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堂裏的人轉過臉,熟悉的面容讓明珩情不自禁歡喜喊了一聲:“晗歡!”
賀晗歡也面露驚訝,趕忙站了起來:“明公子,好巧,沒想到又在這裏遇見了。”
明珩十分滿意賀晗歡對于自己的稱謂,臉上的笑容愈深,快步下了樓梯,驚喜問:“你怎麽會來錦縣?什麽時候來的?”
“昨日剛到,”賀晗歡又看向明珩身後的兩人,主要是在打量陸放之。
明珩連忙跟他介紹:“這是陸放之。擎封,那日在景和園見過的,他們是家裏特地派來保護我的。”
明珩身份不一般,既然是皇宮派的人賀晗歡也就沒有多問,跟兩位打了個招呼便跟明珩說回了話:“明公子可用膳了?不嫌棄的話就和晗歡一桌吧,我也剛開始吃。”
“不嫌棄不嫌棄,”明珩也不假客氣,一撩衣袍就在賀晗歡左手邊坐了下來,又招呼陸放之和擎封也落座,随後叫來小二将他們一早點好的菜都端到了這一桌。
賀晗歡本身也點了不少的菜,再加上明珩他們三人份的,擺了滿滿當當一整桌。
賀晗歡給明珩倒了杯酒:“明公子怎麽來錦縣了?”
明珩正沉浸在遇見熟人的喜悅中,也沒有注意,端起酒杯與賀晗歡輕輕一碰就仰頭喝下了,随口解釋道:“過來處理點私事,晗歡你呢?”
“我也來處理點私事。”賀晗歡的回答也模棱兩可。
兩人邊吃邊聊,氣氛融洽愉悅,而擎封和陸放之也很識趣地一個勁低頭吃飯,就裝作沒聽到。
聊了一會兒後明珩随口又問:”那你接下來要去哪裏?”順手又給自己和晗歡添了次酒。
一旁充當空氣人,心無旁骛幹飯的擎封見他一杯接一杯喝得停不下來終于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他一腳。
“你踢我幹嘛?”明珩還完全在狀況外,毫無自覺。
“……”擎封心下猶豫,又不好說得太直白讓自家主子丢了面,于是隐晦得瞄了眼酒杯,低聲提醒道,“公子,咱們還得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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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賀晗歡也适時道:“既然要趕路,那這酒還是少喝點吧。”說完把酒壺拿到了右手邊明珩夠不到的位置。
然而一切晚矣,衆人眼睜睜看着明珩先是呆呆看着衆人,也不說話,然後兩眼一翻就趴在了桌上。
其餘三人:“……”
“他這是喝醉了?”賀晗歡不确定出聲。這倒下的速度不像是喝酒反倒更像是被人下藥了。
在場三人中擎封是跟明珩關系最親近的,不禁替自家主子覺得丢人,扶額嘆息,仗着明珩現在什麽都不聽到小聲吐槽了一句:“還當酒量長進了……”
賀晗歡也哭笑不得:“你家公子如今這樣,看來一時半會兒是趕不了路了。”
西北酒烈,明珩本來酒量就不好,這一醉不睡上個一天一夜估計是醒不過來的,衆人無法只得在錦縣又留了一日。
因為明珩喝醉,擎封和陸放之也沒有接着吃,和賀晗歡賠了個罪就帶明珩回屋了。
賀晗歡沒有一并離開,兀自坐着繼續慢悠悠喝酒。波斯老板娘送上來一壺燙酒,邊倒酒邊笑着問:”公子,我們西北的刀馬酒可還合你口味?”
賀晗歡仰頭一飲而盡,點點頭淡笑道:“甚好。”
波斯老板娘聞言笑得更開心了,又熱情地倒上第二杯,賀晗歡也喝了。波斯老板娘索性坐下來為他倒酒,邊與他搭話:“公子不是中原人吧?”
賀晗歡看了她一眼,淡聲問:“為何這麽問?難道我這張臉長得不像中原人?”
“像卻也不像,”老板娘雙手往桌上一搭,身子微微前路露出胸口一片白花花,她發出一聲嬌笑,直勾勾望着他的一雙眼睛,道,“光看公子的臉确實是中原人,不過這一雙眼睛卻不是中原人的。”
“哦?”賀晗歡來了興致,“此話怎講?”
“我在這裏住了二十多年,看得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樣的行人,從來沒有看走眼過。”老板娘自誇完便娓娓道來,“中原人的眼睛溫和似水,畢竟和氣生財嘛,那麽一雙眼睛很容易就能拉近與陌生人的距離。但公子的眼睛,生得極漂亮,比我們波斯女子的還要漂亮,不過漂亮卻也危險,不敢讓人多看,就好像多看上一眼下一瞬就會被挖掉眼珠子似的。公子的眼睛總會讓我想到一種動物。”
老板娘這番評價并不算特別友善,一般人聽了或許早已掀桌了,但賀晗歡只是輕促一笑,心情極好地問:“什麽動物?"
"狼啊。”老板娘道,“我這人看人可準了,第一眼看到公子就覺得您就像是草原上的一匹狼,危險、野性、難馴,如今的這副模樣不過是僞裝罷了。您說我說得對不對?”
賀晗歡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喝下杯裏的餘酒,扔下一錠銀子就上樓了。
老板娘抓起銀子放進懷裏,朗聲問:“公子,您不是要趕路嘛?不走了?”
“再住一晚。”賀晗歡踏上木樓梯,頭也不回道。
月升時分,明珩迷迷糊糊醒來,屋子裏沒有掌燈,光線有些昏暗。
“擎封。”明珩喉嚨幹得厲害,聲音都沙啞了,聲音有些輕。
屋子裏安靜無聲,無人回應他。明珩強撐着坐起來,然而酒意未散,身體都是軟的,雙手撐不起力,剛坐起一點就又倒了回去。
“砰——”地一聲,重新摔在了有些硬的床板上。
明珩仰躺在床上發出一聲細小的悶哼,腦袋又漲又痛,醉酒的感覺很不好。
床邊突然坐下來一人,看不清臉,但感覺很熟悉。
“誰?”明珩睜開眼,重新嘗試坐起來。
那人伸手将他扶起,邊輕聲問:“好些了嗎?”輕輕潤潤的聲音輕易地就撫平了明珩昏昏漲漲的腦袋。
明珩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模糊人影:“澤玺?你怎麽在這裏?我在做夢嗎?”
“不是夢是什麽?”賀澤玺的聲音夾帶着淺淺的笑意。
明珩失落道:”原來只是夢啊,我就說嘛,澤玺怎麽會來錦縣。”
“六殿下不辭而別,我只好來夢裏找你了。”賀澤玺聲音泛着委屈。
明珩一下子就像是犯了滔天大罪一般,忙不疊賠罪:“是我不對,實在是情況太緊急,一時忘了跟你說一聲。”
“你來錦縣做什麽?”
“……”明珩一下子就猶豫了,出發前乾元帝耳提面命暗訪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以免打草驚蛇。可澤玺與這起案子分明毫無關系,而且澤玺如此正直,告訴也應該不打緊吧。明珩在猶豫要不要說。
結果不等他做出決定賀澤玺已經體諒道:“算了,你不說便不說了,想來是有重要的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我也不問了。”
明珩面色一松,暗想他家澤玺就是體貼,又一想這是在自己的夢中,澤玺是何種模樣還不是由自己幻想的,更甚着還能對澤玺……為所欲為……于是借着夜色的掩飾,他壯了壯膽子,悄悄摸摸得握住了賀澤玺的手。等待了片刻,發覺賀澤玺沒有掙脫又得寸進尺地把人攬進了懷裏。
“澤玺,我好想你。”
“是嗎?”澤玺回抱住他。
“是啊,趕路的半個月來每天都在想你。”明珩摟着賀澤玺纖細的身子,聞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在他的肩頭眷戀地蹭了蹭。
黑暗中,懷裏的人緩緩勾起了嘴角,而後雙手搭在明珩的肩膀上微微用力,把人壓回了床上。
“澤玺?”明珩不解。
“嗯,”賀澤玺應了一聲,起身拉下了床幔,繼而爬到了明珩的身上,雙手撐在他的胸口,俯視着他。
“澤玺?”明珩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嗯,”賀澤玺聲音輕飄飄的,透着無言的邀請,“你不想嗎?”
“……”明珩幾乎是瞬間就給出了反應,“想、想的。”
賀澤玺一邊解他的衣服一邊笑:“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這是在你的夢裏,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我又不會反抗。”
明珩一想,也對啊,這可是在自己的夢裏,還不是他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反正澤玺也不會知道。明珩本就還未徹底醒酒,腦子還有些暈暈然,不甚清醒,被賀澤玺一翻誘惑更是混亂,心一橫便翻身壓了上去,三兩下搶回了主動權。
這可是在我的夢裏,怎麽能讓澤玺搶了風頭!
明珩暗戳戳想着,摸着黑俯身親吻賀澤玺露在外面的纖白長頸,又不滿足,輕輕捏起尖尖的下巴,對着那張半張半涸的薄唇小心翼翼親了下去。
之後的一切就有如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
月上中天,天地歸于寧靜。
屋子裏恢複了靜谧,只剩下兩道淺淺的呼吸聲交錯。
明珩已經沉沉睡去了,睡着了也摟着賀澤玺不松手。
月光從未關嚴的窗戶縫裏傾瀉進來,灑在半掩的床幔上。清風掀起床幔一角,床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
月光下,賀澤玺的眼神清明卻難掩疲憊,光裸的肩頭點綴着點點紅痕。落在耳邊的呼吸聲規律平和,他扭頭借着月光用目光貪婪描摹着那張俊美無俦的臉,眼中毫無半點睡意。
月落,天邊泛起微光,賀澤玺離開了明珩的懷抱起身,悄悄下地,穿衣,從窗戶離去。
明珩又一次睡到天光大亮才起。醉意消散後,他只覺得神清氣爽,身體充斥着大汗淋漓後的清爽暢快。
明珩靠在床頭,摸了摸另半邊床上冰涼的被子以及平坦無痕的枕頭,困惑地撓了撓腦袋。而後又想起了昨晚那場香豔刺激的夢,大感羞窘——自己居然會做如此淫、靡的春、夢,實在是太破廉恥!
但是,雖說只是一場夢卻真實得仿佛親身經歷了一般,光是想起來就激動得渾身戰栗。
明珩忍不住細細回味。賀澤玺就像是一壇美酒,越是靠近越是令人彌足深陷、念念不忘。明珩明知與他糾纏太多不是件好事,卻又忍不住想再靠近他一些,再占有他一些。
擎封來叫明珩的時候,他已經起來有一會兒了。
“殿下,該上路了。”
明珩點點頭,步出房間往樓下走,邊問擎封:“我昨日又喝多了?”
“是。”擎封的回答直白得不能再直白。
明珩摁了摁鼻梁:“對了,晗歡呢?”
擎封搖頭。
兩人剛好路過櫃臺,老板娘聽見了明珩的問話,多嘴回答道:“那位公子今早就走了,大概是有急事,走得挺急,特意交代了我跟公子告個罪。”
明珩追問:“他有說去哪嗎?”
“這倒沒說,不過是往北邊去的。”
“北邊有什麽?”明珩問擎封。
擎封:“再往北走就是清河縣了。”
明珩:“那不是和我們同路?”清河縣就是那位秘密上奏揭發澄州知府勾結土匪殘害百姓的縣令管轄的地界,這也是他們最先要去的地方。
“公子。”這時陸放之牽着馬出現在門口,把馬拴好後走了進來,對明珩道,“可以出發了。”
明珩點點頭,結清了賬出了客棧,經過陸放之身邊時,腳步猛地一頓,不禁扭頭看了眼。
“公子?怎麽了?”陸放之低頭看看了着裝,瞧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麽異樣。
明珩又搖了搖頭:“沒什麽,走吧。”說完,出了繼續往前走。
陸放之挎着刀跟了上去,而在他走起來的一瞬間,一股極輕極淺的青草香氣在他的周身飄散,那味道淺到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出來。但偏偏明珩的鼻子十分敏銳,任何香味都逃不過他的鼻子。
那股青草淺香帶着大草原的曠達悠遠。
明珩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