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明珩看着突然出現在安陵的賀澤玺和莫珈, 意外不已,忙問:“你們不是應該在塔澤嗎?怎麽來安陵了?”而且安陵對于外族人的出入有嚴格的管轄,莫珈頂着一頭金發一雙藍眼又是怎麽進得城中的?
明珩快要好奇死了。不過, 拓跋泓的反應異常淡定,就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一般,攏了攏外衣,抱着手臂靠在門框上, 無奈道:“先進來再說吧。”
于是,莫珈扶着賀澤玺堂而皇之地進了屋裏,扶着他小心在椅子上坐下。
拓跋泓在賀澤玺對面坐了下來,明珩坐在他的身邊。莫珈則站在賀澤玺的身後, 雙手扶在他的肩頭, 那姿勢像是在穩定他的身形。而賀澤玺則身子微微後仰, 看着像是靠在了莫珈的身上。
明珩和拓跋泓都沒有錯過這一細節,對視了一眼,又默契地挑了挑眉。
賀澤玺拖着病體趕了半個月的路, 身體疲憊,精神也虛弱,也沒注意到兩人的眼神交流,接過莫珈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
明很和拓跋泓也收回了視線, 臉上的表情恢複了嚴肅。拓跋泓先拉過賀澤玺的手腕給他把了脈,确定只是疲勞過度而導致身體虛弱這才放心了一些,緊接着又嘆了口氣,無奈道:“就知道你不會乖乖留在塔澤。”
賀澤玺淡定喝茶,也不狡辯, 只是擡眼淡淡看了眼弟弟, 那表情就像是在說——我反正已經偷偷回來了, 你還能把我趕回去?
作為一體同胞的雙生子,拓跋泓輕而易舉就讀懂了自家哥哥那張看不出喜怒的臉上所透露出來的意思,不禁搖頭失笑。
他這哥哥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但到底身體裏留着一半的草原兒郎的血,骨子裏還是保留着草原人的血性。安陵正值多事之秋,讓他在這種時候躲在角落裏茍且偷安,他如何待得住。當初自己勸說他留在塔澤養傷,賀澤玺面上是答應了,但他也清楚自家這最擅長陽奉陰違的哥哥一定會偷偷跟回來。賀澤玺看似生性淡然,但其實對于他認定或者堅持的事是相當的執拗,誰勸都不管用。
因為一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拓跋泓也沒有生氣,只是看着哥哥愈發蒼白的臉色還是忍不住心疼。
而此時的明珩也在偷偷用眼神指責對面的兩人。他倆只比他們晚了半天到達安陵,也就是說,他們前腳剛從塔澤離開,他倆後腳也悄摸摸地跟了上來。這還受着傷呢,簡直太亂來了。
賀澤玺自知在這事上是自己理虧,不願多提,便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京都這段時日可有異樣?”
明珩一聽就樂了,看了眼拓跋泓,心道,不愧是親兄弟,一個字都不帶差的。
拓跋泓就将傍晚時管家在飯桌上跟他們說的那些話又轉述了一遍。賀澤玺聽完擰着眉頭良久沒說話。
拓跋泓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問:“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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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澤玺緩緩搖了搖頭,目前的形勢并不明朗,他并沒有發表意見,只道:“明日我就回國公府,到時陛下應該會召我回宮複命,待我見過陛下再談其他。”
賀澤玺此話一處,其餘三人都皺起了眉。
明珩忍不住出聲問:“你要回國公府?”
賀澤玺點點頭,理所當然道:“國公府是我家,哪有到家門口了不進門的道理。況且我是奉命離京辦事,不能消失太久,算算日子,也該回去複命了。”
“可國公府四周如今都有四皇兄的人在監視,你回去相當于羊入虎口。”明珩提醒道。
賀澤玺不在意道:“這裏是京都,可不是西北,我倒不信他敢在天子腳下殺害朝廷命官。”
明珩覺得賀澤玺的話也有幾分道理,而且在他看來,明哲似乎更想活捉他。因為若是想以此來威脅拓跋泓,顯然是活着的賀澤玺更有威懾力。況且,就像澤玺說的,這裏是皇城,澤玺既是朝廷命官也是衛國公世子,要想悄無聲息地把他抓走并不是件易事。
拓跋泓估計也是想到了這一層,因此這一次聽說哥哥要回國公府并沒有反對,但還是不能完全放心,于是道:“在京都的這些日子我讓烏蒙跟着你,有他跟着我也能放心一些。”
賀澤玺卻想也不想就拒絕了:“烏蒙你自己留着吧,你現在不便外出,什麽事都得交代烏蒙去做。”
兄弟倆在烏蒙的歸屬上起了争執。拓跋泓堅持道:“我還有府裏的人能使喚,烏蒙功夫好,人也機靈,你要麽把他帶身邊,要麽就留在這裏哪兒都不準去。”
賀澤玺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身後的莫珈突然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出聲道:“我跟着他吧,雖然我的功夫沒有烏蒙好,但是保護澤玺還是夠用了。”
明珩擡頭看了他一眼。莫珈自從進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像一尊雕塑似的安靜站在賀澤玺身後,明珩差點都要把他忘了。此時他這一番話,他的注意力卻都在澤玺兩個字上。
在塔澤的時候,他稱呼賀澤玺還是晗熠這個小名,如今卻直接叫澤玺了,顯然澤玺是已經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了他。澤玺聽到他直呼自己姓名時的表情也平靜如常,顯然早已習慣了。
明珩撓了撓臉,突然有些好奇,這半個月這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麽,這關系好了不止一丁半點。
不過,他應該還不知道澤玺和拓跋泓的真實關系。明珩拖着下巴扭臉看着自家媳婦兒臉上的鎏金面具。雖然安陵基本都是易容,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把鎏金面具也帶來了。剛才他聽到異響下床去開門前随手就把放在桌上的面具拿過來戴上了,因此,莫珈依然沒有看到他的真面目。而依照莫珈對拓跋泓一如往常的态度來看,他對于兄弟倆的關系和身世應該是一無所知的。
拓跋泓早就注意到了明珩看着自己的目光,但還有正事要做,就沒有回應他,盯着莫珈看了好一會兒他才搖頭拒絕了:“不行,你的樣子太引人注目,不适合留在他身邊。這樣吧,你留在景和園幫我辦事,烏蒙派去保護澤玺。”
明珩有些納悶地看着拓跋泓。之前他明明積極撮合莫珈和澤玺來着的,還以為他會欣然同意莫珈的提議,沒想到居然把兩人拆散了。
莫珈對于這個安排顯然也很不滿意,還想繼續勸說拓跋泓,卻聽賀澤玺冷冷淡淡的聲音響起。
“那就這樣吧。”
明珩和莫珈都愣了一下。後者的反應比明珩要大許多,當即低下頭看賀澤玺,那眼神既幽怨又委屈,還帶着暗暗的控訴。
賀澤玺恍若未覺,弗開莫珈的手站了起來,扶着桌子道:“天晚了,我先去隔壁休息,其他事明早再談。”
拓跋泓點點頭,也站了起來,親自送他出了門,又親眼見着莫珈把人扶回隔壁的房間才關門。
房門一關上,明珩便迫不及待問:“你幹嘛不讓莫珈去保護澤玺啊,你不是還要撮合他倆的嗎?這可是增進感情的大好機會,不是白白浪費了嘛。”
拓跋泓淡淡一笑,摘下面具随手扔在了桌上,在明珩的攙扶下慢悠悠朝床邊走去,解釋道:“增進感情不急于這時。澤玺這次回來自然不可能在偷偷摸摸,明哲肯定也會在第一時間知道。往後他在京都的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監視,我斷不能拿澤玺的安危去冒險。烏蒙是同我們兄弟倆自小長起來的,知根知底,且武藝高強,對京都以及國公府都十分熟悉,換做是他能更好地保護澤玺。”
明珩了然地點點頭:“确實,烏蒙相比起莫珈肯定是要更熟悉京都的,假若真遇到危險也能更好的脫身。”
“嗯,還是你想得周到。”
拓跋泓坐在床邊,雙手往後撐着床伴,明珩蹲在他的身前幫他脫鞋。他微笑看了一會兒,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耳垂。
明珩擡起頭與他對視一笑,脫掉鞋滅了燈就摟着他上.床睡覺了。
次日。賀澤玺與明珩和弟弟吃了頓早飯後就帶着易容的烏蒙離開了景和園。莫珈抱着手臂臉色陰郁地站在大門口,目送着載着賀澤玺的馬車逐漸遠去。也不知看了多久,等馬車已經看不見身影了還不舍得收回目光。
拓跋泓還沒睡醒,送完哥哥就被明珩拉回屋補覺了。明珩睡醒了沒有睡意,守着拓跋泓睡下了就想出門活動活動身子。剛出了房門就聽到一聲虎嘯,突然想起拓跋泓還在園子裏養着一只老虎,就想去看看。
他背着手溜溜達達進了虎園,那老虎也是剛醒沒多久,正晃着尾巴在大鐵籠裏溜達,見到明珩就咧着嘴低吼了一聲,聲音倒也不兇,反倒像是在撒嬌。吼了一嗓子之後又噠噠溜到了欄杆邊,從欄杆縫裏伸出一只粗壯的毛爪子,似乎是想去抓明珩的衣擺。
明珩一喜,這虎子好像還認識自己嘿,而且也沒對自己露出敵意。這般想着,他壯着膽子走近了幾步,小心翼翼地将衣擺湊了過去。
虎子又高興地低吼了一聲,啪得一爪子就把衣擺拍在了地上。
明珩覺得這毛茸茸的大家夥看似兇猛,但舉動就跟只小貓崽似的,天真又可愛,忍不住也伸出了爪子,試探地摸了摸那圓滾滾又毛茸茸的大腦袋,正想要感嘆一句手感真好,突然就感覺脖子一緊,緊接着,整個身子倏地原地空起數丈,往後一躍,又緩緩落到了地面。
明珩微張着嘴,呆呆地看着遠處也同樣一臉迷茫的虎子,許久才回過神來,扭頭,就見身後站着個人,那人一只手還提着自己的衣領,雙眼警惕地盯着前方的大老虎,一頭金發在陽光下分外耀眼。
明珩眨眨眼問:“莫珈,你在幹什麽?"
莫珈也扭頭看他,指了指前方的老虎,用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解釋道:“老虎。”
“我知道是老虎。”明珩更納悶了,“你幹嘛把我提過來?”
莫珈沉默了半晌才憋出兩個字:“危險。”
明珩哭笑不得,指了指衣領示意他松手,走到老虎身邊,解釋道:“這虎子是拓跋泓養的,不會傷我的。它剛剛是在跟我玩呢。”
莫珈愣了愣,盯着明珩看了看,又盯着虎子看了看,似乎有些相信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也跟了過來,像是要把他拉回來:“兇獸就是兇獸,傷人的天性是改不掉的。”
随着他越走越近,身後的虎子也越來越躁動,似乎是在警惕,明珩趕忙擺手阻止他靠近:“哎,你別走太近!這虎子只認拓跋泓,其他人靠近就發狠的。”
然而習武之人速度太快,他話還沒說完莫珈已經走到他身邊,聞言腳步一頓,整個人都警覺了起來,又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半步。
虎子卻沒有如料想地那般發怒,只是聳着鼻子在莫珈身邊聞了聞。然後,在兩人不解又緊張的目光下,某只百獸之王突然像小貓似的嗚咽一聲,身子一歪,開始四腳朝天撒嬌打滾,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還堅持不懈地去勾莫珈的衣擺,尾巴搖得十分歡快。
“嘶——”明珩此時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震驚地看着莫珈,“你倆認識?”
莫珈茫然地搖頭:“沒有啊。”他此時也是懵的,不是說這虎很兇嗎?怎麽跟只小貓似的翻肚皮?哪有一點百獸之王的氣勢!
明珩納悶極了,蹲在欄杆邊捧着臉打量着正在十分賣力撒嬌的大老虎,邊自言自語:“奇了怪了,說好的陌生人靠近斷條胳膊呢?難不成你看臉?長得好看就可以随便撸?”邊說邊又揉了一把軟乎乎的大耳朵。某只大貓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還挺享受的樣子,看了眼明珩,似乎是在說,再來一發。
明珩哭笑不得,雙手齊上使勁揉搓,邊數落道:“你這小色胚,合着喜歡長得好看的啊!一點原則都沒有!”
莫珈的衣擺還被厚重的虎爪壓着,他也走不了,只能呆站在原地看明珩撸虎。看着看着他也有些心動了,見這老虎好像不排斥自己,于是也上手摸了一把,對方果然沒有反抗,反而更開心了,伸出兩條毛爪子抱着他的手臂不放——繼續~不要停~
于是,身為愛貓人士的莫珈也不客氣,活動了一下雙臂就上了。
等拓跋泓睡醒找過來的時候,兩個沉迷撸虎的人還在忘我地對着某只大虎仔上下其手。而某只平時別人靠近一步就呲牙咧嘴的百獸之王此時卻比貓還溫順,晃着尾巴,舒服地閉上了眼睛,一臉的享受。
拓跋泓失笑,走過去問:“你們在幹什麽呢?”
明珩收了手,紅光滿面地走過去扶他,興沖沖跟他說起剛才的事:“你不是說這只虎子不允許外人靠近嗎,可它居然不兇莫珈诶,真是稀奇了。你這虎子不會是看模樣挑人吧,長得好看的就不兇。”
拓跋泓聞言眉頭一挑,看了眼被虎子抱着手臂不撒手的莫珈,了然一笑,解釋道:“它不是看模樣挑人,是聞味道識人。”
“聞味道識人?”明珩覺得稀奇,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這虎子時,它也是湊着自己的衣擺聞了聞,然後就允許自己摸了,立即反應了過來,“難不成它認得你的味道?當初該不會就是在我身上聞出了你的味道才沒對我呲牙吧?”
“嗯,是這麽回事。”拓跋泓走過去摸了摸虎子。老虎見主人回來更開心了,小狗似的伸舌頭舔了舔拓跋泓的手指。
“那它為什麽也不對莫珈呲牙?”明珩看了眼莫珈,酸溜溜道,“難不成他身上也沾了你的味道。”
拓跋泓輕笑了一聲,輕輕拍了拍虎子的大腦袋讓它安靜一些,瞥了眼一旁也正一臉疑惑的莫珈,淡聲解釋:“不是我的味道,是澤玺的味道。虎子把他當成澤玺了。”
作者有話說:
明珩:我讀書少,想知道要怎樣才能在身上沾上別人的味道 [認真臉]
【我卡文咧嘤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