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拓跋泓這人吧,太兇殘了,不是個仁君。”
明珩說得起勁,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臉色逐漸不郁的賀晗歡。
“話說回來,”明珩又道,“拓跋泓這人也太神秘了,聽說常年戴一張面具,這麽多年愣是沒一個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你說,他是不是長得……很醜,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明珩本意是想和賀晗歡八卦吐槽一番拓跋泓,誰知他嘚啵說了大半天,一旁的人沒有應和半聲,臉色倒是越來越難看。
“晗歡?”明珩回頭喚了他一聲。
賀晗歡敷衍地提了提嘴角,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他磨了磨後槽牙,許久才面無表情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拓跋泓,我不了解。”
“你當然不了解了。”神經大條的明珩壓根沒有發現身邊人的異樣,兀自絮絮而談,“這全天下了解拓跋泓的人估計都沒幾個,得他信任的聽說整個掖揉也就一個左賢王烏蒙。”
說完就聽賀晗歡突然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我看殿下對拓跋泓倒挺了解的嘛。”
“都是從一些老臣那裏道聽途說來的。”明珩道,“我就是對他這人挺好奇的。”
“好奇”
“是啊,”明珩雖然批評拓跋泓時毫不留情,但誇起他來倒也不吝啬,坦誠道,“拓跋泓十五歲單槍匹馬闖進王廷手刃叔父奪回了王位,此後又大刀闊斧進行改革,使得掖揉有了如今這般實力,此等魄力是非常人能有的。這人是天生的帝王。”
一旁的白衣青年,不郁的臉色逐漸明亮,嘴角微揚,眉眼也柔和了下來。
明珩和賀晗歡逛了梅林,順手順走了幾株稀奇花苗,随後又去虎園轉了一圈,喂了虎子幾塊大骨頭。從虎園出來,就見賀晗歡的管家找過來,對二人道:“主子,賀世子那邊已經結束了。明公子,官家公子正帶着小少爺往這邊兒過來呢。”
明珩看了眼日頭:“這麽早就結束了?”
“賀世子突感身子不适,便索性散席。”
一聽賀澤玺身子不适,明珩一顆心本能提了起來,急忙關心道:“澤玺怎麽了?可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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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晗歡:“……”
“賀世子不過是有些受涼,并無大礙。”
明珩這才安心了一些。又聽賀晗歡在一旁道:“若是擔心,可要去看看?澤玺今晚會留在我這兒。”
明珩卻緩慢搖了搖頭,低低道:“算了,他沒事就行,我就不打擾你們敘舊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賀晗歡也并未強求,送他出了門。
送走明珩,賀晗歡回到卧室。正要坐下休息一會兒,一個身型高大面色冷峻的小厮模樣的男人端上來一碗藥。
“主子,該喝藥了。”
賀晗歡盯着那碗黑漆漆的藥,眉頭緊皺着,遲遲沒有接手,心裏百轉千回,琢磨着該怎麽躲過這碗要人命的藥。
小厮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勸導:“主子,這藥對你和……都有好處,還是喝吧。這些日子連夜趕路,主子如今身子又不比往日,萬萬不能大意啊!”
小厮言辭懇切,關切意義溢于言表。賀晗歡只能認命地端過碗,捏着鼻子仰頭灌了下去。
喝完,他把藥碗倒扣,皺着臉不悅道:“滿意了吧。”
小厮點了點頭,冷厲的神色柔和了些許:“主子休息一會兒吧。”
賀晗歡這些日子确實累着了,便脫了鞋,合衣躺到了床上,準備小憩一會兒。
房門卻在這時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賀澤玺一走進來就先聞到濃郁的藥味,皺眉問:“什麽藥?你受傷了?”
“沒有,只是一些調養的藥。”賀晗歡見是哥哥,表情立時變得嚴肅了起來,不動聲色地扯過被子蓋住了肚子。
賀澤玺并未注意到:“怎麽這時候睡覺?”
“有些累了。”賀晗歡冷靜道,順便給候在床邊的小厮使了個眼色。
小厮了然,接過話頭,對賀澤玺道:“連日趕路,大汗有些累着了,休息幾日便好了,小賀大人無須擔心。”
賀澤玺這才注意到身後的男人,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左賢王,怎麽是你親自照顧晗歡?”
一身小厮打扮的左賢王烏蒙淡笑了笑道:“景和園的下人都不熟悉大汗的喜好,我擔心他們照顧不好,索性自己上了。聽說小賀大人不日就要成親了,烏蒙就先恭祝小賀大人了。”
“多謝左賢王。”賀澤玺不冷不熱道了聲謝。
烏蒙也不惱,說了句“二位慢聊”就轉身出門,把空間離給了兩人。
烏蒙走後,賀晗歡靠在床頭問:“聽管家說你身子不适?”
“不過是應付客人的話罷了,我好着呢。”賀澤玺坐在床邊,伸手整理起賀晗歡的亂發,擔憂道,“臉色怎麽這麽差?”
“不是說了嗎,這些日子趕路累着了,休息幾天就好了。倒是你。”
“我怎麽了?”賀澤玺擡眼問。
賀晗歡擔憂地看着自家兄長:“自從你和魏家千金的親事定下後,你就再沒笑過。”
賀澤玺自嘲道:“我本來也不怎麽笑。”
賀晗歡嚴肅問:“你真的要成親?”
“……”賀澤玺淡淡一笑,平靜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況且聖上已經親自定下了婚期,事到如今這門親事哪是我說不想就能不成的。”
“放屁!”賀晗歡突然坐了起來,激動地爆了句粗話,随後卻又臉色一遍,直挺挺跌坐了回去,抱着肚子倒吸了口氣,神色似乎有些痛苦。
“怎麽了?”賀澤玺緊張問。
“沒事,岔氣了。”賀晗歡靠着床頭緩了緩才舒展了眉頭,輕舒了口氣繼續道,“父親不是獨斷專行之人,若你真的不喜歡魏家小姐,他也不會逼你。你要是不願,我明日就去與父親說,賀家的興衰不該以犧牲你的幸福為代價。”
“也沒有你說的這麽委屈,”賀澤玺輕撫着弟弟的頭發道,“魏家小姐知書達理,是妻子的好人選,我并不讨厭。這事,你就別管了,有這功夫倒不如趕緊給自己找個王妃。這麽多年,後宮連個像樣的妃子都沒有,哪個帝王跟你似的。”
“……”賀晗歡低下頭,心虛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明年就要死了,這麽着急做什麽。”
賀澤玺沒好氣地拍了下他的腦袋:“還不着急呢,你在位也快十年了,十年裏未納一妃,未有一子。草原看重子嗣,你這麽多年沒了一子半女,那些大臣難免有意見。你可別忘了,西北邊,右賢王的餘孽還虎視眈眈呢。”
“我沒忘,”賀晗歡撩起眼皮,半靠在床頭懶懶一笑,“我不就是為了這事來的嗎?”
“為了什麽事?”賀澤玺問,“對了,你這次究竟是來做什麽的?竟然還把烏蒙也帶來了。”
賀晗歡抱着手,慢悠悠道:“帶烏蒙來自然是因為——烏蒙是使臣啊。”
賀澤玺雙眸睜大:“掖揉真的要出使安陵?!”
賀晗歡點頭。
“好端端的,為何要出使安陵?”
賀晗歡揚唇,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張揚笑容:“不就是為了掖揉王妃一事嘛。”
另一邊的馬車裏,官則和明珩也正好聊起掖揉。
官則:“聽說了嗎,掖揉來使不日就要到達京都了。”
關于掖揉出使安陵一事,明珩身為皇子自然有所耳聞,但讓他不解的是,安陵和掖揉的關系雖不至于不睦,但由于實力相當,難免存在競争關系,因此往來并不密切,互派使臣這種事更是前所未有。因此這次掖揉突然說要派使臣出使安陵,安陵朝堂上下皆受了不小的震蕩。
明珩擰眉思索:“安陵和掖揉一向往來不深,好端端的派使臣做什麽?”
“誰知道呢,十有八九是拓跋泓的主意。拓跋泓這人向來随心所欲,有些旁人無法理解的舉動倒也正常。”官則看了眼蜷縮在馬車上呼呼大睡的明芊芊,玩笑了一句,“說不定是來和親的呢。拓跋泓今年也二十有四了,聽說一直沒有娶妻,連個側妃都沒有。老大不小了還孤家寡人一個,換做是誰都會着急的。”
“你別胡說八道!”明珩瞪了眼好友,伸出手臂虛摟住妹妹,不悅道,“就算真是來和親的,我也不可能同意小九跟那種野蠻人去草原!門都沒有!”
官則好笑地看着此刻完全是一副母雞護崽姿态的好友,故意激他:“那如果真的是來和親的呢?”
“只要不是小九,我管他和不和親!”明珩越說越氣,就好像明日妹妹就要被帶到草原一般。
官則抿着嘴角,極力忍笑,不放棄繼續逗:“真到那時候也由不得你,皇室裏就小九一位公主,小九不去還有誰能去?難不成你?”
明珩看了眼在身旁安靜睡覺的妹妹,滿眼不舍。掙紮許久,他突地輕點頭顱,一閉眼一咬牙,決絕道:“也不是不行。”
“噗——”
官則剛喝進嘴裏的一口茶噴了明珩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