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落幕之時
雖然沒有等來王爺回府的消息,但是景竹卻得來一個令他拍手稱快的消息。
貪污受賄,買官賣官,欺君叛國,藐視君上。本要進封嘉賞的杜将軍,被砸在他身上的這幾項罪名給押進了大牢。
喜出望外之後便是憂心忡忡,景竹開始擔心,明玄钰是否會受到牽連。雖然他相信明玄钰的為人,定是一身清白,兩袖清風不假,但明玄錦可是個捉摸不透的帝王。
就在景竹擔憂地在襄王府門口抱臂踱步時,大門應聲而響。不等易安趕來,景竹早就以一蹦三尺高的勁頭哐當開了門。
不過結果是大失所望的,這麽快就開了門,對面的姑娘也是差點被吓得花容失色。
“怎麽又是你?”
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景竹和蘇荷無比嫌惡地掃視對方。
看來蘇荷又是來看望明玄钰的,手裏提着熱氣騰騰的食盒,揚言是親自下廚做了明玄钰愛吃的點心,專程帶來嘗鮮。
“王爺不在,不過你這幾樣東西,我看似乎不合王爺口味,我倒是覺得門口的阿汪應該會喜歡。”
景竹倚在門柱上擋路,輕蔑地說道。
“呵,你個叫花子懂什麽,怕是吃都沒吃過吧?打小王爺就喜歡吃這些糕點,你剛才的話,莫不是在侮辱王爺?”
蘇荷亦不讓步,拎着食盒叉着腰,站在門口理論起來。
“哎呦二小姐,您還真別說,叫花子可懂得多着呢。王爺小時候愛吃什麽我不知道,王爺現在喜歡吃什麽,我可太了解了。而且王爺吃起來是什麽味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恐怕才是不懂吧?”
景竹嚣張一笑,挑眉嘲諷。
“你你你……王爺吃起來?你莫不是個吃人的怪物,怎的還吃起王爺來了?”
蘇荷被氣得嘟起了粉嫩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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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我吃起王爺來,那可是洗完剝開不說,還又咬又啃,吃幹抹淨的呢。”
景竹哈哈大笑,別有深意地講了起來。
“我不信,爹爹說了,沒有吃人的怪物。那你說!王爺現在愛吃什麽,你肯定不了解王爺!”
蘇荷聽得一頭霧水,只得轉移話題。
“王爺他呀,喜歡吃我身上的大寶貝。”
景竹驕傲地咧嘴一笑。
“什麽寶貝,有我做的糕點好吃嗎?”
蘇荷不甘心地争論,顯然并不理解話中深意。
正當景竹想好好解釋下明玄钰有多愛吃這個大寶貝時,易安從府裏趕來了。蘇荷有禮地打過招呼,便怒目而視地瞪着景竹,眼神似要将他千刀萬剮一般。
不過在易安畢恭畢敬地解釋完王爺的确不在府上之後,蘇荷大失所望,整個人一下子仿佛蔫了的花般,沒有接下應承進府小坐,拎着食盒心灰意冷地返回轎上,不多時便走遠了。
算是打發走了蘇荷,可等待明玄钰回來的時間依舊是漫長難挨的。幾次徘徊在門口,遠處稍有動靜,便覺得是他回來了。以至于當明玄钰真的回來時,景竹總覺得是出現幻覺了。
揉了揉眼睛的景竹,盡管感到難以置信,還是一步步瞪着眼睛靠近。
“我回來了。”
看到面前這人奇奇怪怪的樣子,明玄钰不禁笑了。
“啊王爺,活的王爺!”
景竹失了智般傻笑着,撲過去一把抱住了朝思暮想的人。
“什麽叫活的王爺,莫不是已經死過了不成?”
明玄钰倚靠在熟悉的肩上,打趣說道。
這下,景竹抱得更緊了,恨不得将明玄钰整個人都吸進去一般。片刻之後,忽的想起了什麽似的,猛的推開明玄钰,左看看右瞧瞧,忙問他怎麽憔悴了這麽多。
心照不宣的,景竹沒有去提杜淵的事。他知道,明玄钰一定受了很多委屈。現下,只想盡可能多地去幫助他,如果幫不到,那就随時給他懷抱。
王府衆人也聞聲趕來,大家皆是擔心不已,易安幾乎快要老淚縱橫了。
比起前幾日,明玄钰雖然憔悴了不少,可也能從神情看出輕松了許多。杜淵的事到了落幕之時,塵埃落定,該是有個結局了。
自明玄钰回府之後,景竹似乎把心中的不滿和埋怨全都抛之腦後,那些一想到明玄钰在照顧纏綿病榻的杜淵時噴湧而出的怨念,在緊抱着這個令他心心念念的人之後,仿佛都可以瞬間煙消雲散了。
心情頗佳的景竹,甚至大發慈悲地親自去把麥子接了回來。可憐巴巴的麥子像是被遺棄了一般,見到景竹敲門來接他的那一刻,小臉白一陣,紅一陣。明明眼淚汪汪,卻奶兇奶兇地揮着胳膊讓景竹別來不要管他,惹得豆子忍俊不禁,因此還被他剜了幾眼。
雖然最後,麥子還是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景竹買的桂花糕,哭唧唧地擦了眼淚跟景竹走了。
不過等來他的,不是什麽便宜爹爹的虧心補償,沒有給他做很多好吃的,沒有給他也講講睡前故事,沒有陪他游山玩水逗他開心。相反,麥子倒是見證了便宜爹爹相當殷勤地對神仙爹爹做這些。
好吃的,那是景竹專門研究了菜譜,請教了王府廚房裏的所有人,詳細地問清了王爺的喜好和忌口,經過自己改良親手做的,麥子只是借光随便吃了一小碗,就被景竹笑眯眯地給予了愛的注視。
睡前故事,那是景竹給明玄钰說書般天南海北繪聲繪色講故事的時間。麥子沾光能聽一點,不過基本聽完一個就被景竹像抓小雞崽一般拎出去了,說是後面的故事不适合小孩子聽,讓他回避。
至于游山玩水這事,提起來麥子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他只是個和周圍風景融為一體的工具,活像頭背行李的小驢崽。
漸漸地,明玄钰臉上的憔悴一天天淡去,被景竹照顧得臉色都紅潤了不少。雖然在別人眼裏,他還是那個不茍言笑的襄王大人,但是在景竹眼裏,明玄钰變得更像是一個真實存在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開始慢慢不再那麽封閉,至少是對于景竹而言,有時還會在景竹面前開心地笑起來,這是以前只敢奢望的事情。
好在杜淵的事并未牽扯到明玄钰,畢竟對于明玄錦來說,此時過河拆橋不是他的作風,于他而言,襄者助也,留明玄钰這個被戲稱為“美色襄王”的王爺在,還大有用處。
明玄錦早已是耐不住性子,雖然也有冒死進谏請求他念及杜将軍勞苦功高的,但是更多的人選擇順應聖意。樹大招風,此時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杜淵的敗北已成定局。當真是應了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據說今日早朝上,一位老臣老淚縱橫地為杜淵鳴不平,憤憤地質問明玄錦,君上這般,是置忠心耿耿,為國盡忠的将臣們于何地。杜将軍許是有錯,可戰功赫赫,罪不至死。
可明玄錦卻毫不在意,甚至慵懶地倚靠在龍椅上,單手托腮,看戲一般笑着欣賞老臣的涕泗橫流,只在最後輕巧地問了一句,那你置朕于何地?
老臣頓時啞口無言。
自此再也沒人敢為杜淵求情,衆人一些如火光明滅的想法或許有,或許沒有,已然不重要了。
陰森的大牢裏,不乏有恸哭嘶吼。戍守邊關,征戰四方,再多的苦都忍受過來的杜淵,在這裏顯得頗為鎮定,這是獄卒們都想不通的。
按理來說,杜将軍若是含恨蒙冤,怎麽着也該愁雲密布,哀傷不已,可他雖已淪為階下囚,半愈的傷病還會帶給他痛楚,可卸下盔甲穿上囚服的他,這些日子以來豪邁地坐在陰冷的牢房,似乎一副莫名胸有成竹的樣子。
因為杜淵身份特殊,所以是這大牢最深處之一單獨的一間牢房,駐守了不少守衛嚴加看守。
忽然,通向這間牢房的遠處樓梯間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吱吱的老鼠們聽見這聲音,紛紛落荒而逃,不見蹤影。
“誰?玄……是襄王來了嗎?”
終于盼到了腳步聲,杜淵突然來了精神。
随着腳步聲的停止,杜淵聽到守在走廊盡頭的守衛們和那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小聲交談着什麽。片刻之後,腳步聲繼續,隐隐能看到那是一個黑色的身影在靠近。
沒走幾步,那黑色身影驀地一回頭,從袖口掏出幾枚銀針似的東西極速彈出,身後的守衛們悶哼一聲,卻并未倒地,只是不解撓撓頭,繼續看守。
看到這司空見慣的招數,杜淵算是明白了來者何人,也知道了這下那些守衛們會暫時失聰。
黑色的身影愈發靠近,他的聲音也幽幽傳來。
“草長莺飛一年春。杜将軍,別來無恙。”
說話之人在一襲黑衣的包裹下,整個人都添了幾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