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明珩回到王帳的時候, 眉頭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什兒正好從王帳出來,準備去端熱水, 迎面撞見明珩趕忙行禮:“殿下, 大汗已經醒了, 正在找您呢。”
“是嗎。”明珩聞言暫時收起了心中的疑慮, 快步走了進去。阿莫爾正在布菜, 裏間的簾子還是放下來的,但是裏面有動靜傳出來。
明珩看了眼桌上的菜, 發現都是拓跋泓愛吃的,就沒說什麽,揮退了阿莫爾,讓他去幫兄長, 而後掀開簾子走進了裏間。
拓跋泓似乎剛醒沒多久,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眼角耷拉着,一副還沒睡醒的呆呆樣子。
明珩拿過架子上的披風,将僅着單衣的拓跋泓整個包了進去,邊替他整理亂發邊問:“什麽時候醒的?”
“剛剛。”拓跋泓打了個哈欠, 耷拉着睡眼往明珩肩頭一搭,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明珩撫摸着他的後背,輕聲問:“還沒睡醒?”
拓跋泓閉着眼睛點了點頭,說話帶着未睡醒時的濃重鼻音:“困。”
明珩笑了笑, 語氣溫柔道:“困的話就繼續睡, 左右也沒事。”
誰知拓跋泓搖搖頭,離開了明珩的懷抱,伸了個懶腰, 打起精神道:“不能再睡了,再不起床那些大老家夥就該懷疑本王夜夜笙歌,沉溺在自家王後的溫柔鄉中無法自拔了。這可有損本王形象。”
明珩嘴角一抽,卻又忍不住想笑,無奈地捏了捏他的臉頰,說:“那就起來吧,睡了這麽久你也該餓了。”
“嗯。”拓跋泓攏了攏披風,雙腳放到了腳踏上,坐在床邊。
明珩很自然地就蹲在他的面前給他穿鞋。
拓跋泓淺淺一笑。
正在幫忙穿鞋的明珩突然诶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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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拓跋泓問。
明珩擡頭看了他一眼,把已經穿了一半的鞋又給脫了出來,用手輕輕捏了捏拓跋泓的腳,困惑道:“你的腳好像比以前胖了一些,鞋子有些緊了。”
拓跋泓不在意道:“懷孕的緣故吧,沒關系,湊合一下還能穿。”說着奪過明珩手裏的鞋子就要繼續穿。
明珩不肯,他現在對于拓跋泓的身體是異常小心且注意,當即把鞋子扔到了一邊,說:“鞋子不合腳穿着不舒服,不能再穿了。”
拓跋泓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抱着手臂晃了晃腳,懶洋洋問:“那現在怎麽辦?難道你準備讓我光着腳走?”
“那更不行了。”明珩從櫃子裏拿出一雙自己未穿過的新鞋,道,“你試試我的,我的腳比你大一些,你如今穿大約是剛好合适的。”
拓跋泓對衣服鞋子也不怎麽講究,依言便試了試明珩的鞋子,發現大小正好合适。明珩的鞋子都是從安陵帶過來的,是安陵的傳統款式,長筒寬口,與掖揉的鞋子有些不一樣,不過到時及踝的大氅一穿也沒人會注意到鞋子,拓跋泓也就沒太在意。
然而,到了穿衣服的時候又犯了難。
大概是明珩這段時日照顧得太好了,天天藥膳補湯不要錢似的往他肚子裏灌,孩子長得有些快,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如今拓跋泓的腰身已經不明顯了,側身能看出極為明顯的弧度。拓跋泓低頭都看不到腳面。如此一來之前那些修身的衣服也都穿不下了。
掖揉的衣服腰身本就窄,前些日子拓跋泓穿自己的衣服還能勉強扣上扣子,如今扣子是碰都碰不到。
明珩皺着眉頭:“不行,你這衣服也已經小了,不能穿。”
拓跋泓低頭看了眼自己那圓滾滾的肚子,似乎并不擔心,淡聲問:“那該怎麽辦呢?如今才四個月,後面日子還長着呢。”
明珩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想了想,又走到衣櫃前,在衣服堆裏一通翻找,翻出了一件黑色繡邊的長衫,對拓跋泓道:“要不你先穿我的?你們掖揉的衣服窄袖窄腰的,你如今這副模樣實在不适合再穿,穿我的吧。”
安陵的衣服相對寬松許多,腰帶系松一點就不容易看出來。
按理說,拓跋泓身為掖揉的君主,自當穿符合身份象征的掖揉帝王服,堂堂一國之君穿別國的衣服多少有些不合适。不過拓跋泓向來随性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欣然答應了明珩的提議。
黑色的長袍穿上身,明珩又拿過一條自己的白玉腰帶松松系在那圓滾滾的肚子上。明珩站遠了欣賞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黑色的衣服一穿,那隆起的肚子肉眼看去似乎都小了一圈,正面看過去,不仔細都看不出來。
明珩親力親為為他更衣,又伺候他洗漱,而後将鎏金面具往他面上一扣,拉着他到了外間用膳。
外間,兄弟倆已經布好了一桌子菜還有一壺熱騰騰的鮮馬奶。
明珩拉着拓跋泓在凳子上坐下,又揮退了兄弟倆,繼續親自伺候拓跋泓用膳。
拓跋泓總覺得今日的明珩格外的殷勤,吃着他親手喂過來的一塊馬奶酥,淡笑地看着他,問:“今日這是怎麽了?”
明珩正低着頭認真地替拓跋泓剔一塊羊骨上的肉,頭也不擡地問:“什麽怎麽了?”
拓跋泓湊過去,低低笑了一聲,道:“我怎麽感覺你今日特別的……殷勤?該不會是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吧?”
明珩擡起頭,無奈地瞪了他一眼,動作卻輕柔地将剔好的肉塞進了他的嘴裏,邊叮囑:“小心燙。”
拓跋泓被他伺候地很舒心,索性扔了筷子,捧着臉專心等投喂,順便繼續猜測明珩今日異常貼心的原因。
“不是因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拓跋泓嚼着羊肉自言自語,“如果不是因為心虛的話,難不成是因為昨晚把你伺候爽了?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嗎——餍足的男人最好說話。”
“……”明珩正端着碗在給拓跋泓舀湯,驟然聽到拓跋泓如此勁爆的發言吓得手一抖,差點把碗都扔了,趕緊把碗放在桌面上,又十分無奈地看了一眼身邊面色淡然、毫不知羞的人,深深嘆了口氣。
拓跋泓更是得意,笑眯眯道:“真猜對了啊。”
“……”明珩扭過臉,裝做沒聽見,自顧自給他夾菜。
拓跋泓湊過去就着明珩的手咬下半塊糕點,繼續自言自語道:“原來你們中原男人好這口。看來以後若是惹你生氣了,也不用低聲下氣地賠禮道歉了,只要在床上把你伺候舒服就行了,你還挺好滿足。”
拓跋泓一如既往地用一張無比正經的臉說出一大串讓人臉紅心跳的露骨浪語,本人面色坦蕩毫無羞恥之意,倒是把聽的人騷得臉頰通紅,羞憤欲死。
聽到拓跋泓最後評價自己好滿足時,明珩總算是坐不住了,紅着臉反駁:“在你心裏我就是沉溺于犬馬聲色的風流浪子嗎?!”
拓跋泓不說話,彎了彎眼睛,湊近過去,讨好地問:“生氣了?”
“才沒有,”明珩扭過臉小聲反駁,“我才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拓跋泓無聲笑了笑,扳過他的臉,識情知趣地表示:“我是逗你的,哪舍得真把你跟那些滿腦子那種事的下流客相提并論,只不過是喜歡看你為我瘋狂的樣子罷了。你不知道,你在床上的模樣特別讓人心動。”
“……”
明珩偷偷瞄了他一眼,臉頰又慢慢地紅了起來,在心裏暗暗道:你在床上的模樣才讓人心動呢。平日裏張揚霸氣,不可一世的像頭孤傲的野狼,但到了床上卻又千嬌百媚,風情萬種,活色生香的模樣就好像那些香豔小話本裏吸食人陽氣的小妖精。
不過這些話他不敢告訴拓跋泓,倒不是怕他生氣,而是,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将他比做話本裏的小妖精,說不定當場就被他拉着照着話本演上一段。
雖然有些荒唐,但确實是拓跋泓做得出來的事。
有一個熱情奔放的“娘子”,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只有明珩自己能體味了。
明珩生怕拓跋泓再說出什麽讓人小心髒亂顫的露骨話,趕忙轉移話題:“我剛剛在仙女湖那邊,遇到了烏蒙和莫珈。”
拓跋泓的關注點一直在明珩身上,喝了口馬奶問:“你去仙女湖了?”
“嗯。”明珩見拓跋泓吃得差不多,這才自己吃,邊解釋道,“你還在睡,我閑着無事就在附近走了走。”
“你一個人?”拓跋泓問。
“是啊,我一個人。”明珩點點頭。
拓跋泓眉頭皺了皺,囑咐道:“以後不要一個人出去,要麽叫上我要麽帶上阿什兒阿莫爾兄弟倆。他倆的身手是我親自調.教出來,一般的人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明珩知道對方是為了自己的安慰着想,但還是覺得拓跋泓過于緊張了,不以為意道:“我就是在王廷周圍轉了轉,遇不到什麽危險吧。”
拓跋泓卻嚴肅地搖了搖頭:“以防萬一,穆薩頗有手段,誰也說不準他會不會派人偷偷潛入王廷附近。王廷不比掖揉的皇宮,掖揉的皇宮四面高牆,守衛森嚴,即便是輕功高強的高手也難闖。可你看王廷,四面透風,派再多的重兵把守也總有疏漏。我與你成親的事,全草原都知道,穆薩自然不可能一無所知,據我對他的了解,說不定他正在某處暗中潛伏想要抓住你來威脅我。”
明珩愣了愣,用自己來威脅拓跋泓?!原來他對于拓跋泓的影響竟然這麽大麽?
正好這時,拓跋泓将手輕輕覆蓋上了他的手背,語氣頗為擔憂。
“在這個世上,除了家人,我最在意的就是你了,別讓我擔心。”
明珩眼眶一熱,“別讓我擔心”這句話,自從母妃死後再也沒人對他說過。他眨眨眼,輕輕回握住了他的手,鄭重地點點頭,應道:“好。”
拓跋泓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鎏金面具下,一雙多情的眼向下彎起了一個弧度。
相視一笑。
明珩問:“還吃不吃?”
拓跋泓搖搖頭:“吃飽了,你接着吃吧。”
明珩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我也吃飽了,讓人撤了吧。”說着拍了下手。
兄弟倆便走進來手腳麻利地将殘羹冷炙收拾了下去。
待兄弟倆重新離開,明珩捧着被熱乎乎的馬奶,一邊喝一邊不時地用餘光瞄拓跋泓。
拓跋泓身上還有些不爽利,硬邦邦的凳子坐了一會兒就覺得不怎麽舒服,于是躺到了軟榻上。他低垂着眉眼正盯着自己一跳一跳的肚子看得起勁,感覺到明珩探究的視線,微微一笑,頭也不擡道:“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都成親還偷偷摸摸地做什麽。”
被抓包的明珩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起身走到了他的跟前。
拓跋泓往裏挪了挪,仰頭問:“有話要跟我說?”
明珩點點頭,在他邊上坐了下來,搔了搔頭,一臉糾結,似乎在考慮怎麽開口。
拓跋泓覺得好笑,打趣道:“怎麽這副表情,莫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不知道怎麽跟我坦白?”
明珩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心道,明明是你做了什麽事情瞞着我吧!
不過被拓跋泓一打岔,明珩總算是将壓在心底大半天的疑慮問了出來:“剛剛我在仙女湖不是碰到烏蒙他們了嗎。在聊起仙女湖的時候,他随口提起了你。”
拓跋泓拉着明珩的手小孩似的一甩一甩,随口問:“他說我什麽了?”
明珩緩聲說道,“他說你很喜歡那片湖,一到夏天就經常去湖裏游泳,還說你水性很好,在水裏宛若蛟龍。”
“……”拓跋泓臉上笑容一下子就變淺了,有些不自在地扭過臉,問,“不就是會游泳嗎,有什麽好奇怪的。你說這個幹嘛。”
“會游泳确實不奇怪,但是……”明珩頓了頓,也不顧拓跋泓愈發不自在的臉色,自顧自講起了他悲慘的童年往事,“你應該知道吧,我雖是安陵的皇子,但一直不受寵,父皇冷落我,幾位兄長也欺負我。在我七歲那年,一個寒冬臘月的一天,我被幾位兄長推入了蓮花湖,差點淹死。後來是……澤玺救了我。這事你知道吧?”
拓跋泓臉色愈發僵硬,沉默許久才嗯了一聲。
明珩一直在觀察他的臉色,見狀,緊促的眉頭驟然一松,繼續道:“那天若不是有澤玺出手相助,我說不定早就已經死了。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內心一直很感激他,于是逢人就說澤玺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官則一直不肯相信,他告訴我澤玺壓根不會水,而且極度畏寒,根本不可能會下水救我。但是,我從來不相信,覺得他是在胡說,因為,當日救了我的明明就是澤玺。事實上,在今日之前,我依然認定當初救我的人是澤玺,但是……現在,我有些不敢确定了。”
明珩說道這裏停了下來,輕輕捏起拓跋泓的下巴,将他的臉轉了過來,面對着自己。他望着拓跋泓的眼睛,認真地問:“拓跋泓,你實話告訴我,澤玺到底會不會水?當日将我從蓮花池救起的究竟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明珩:感覺整個人正散發着智慧的光芒[機智]
感謝在2021-06-30 00:19:06~2021-06-30 18:00: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竹、木梓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