩,她口中模模糊糊地念念有詞,拿着兩個紅黃相間的小車撞來撞去,偶爾咯咯笑兩聲。
小圓,她上司的女兒。上司出差幾天,托她幫着看孩子。
還給了她張會員卡,讓她帶着小圓來這家高級餐廳吃飯。
小朋友懂得自娛自樂,不需要她陪,也能自在快活,她卻因為去不成閨蜜的生日,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百無聊賴,她又一次回到手機界面,在評論裏敲下幾個字。
“許願,我想要一個再也不用努力的機會,事成之後,我願給老天爺磕三個頭。”
薛楚回得很快:“我替老天爺答應了,咱們這關系,五塊錢就免了。”
她看着屏幕失笑,餘光處突然一暗,服務員找了過來。
“小姐您好,餐廳樓上有人在過生日,要全餐廳的小朋友都去給他唱生日歌,請問能讓您的孩子也一塊兒去麽?”
萬晰一怔。
誰過生日這麽招搖,還要全餐廳的小朋友都去唱生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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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猶豫着,小圓耐不住了。
“姐姐,我們去吧我們去吧!我想吃生日蛋糕!”
萬晰笑罵:“小饞鬼,帶你去好了吧?”
過生日的八成也是個小朋友,才這麽愛熱鬧。
小圓立刻從小椅子上站起來蹦了幾下,舉着手臂歡呼起來。
萬晰真羨慕她,愛湊熱鬧,又有精力,偏偏還處在做什麽都能被偏袒的年紀,簡直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她像硬穿進水晶鞋的灰姑娘姐姐一樣混在一衆小朋友之中,還走在最前面,一路唱着生日歌,一路跟着服務員朝包間走過去。
由于怕小孩子把蛋糕弄得到處都是,服務員特意安排了萬晰端着蛋糕。
這個蛋糕很高,總共分了四層,每層都有銀珠糖點綴着一圈,奶油下有隐隐約約的水果露出,水水潤潤的。
它幾乎遮住了萬晰的眼睛,再加上要遷就小孩子的步伐,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朝前挪,一邊口中還和小朋友們唱着生日歌。
服務員打開了一扇門。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她邊唱着邊俯下身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笑盈盈地擡頭看向眼前的“壽星”,随後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與她想象中的小朋友完全不同,面前是個眉眼深邃的男人,黑眸如墨,微擰着眉望向她,抿着唇,眸子裏滿是鋒芒,眼下一顆淚痣讓她清晰地回憶出了這人的名字。
是沈奚铎,她從初中喜歡到大學的人。
中學時期,他光芒萬丈,長相出衆,家境優渥又學習優異的人,在他們那樣的小城裏少之又少。因此不止是萬晰,喜歡他的女生甚至可以從雲城排到巴黎。
彼時的萬晰也排着隊,拿着愛的號碼牌,只是她拿的方式比較張揚,手裏拿着就算了,她還要在號碼牌上旋轉跳躍,禦牌飛行。
她喜歡一個人從不藏着,于是從她意識到自己一見鐘情見色起意喜歡上沈奚铎的那一天起,她就展開攻勢,可送的東西無一例外,當天就全出現在他教室後的垃圾桶裏。
想起她這份尚未萌芽就被掐死的校園愛情,她忽然覺得無顏當年的青春crush,臉上的笑逐漸變得尴尬,幹笑了兩聲:“生日快樂。”
奇怪,她明明記得沈奚铎的生日是冬天。她曾經喜歡他這麽多年,總不會這點事都記錯吧。
大概是因為怕人改了他的命格吧。萬晰聽說過,有的人家裏太有錢,就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的真實生日日期,怕被壞人偷着借走自己的運氣。
一定是這樣。
她從蛋糕下收回手,感受到那人的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她松了口氣,眼都不敢擡一下,回頭向一衆小朋友笑道:“還沒吹蠟燭呢,繼續唱呀!”
随後她自己起了個頭:“祝你生日快樂——”
她邊晃着身子邊朝旁邊轉頭,不去看沈奚铎,而是想看看來陪他過生日的會是誰。
他對面的座椅中,坐着兩個男人,一個光頭男,一臉兇相,身上的腱子肉快從短袖裏溢出來,她不認識。另一個人眉眼恣意,斜靠在座椅裏,放蕩不羁的模樣,這個人她再熟悉不過。
季斂。
他也是萬晰的中學同學。
這是見證過她失敗的愛情之路的男人,畢業了許多年後她才知道,她當年送出去過的東西,大多都被他截胡扔掉了。
真是出門不看黃歷,不想見的人全趕上了。
季斂噙了抹調笑,看着她時一怔,仿佛也有些驚訝,然後眼中透出幾絲玩味,看看她又看看沈奚铎,最後笑着垂下眸。
似乎在說:傻了吧。
萬晰自認為對沈奚铎的悸動早已被時間磨平,可如今碰到這兩個人,只覺得自己的黑歷史被挖出來公開處刑。
她眼神無意地掃過沈奚铎,輕咳兩聲:“蛋糕也送到了,我們就走了。”
話音剛落,小圓一把扯住她的袖子。
“姐姐,我還想吃蛋糕呢!”
她一愣,剛想說點什麽,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從她一側傳過來。
“那就切蛋糕吧。”
他的聲音很輕很緩,好像是在特意照顧小朋友的情緒。這放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曾經多麽不可一世,好像全世界沒有一個人能被他瞧得上,現在竟然能為了一個陌生的小朋友去放輕語氣。
萬晰覺得不可思議。
她轉頭看過去,沈奚铎沒有看向她們之間的任何一個,只是垂眸,看不出情緒,她卻總覺得有哪裏不同了。
明明是同樣的眉眼,五官,他身上卻比以前多了些柔和。
以前的沈奚铎好像永遠高高在上,永遠恣意清冷,什麽都可以不放在眼裏,任何東西對于他都是唾手可得。
相應的,他的眼高于頂,目中無人好像是刻在骨子裏的。
他不同了。
她意識到自己費了太多心思在他身上,趕緊收了回來,轉頭揉揉小圓的頭發。
“放心,哥哥說要切蛋糕給你。”
沈奚铎只淡淡擡眸看了眼,又極快地收回目光。
桌邊那個光頭嬉皮笑臉地撓撓後腦勺:“哥,沒招啊,只能說是過生日才有這排場,服務員說不給慶祝回國接機。”
原來是這樣。
當時高中畢業,沈奚铎就去留學,一去就是好幾年,同校的同學都說再也沒見過他。她偏頭,恰好看到了桌邊還有個名貴的行李箱,看來是剛從國外回來。
沈奚铎看了眼正盯着他的行李箱愣神的萬晰。
從前一向梳馬尾的頭發如今落在肩膀處,尾部微卷,黑發襯得她膚色格外的白,臉頰上脫去了肉,顯出了些棱角,大概是因為瘦了一些,她整個人都顯得高挑成熟了。
坐在對面一直低着頭看手機的光頭看着對話框裏的紅感嘆號,突然擡頭。
“哥,你說你真是,我差點忘了,換微信也不告訴我聲,新號多少啊?”
沈奚铎擡眸,旁若無人,報了串數字。
是他的手機號碼,萬晰的心加速了一瞬。
服務員切好了蛋糕,分給了來唱生日歌的小朋友,也分給了萬晰一塊。
她接過來,輕點點頭,什麽也沒說,甚至忘了說聲“謝謝”。
她怕一開口就會打亂自己的思緒。
那她就來不及記住他的號碼了。
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記他的手機號。她自認為已經對他沒有感覺,可當看到他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去猜測關于他的一切。
她安慰自己,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不甘心吧。
生怕自己忘了,她帶着小圓回到餐桌旁,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串號碼記進了備忘錄。
然後她看着這串自己費勁兒記住的號碼,竟覺得有些嘲諷。
這都多少年了,萬晰,你真沒出息。
“姐姐,吃蛋糕。”
她擡頭,瞬間換上了笑,張口含過小圓送來的一勺蛋糕。
順手鎖了屏幕,把手機扣在了桌上。
算了,反正也用不到,不如就當什麽也沒記過。
吃完了蛋糕,她得帶小圓回家了。說是家,也不過是她和朋友合租罷了,悲催的應屆生,第一份工作哪能租得起像樣的房子,湊合過過,得過且過。
她到了門口,才發現外面已經下雨了。
夏天總是這樣,突如其來的來一場大雨,老天下得酣暢淋漓,不管他們這些忘記帶傘的人怎麽回家。
本來就是晚上,又因為下雨,天空更是灰蒙蒙的一層雲霧,水滴濺到餐廳的玻璃門上,打出一塊水花,又順着彙聚成一條,緩緩流下。
這場雨怎麽看都不像是快要停下的樣子。
她正愁着,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清冷疏離。
“沒帶傘麽?”
她身上忽然繃緊,拘謹地朝後微微轉頭:“嗯。”
沈奚铎站到了她的身側,她立馬覺得周身的氣壓低了下去,鼻尖的空氣似乎全被抽光,光是呼吸就讓她難捱。
“我開了車來。”他說,“送你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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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續夜航》預收文案:
江月在學生時代曾玩弄過班上的高嶺之花,把清冷寡言的再迴訓得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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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我可以給你。”他眸底清高恣意,扯着唇角笑得幾近殘忍,“但名分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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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控了迴光集團的再迴成了羅城炙手可熱的人物,手段狠辣,眼高于頂。
他要戲弄跌落枝頭的小公主,一如她當年對他。
圈裏人都說男主最瞧不上嬌慣的女人,江月在他身邊待不過三個月,他就能玩兒的人半死不活。
果然,某天夜裏一輛救護車從再家別墅匆匆把人拉走。
有膽大的借看望之名去湊熱鬧,卻看見再家的公子爺躺在病床上,捏着江月的手指尖發白。
“你敢走我就死給你看。”
“別舍下我,縱是這種爛泥,
能親近你,縱被你踩在腳下也矜貴。”
——《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