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仙顯靈
這京城城郊雖是不如城中繁華,卻因着護城河畔的緣故,也是熱鬧非凡。過往船只,往來行人,車辚馬蕭。
沿街叫賣聲,孩童嬉戲聲,不絕于耳。莺飛青草香,酒家飯菜香,暗香掠影,皆是人間煙火氣。
萬物生長,這清風拂面的感覺,景竹甚是歡喜。随手折了一節路邊的野草,擦了擦便銜在嘴裏,哼着小調,披着斜陽。
今日撿破爛成果尚佳,雖然弄得身上沾了些泥土灰塵,但是換了些酒錢還是很不錯的。吐掉夾在薄唇間的野草,景竹開心地端起腰間的酒葫蘆,邊走邊喝。
城郊最邊緣,是有名的貧民窟。一些流離失所,無依無靠的人常聚集在這裏,簡易的柴門茅草屋三兩林立,人不多,也算熱鬧。好歹也算是在天子腳下,所以雖然并不富裕,看起來也還是有幾分體面,不至于看不過眼。
“綠豆糕,綠豆糕,新鮮的綠豆糕,熱騰騰的咯!”
走過橋邊的青石板小路,景竹在路邊最近的那間茅草屋前駐足,笑嘻嘻地将身後一盒包裹好的綠豆糕摸了出來,輕聲吆喝。
果不其然,不一會從茅草屋裏便跳出來一個小男孩,粗布衣裳雖然破舊,卻洗得幹淨。他手舞足蹈地蹦到景竹身邊,接過綠豆糕,連聲嚷嚷着“謝謝景竹哥哥”。
景竹笑嘻嘻地摸了摸小男孩蓬松的頭發,謝絕了他遞來分享的綠豆糕,并溫柔地囑咐他慢點吃不要噎住。
“豆子!你這孩子,又讓你景竹哥哥破費!”
一個顫顫巍巍,和藹慈祥的老奶奶拄着拐杖随後跟了出來,笑着和景竹打了招呼,又佯怒用拐杖輕敲了幾下小男孩的屁股。
被喚作豆子的小男孩誇張地哎喲哎喲了起來,一手捂着屁股轉了個圈,一手把熱乎乎的綠豆糕又遞給了奶奶,活潑調皮的樣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沒事的奶奶,豆子愛吃,我賺到銀子就給他買點。”
景竹撓了撓頭,笑嘻嘻地對奶奶說道。
“你咋對這娃兒這麽好呢!來來來,這些花生米是今早集市上買的,你拿去,當個下酒菜。”
奶奶笑着從柴門邊拿過一個麻布口袋,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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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民風淳樸,雖然大家日子過得都很清貧,但景竹初來乍到時确實受到了不少關照,尤其是豆子和奶奶。
回到家,景竹發現最近貪酒,家裏确實揭不開鍋了。索性信手抓了一把花生米嚼了起來,去泡澡了。
反正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就這麽撿撿破爛,過過悠哉日子,挺好。
沒有米面,熱水還是有的。花生米無法完全充饑,不過泡在木桶裏還是很能放松一天的疲勞。景竹一邊享受着這片刻輕松,一邊祈禱今晚不要有暴雨狂風把籬笆牆吹倒,或是把茅草屋頂掀翻。
可是正想着,門外便傳來咚的一聲,接着便是枝條樹幹被折斷壓碎的噼啪聲響。景竹驚坐而起,激起水花四濺。
這開光嘴,要不明天去集市上擺攤算卦吧?不要什麽,偏來什麽?別來暴風雨,不然又得修繕房屋,結果來真的?那能不能改個願望,祈禱不要有神仙姐姐從天而降掉在家門口吧?
顧不得多想,随手裹了件搭在衣架上的灰白色外衫,景竹啧了一聲,眯着眼睛向屋外走去。
陰雲密布,陰風怒號,着實是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屋頂的茅草嘩啦作響,不知道能否挺過今夜,不遠處的籬笆牆,在大風中被推搡得仿佛弱不禁風的小瘦子,門口四尺左右,已經有籬笆塌了一片向內倒下去,定睛一看,還有一團白花花的東西壓在倒塌的籬笆之上。
景竹眉頭都擰到了一起。啥玩意啊,咋回事啊,這咋整啊?
随手撿了一根拇指粗的小木棍,景竹當做武器謹慎地試探向前。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還真是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了,有神仙來家門口了,只是出場方式有些過于隆重。
不過仔細一瞧,好像不是神仙姐姐?衣料奢華,雪色金絲外氅。蒼白憔悴,卻精致俊美。怎麽看……怎麽是個男人?而且看這身行頭,好像不是個普通的男人?許願的神仙姐姐,怎麽變成了神仙哥哥?盡管發絲淩亂狼狽不堪,一身華服也被污泥弄髒,可是……
實在是個美人啊。眉眼如畫,墨發白衫,仿佛是書中墜入凡塵的谪仙。
一定是開門的姿勢不對。景竹撓了撓頭,拎着小木棍又原路返回了屋裏。關上嘎吱作響的小破門,深吸一口氣,又默數了三聲,才重新打開了門。
結果,那疑似是個人的白色不明物體仍原封不動地趴在塌籬笆上,甚至都沒蠕動一下。
随着風聲漸厲,開始有滴答的雨點敲在地上。這驟雨來得頗為急切,轉眼間變成了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将洇濕了的土地連結濕潤。
那團白花花的東西,可能體會到了被雨淋濕的觸感,本就縮成了一團,如今更是怕冷似的,吃力地蠕動一下身體,縮得更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躲在門口屋檐下望着這一切的景竹,終于咬咬牙跺跺腳,閉着眼睛在內心翻了無數個白眼,還是一狠心冒雨跑了出去,拇指粗的小木棍也不拎了,也不擔心這團白花花到底是不是人了,發揮撿破爛時穩準狠的傳統技術,扒拉兩下,肩上一扛,帶回了屋裏。
這還真是個人。而且,還活着。
将人簡單粗暴地扔在嘎吱作響的簡陋木床板上,景竹在旁邊坐了下來。破舊的床顯然不堪兩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又開始嘎吱嘎吱地響了起來,仿佛下一刻就會散架報廢一樣。景竹戳了戳床上那人,在心裏默默設想了多種前因後果。
這人姓甚名誰?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什麽會倒在這裏?撿了他會不會被當做是拐賣來的?如果被他家人找上門來訛錢怎麽辦?如果把他當破爛賣掉能換幾個銀子?
正想着,身邊的男人咳了幾聲,呼吸也局促了起來。景竹被吓了一跳,連忙轉身過去為其撫拍後背,手忙腳亂地去找水。
剛才燒的熱水全用來洗澡了,要喝水的話只能現燒了。加完燒水的柴火,望着鍋底的水擠出一片小小氣泡,景竹這才意識到,原來剛才急着出去救人,身上還有未擦幹的水,早已濡濕了那件灰白色外衫,潮濕的衣料緊貼于肌膚之上,提醒着身體的主人,裏面是一絲不挂的。
這氣氛突然就暧昧了起來。
景竹撓了撓頭,随手抓了一把花生豆塞進嘴裏。管他呢,反正兩個都是男人,裸着就裸着了,能怎麽着?他還能誘惑我,讓我神魂颠倒,恨不得吃了他?
說起來,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啊?穿着打扮甚是講究,不像是這貧民窟的人。眉眼之間保養的精致,也不像是尋常人家。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男人縮成白花花的一團倒在籬笆牆下的樣子,讓景竹突然想起了西街口王奶奶家的那條小白狗,名字就叫小白,那條狗睡覺的模樣,和他如出一轍。
二叄0-浏酒*二叄酒_溜'
撅了噘嘴,景竹又抓了一把花生豆,在廚房邊等水燒開,邊思考這神秘男子的來頭。可是思來想去,直到水燒開也得不出什麽結論。
“小白,喽喽喽,來吃花生咯!”
想不到不如不想,等他醒了,好酒好肉一招待,什麽疑問自然都迎刃而解了。總不會不醒吧?于是,景竹又抓了一把花生,逗狗一般地朝着內室床上那只小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