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桌上的菜與點心精致得像是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作品。
“對,我是故意的,不然怎麽能這麽湊巧讓你聽到那些話。”陸錦笑着說,她拿起錘子敲碎了瓷碟裏蛋糕的可可脂巧克力外殼。
喬蔓執起架在白玉筷托上的瓷筷,往碗裏夾了一塊豆腐,她真心希望陸錦在恢複記憶後還能笑得出來。
“不然你怎麽能對她死心,你就是被她的外表迷惑了。”陸錦執着叉子嘗了一口碟裏的蛋糕球,接着又說:“這人啊,可是有兩副面孔的。”
喬蔓點頭,可不是嗎,陸錦失憶前和失憶後就有兩副面孔。她朝陸錦看去,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陸錦譏諷地哼笑了一聲,把昔日單戀對象嘲諷得一無是處,“你指的是什麽,知道她和彭彥早暗度陳倉地勾搭在一起,還是說知道他們今晚會來這裏?”她也不等喬蔓回答,徑自說道:“不管我是怎麽知道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你說是吧。”
喬蔓垂下眼眸,她的嘴角微微揚起,竟像是笑了,雖然那神情看着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陸錦,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有意思呢。”喬蔓說。
陸錦頓時樂了:“你現在才發現我的好也不晚。”
飯後離桌。
兩人是一前一後走出門的,但陸錦忽然橫身停住了腳步。
喬蔓疑惑地擡頭,還沒有詢問出口就被按住了肩膀。
陸錦動作親昵的把一只手搭在喬蔓的肩膀上,而另一只在摸出口紅後,不緊不慢地給喬蔓抹上,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戀人。
喬蔓下意識往後仰,那只落在她肩上的手卻又覆在了她的後腦上,讓她無處可躲。
那落在唇上的力度很輕,像對待什麽珍寶一樣。
口紅咔一聲蓋起,陸錦笑說:“喬蔓,你看我們這像不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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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像不像是間接接吻了。”
喬蔓鬓角一跳,她就知道陸錦嘴裏吐不出什麽好話來,她沒好氣地推開陸錦往外走,剛出門便看見了走廊上站着的白婧蕾。
白婧蕾已經在外邊站了好一會,起初她只看見了陸錦,卻不料陸錦側身時露出了身後喬蔓的臉,接着她就目睹了一出昔日追求者在線撩閨蜜的好戲。她自小便受盡寵愛,被陸錦追捧了數年,這突然的轉變讓她有些适應不過來,故而才在當晚氣到跺腳流淚。
可現在再一次看見那兩人膩歪在一起時,她的內心已經毫無波動,甚至還覺得有點意思,也不知道這針鋒相對的兩人究竟是怎麽看對眼的。
等到喬蔓走出來,她還在想着究竟要怎麽打招呼,卻沒想到喬蔓被陸錦拉到了身後,而陸錦則蹙着眉暗懷敵意地看着她。
白婧蕾頓時覺得有點尴尬,她扯了扯嘴角,笑着說:“好巧。”
陸錦卻露出一抹略帶嘲諷的笑,“是挺巧的,和未婚夫出來吃飯呢?”
“是啊。”白婧蕾說道。
陸錦嗤笑了一聲,拉着喬蔓就下樓。
喬蔓對白婧蕾點了點頭,就這麽一個眼神的功夫還被陸錦給瞧見了,陸錦活像是被戴了綠帽一樣,說道:“你再看她一眼,你就會發現。”
“什麽?”
“你就會發現她根本沒我好看。”陸錦冷哼了一聲。
不遠處站着的白婧蕾将這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氣紅了臉,轉身對身邊的彭彥說道:“你說這女人怎麽這麽善變。”
彭彥一頭霧水。
***
喬蔓回絕了陸錦的好意,而是給司機打了電話,司機把車停在一環的北歐風海景別墅前。
喬蔓從車上下來時喬逡剛從外面遛狗回來,黑色的拉布拉多犬朝喬蔓奔來,卻被喬逡手裏的頸鏈給拉了回去,只能幹蹬着腿嗚嗚叫着。
“爸。”喬蔓說道。
喬逡穿着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在見到喬蔓後,他金邊鏡框後的那雙眼毫無波動,冷淡的氣質與喬蔓如出一轍。他朝喬蔓點了點頭,說:“回來了。”
喬蔓在喬逡身後進了門,那只拉布拉多轉身就将前腿攀到了喬蔓身上,在喬蔓白色的襯衫上留下了兩個泥印。
“Cassiel!”
卡西歐被斥責後便垂着腦袋将前腿放了下去。
喬蔓彎腰在卡西歐腦袋上輕拍了兩下,問道:“最近身體還好嗎。”
喬逡把狗鏈交給了女傭,“它餓了。”然後才轉頭看向了喬蔓。他時常皺眉,眉心處留下了兩道不深不淺的皺紋,在朝喬蔓打量了兩眼後,才沉着聲說:“我身體還好,你瘦了。”
“我聽說你打算把風躍的總部轉移到國內。”喬逡用燙熱的毛巾擦拭着手,他坐在喬蔓面前,打開了裝着茶葉的鐵盒,将其推到了喬蔓面前,又道:“這樣也好,顧宜和Cassiel都能常常見到你了,只是你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打算?”
喬蔓坐在茶案前,會意地清洗了杯具,将鐵盒裏的茶葉取了出來,動作娴熟地給喬逡沏了一壺茶。“我會和夢碣合作。”
“夢碣的重心一直放在國內,就資源和市場來說你們的确可以互補,只是據我所知,艾伯利似乎打算終止和夢碣的合作,而把他們挖走的正好是風躍,你既然計劃和夢碣合作,那為什麽還要多此一舉。”喬逡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喬蔓頓時有些尴尬,她總不好說當時聯系上艾伯利是因為私事,如今雖然她有意放棄合作,但這件事早已傳得人盡皆知,又出于信譽問題,她對于這件事情的處理實在是進退兩難。她又将喬逡面前的茶杯滿上,臉上神色淡然卻滿口胡言:“陸錦認為艾伯利的技術在風躍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所以打算把和艾伯利的合作讓渡給風躍。”
喬逡沉默了一會,說道:“風躍的事我不會插手,但是如果有需要或者疑問的話,你随時可以找我。”
“我會的。”喬蔓說。
喬逡對喬蔓向來是放養式教育,他不會強制喬蔓按照他的想法來成長,而是完全将選擇權交到喬蔓手裏,只會給予适度的指引以避免她走上彎路。
從喬蔓創立風躍開始,喬逡也一直持保守的态度,既不支持,也不反對,但只要喬蔓需要,他會毫不吝啬的給予幫助。
喬蔓将茶葉二泡,擔心喬逡再問起艾伯利和夢碣的事,轉而問起了顧宜。她說道:“媽呢。”
“她晚上有個聚會,說會晚點回來。”喬逡說,他看向喬蔓,欲言又止。
“怎麽了。”喬蔓問道。
“我想和你談一件事。”
雖然不知道喬逡會說什麽,但喬蔓莫名有些心慌。她握着水壺的手微微收緊,喉嚨有些幹澀地問道:“什麽事?”
“你媽媽帶回來一份報紙,藏着不讓我看。”喬逡話音停頓,擡眼朝喬蔓看去,接着又說:“但我還是看到了,上面有近半個版面都是與你有關的。”
喬蔓沒有否認,眼神微微躲閃。
“我不會指責你,我想對你說的是,你的生活從來都是由你自己決定的,你會和誰交往,和誰過日子我從來不會幹涉,無論這個人是貧是富,是高是矮,甚至是男是女都由你來選擇。”
即使是在家裏坐着,喬逡的腰背也打得很直,他從容地說這話,時刻留心着喬蔓的神情,接着又說:“你走的每一步都應該對自己負責,我不希望你會因為外人的非議而退縮,更別因為一些不必要的擔憂而改變行進的方向,只是我希望我不會是你隐瞞的對象,要知道我一直以來都是站在你身後的。”
喬蔓聽着一愣,這的确是喬逡會說的話。她和喬逡性格極像,平時見面的機會也少,連帶着交談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這誤會大了。喬蔓沉默了,也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解釋。
喬逡只當她還沒回過神,說道“你先上去換件衣服。”
喬蔓垂眼看着衣服上的兩個爪印,也覺得有點礙眼。
在喬蔓站起時,喬逡的目光也随着上移,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但還是沉默了下來,擺擺手催促她上樓。
***
喬蔓歸期不定,傭人料不準她什麽時候會回來,房裏的被褥通常一周一換,以确保喬蔓回來時便可以住下。
房間的香薰石蠟在燃着,是柑橘清新的香味。
喬蔓把剛摘下的耳飾放進了首飾盒裏,又将盒裏的卸妝棉取了出來,她擡頭朝鏡子望去,興許是唇色的緣故,只覺得裏邊的人有些陌生。
唇上的口紅是陸錦常用的顏色,喬蔓把卸妝水倒在了棉片上,動作在棉片觸及唇角的那一刻忽然頓住了。
鏡子裏的人神情淡漠疏遠,那一抹紅唇卻不顯得違和,還平白增添了些許冷豔。喬蔓擡手把發圈扯了下來,那頭黑發頓時散了開,乍一看進鏡裏像是看見了陸錦一樣。
“陸錦。”她嘴裏輕吐出這兩字,雙眼一眨還是将口紅給抹去了。
陸錦這麽三番兩次的撩撥她,如果不是知道她車禍傷到了腦子,說不定早就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