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休倫湖畔的阿黛爾玫瑰莊園裏隐隐傳出靡靡之樂,金色的葉蔓緊攀在歐式的門柱上,蘑菇狀的彩色燈盞蜿蜒着延伸至莊園深處。
仿古的長桌上擺滿了名酒和精致的餐點,每一位來賓的位置都已被精心安排好,那一套套餐碟旁皆立着刻有名字的鍍邊大理石板。
C城的富豪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舉辦一次窮奢極侈的宴會,每次舉辦的地點各不相同,這次的決定權根據投票交到了夢碣集團的陸總手上。
陸總身為主辦方,可在宴會開始後也沒有出現,整場都是副總在主持。
在吃飽喝足之後,不少年輕人選擇留宿莊園,夜裏開着名貴的跑車在山下的平地飙車。既有美人在側,又有名酒與豪車,實在是紙醉金迷。
加拿大的玫瑰莊園一反往日的冷清,和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舞曲喧鬧到震耳欲聾。而遠在醫院的321病房卻安靜得沒有丁點聲音,直至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動了動手指。
“陸總醒了!”
“陸總,您總算是醒了,可急死我們了。”
本坐在遠處打瞌睡的幾個人驚醒過來,紛紛走上前去,把病床圍得密不透風。
那濃密的睫毛顫了顫,一雙鳳眼緩緩睜開。陸錦雙眼無神地望着天花板,過了數秒才将眼珠子轉了轉看向周圍了人,眼裏也逐漸有了光。
“我怎麽了。”因為躺了太久,陸錦開口時聲音沙啞得厲害。
“車禍了。”旁邊的娃娃臉女助理怯生生地說道。
“水。”陸錦伸出手。
助理手忙腳亂地給陸錦倒了半杯水,小心翼翼地喂到陸錦嘴邊。
陸錦喝了幾口後,腦子才漸漸清醒了過來。她側頭朝窗外看去,在看到懸在樹梢上的月亮時,顧不上渾身散架般的疼痛猛地坐了起來,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
“晚上。”有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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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錦沉默了一會,像是在醞釀着怒意。
那人連忙又說:“八月二十三日,戊戌年七月十四,也就是國內的中元節,現在是晚上,二十一點三十七分,我們正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醫院裏面。”
這時間聽着有點熟悉,陸錦忽然想起來,今天她本該要主持阿黛爾玫瑰莊園的宴會,她似乎還請了一位很重要的人,但那人的長相和名字已經全然想不起來了。
“你們怎麽全都在這,宴會是誰主持的?”陸錦問。
“是副總。”又是那娃娃臉在答。
陸錦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總覺得為了某個人也得回去一趟。
她覺得散在身後的長卷發有點礙事,抓起桌上的發圈就把頭發紮了起來,身一側就把雙腳放在了地上。蒼白的臉色對她豔麗的五官沒有絲毫影響,甚至更增添了幾分病态的侵略性。
這架勢看着是要出院了,所有人都慌了。
“陸總,醫生說你還不能走!”娃娃臉哭喪着臉抱住了陸錦的胳膊,又說:“還有幾項檢查沒有做,安全起見,還是得在這住一晚。”
陸錦把她的手扒開,朝司機伸出了手,說道:“車鑰匙給我,我要趕去阿黛爾玫瑰莊園。”
“不、不行……”司機左右為難,可為了老板的安全,還是鼓起勇氣拒絕了。
陸錦只覺得耳邊為了一群嗡嗡亂叫的蒼蠅,她穿上了床邊那雙尖頭高跟鞋,說道:“告訴醫生剩下的檢查不用做了,我完全沒有問題,現在馬上去辦出院手續。”
***
陸錦一定要離開醫院,幾個人怎麽攔也攔不住,司機只好認命,載着陸錦往休倫湖畔的莊園去。
在路上,陸錦盯着司機的後腦勺,想不通為什麽自己躺在病床上了,而這司機卻一點事也沒有。
司機很難為,只好把自己道聽途說來的講了出來。“陸總,這也是我聽說的,如果有哪裏不對,您可千萬別怪我。”
“都說你暗戀了好幾年的姑娘從國外回來了,你死纏爛打才讓那姑娘同意來參加晚宴。”
“你們一群人非要把自己的司機晾在一邊,自己開着車去莊園。”
“結果你的暗戀對象坐上了你情敵的車,你一時氣不過就和情敵比車速,結果自己車技不精……”司機話音一頓,暗暗朝陸錦瞟了一眼。
“結果車撞到了山體上,轟一聲,車頭全歪了,人也暈了。”
陸錦沉默了,在她所剩不多的記憶裏,她駕照拿了數年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質疑說:“你說我的車壞了,那這輛車是誰的?”
司機支支吾吾了好一會,說道:“你情敵的。”
陸錦渾身一震,感覺自己被狠狠羞辱了。
這麽說來,現在暗戀對象應該正和情敵在一塊,那麽自己不去也得去了,總不能在自己舉辦的宴會上丢了面子。陸錦憤懑地想着,催促着司機趕緊開快一些。
***
莊園裏不知道是誰放了土味DJ,一群未成年富二代群魔亂舞地又跳又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瘋魔了。
在看到陸錦進來之後,刺耳的背景音樂戛然而止,大家也紛紛停下了動作,面面相觑地沉默着。
陸錦粗看了一眼,在場的大概有二三十人,男的入不了她的眼,女的也沒見有哪位外貌出衆的,她愣是沒認出來她暗戀了數年的人究竟是誰。
也許這是車禍後遺症。陸錦心想。她轉頭壓低了聲音,問身邊的司機:“我暗戀的人和挖我牆角的人在哪呢?”
司機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我只見過一此,一時半會肯定認不出來。”
于是陸錦只好憑直覺找,既然能讓自己着迷了那麽多年,那想必一定是什麽天姿國色,和面前這群毛還沒長齊的庸脂俗粉是不一樣的。
既然是我看上人,那一定是清新脫俗又特地獨行的。陸錦邊想邊往人群稀疏的地方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背對自己坐着的人,僅僅一個背影,就像極了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高嶺之花。
在陸錦走來前,喬蔓坐在位置上抿了一口手裏的紅酒,用纖長的手指輕推着一旁的鍍邊石板。
她微微低着頭,垂在臉側的發掩住了她的神情,只露出一個光潔的下颌,人群之外的她莫名讓人覺得落寞,可那一截沒被露背長裙遮住的腰脊卻挺直得分外孤高,令人不敢冒然上前搭話。
雖然看不見面容,但陸錦篤定她一定長得極為好看。在走到那人面前時,心想果真如此。
喬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得像是精雕細琢的人偶一樣。
“陸總,那位不是!”司機瞪直了雙眼伸手想去拉陸錦,可又不敢冒犯自己的上司,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陸錦将細瓷瓶裏的玫瑰拿了起來,獻寶似的放在了喬蔓面前,還語氣輕佻地說:“這一整個莊園的玫瑰都沒什麽好看的。”
喬蔓蹙着眉擡頭看向了陸錦。
陸錦接着又道:“因為它們全都被你給比下去了。”
喬蔓低頭看向手裏的高腳杯,杯裏還剩了點紅酒,她想也不想就将紅酒潑向了陸錦的臉。
陸錦愣了一瞬,卻沒有半點生氣,只是扯出桌上那紙盒裏的紙巾,慢慢擦拭着臉上的酒。不愧是她追了這麽多年的人,連眉毛都蹙得這麽優雅有氣質,潑起酒來動作也毫不含糊,這樣的高嶺之花的确難以采摘。
“離我遠點。”喬蔓嘴裏冷冷吐出四個字。
陸錦垂眼看着她,眼尾微微上勾着像狐貍一樣,每次一笑起來就格外惑人。卷成波浪的長發披在身後,暗紅色微微收攏的裙擺像是魚尾一樣。
“怎麽還是這麽冷淡。”陸錦笑說。
喬蔓微微抿着唇,然後朝在陸錦身後跑來的司機說:“你老板,今天吃錯藥了?”
司機滿臉尴尬地笑着,用手肘怼着陸錦的手臂,将眼神飛向遠處拿着撲克牌來的富家小姐。
那富家小姐穿着明黃色的及膝連衣裙,長相說不上是有多出衆,但看着幹淨舒服,笑起來時臉頰上有兩個甜甜的梨渦。
“玩游戲嗎?”白婧蕾問道。
陸錦沒有回答,反倒是一向冷漠的喬蔓點頭應了。頓時陸錦生出了危機感,連忙說:“我也玩。”
***
在場的大多是玩得起的年輕人,聽到白婧蕾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都紛紛參與了進來。
第一輪的命運牌好巧不巧被陸錦給抽到了,陸錦看着手裏的牌有點迷茫。
白婧蕾雙眼明亮得像是藏了星星一樣,她問道:“陸總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陸錦想也不想:“大冒險。”
白婧蕾聽後笑得更甜了,說:“那你随便選一個人表白吧,可以是在場的,也可以打視頻電話。”
陸錦忽然揚起了唇角。
“表白!”周圍人起哄着。
“表白!”
氣氛被炒得火熱,白婧蕾看着陸錦默默期待着。
可陸錦卻轉頭看向了一旁安安靜靜坐着的喬蔓,然後嫣紅的唇輕啓着說道:“喬蔓。”
“表白是小孩子做的事情,今天在這我想在這向你求婚。”
喬蔓難以置信地擡頭,向來冷如冰霜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別的表情,她看向陸錦身後那老實巴交的司機,問道:“貴司總裁腦袋被門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