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見邊燃低垂着頭并未看向自己，餘煙落很快也将視線移開，不知是刻意還是随意地望進了楊橙碗裏。
楊橙吃得很香，香味飄入餘煙落鼻尖，她卻始終無動于衷，只是靜靜地看了幾秒，随即望向別處。
似乎對于楊橙來說，有美食吃就是極其幸福的一件事，餘煙落與她這麽長的一段時間吃下來，每次看楊橙吃飯，她自己心情也能愉悅不少，這感覺就像是看了一集很開胃的吃播。
與之不同的是，開吃播的人通常都在屏幕裏，而楊橙現在就坐在她對面，觸手可及。
兩個人慢悠悠地吃完了這頓午飯，一個當真因享受美食而吃得悠閑自得，另一個則因心中藏了事，想快也快不起來。
整個吃飯的過程裏，餘煙落幾次三番不自覺望向旁邊的邊燃，好幾次都只看到埋頭吃飯的他。他的動作平靜且平穩，似乎就不曾擡起過頭來，安安靜靜獨自一人。
每次望向他，餘煙落的心情就似多了一分複雜，而就在這最後一次，當她再度向邊燃投去視線時，她卻發現邊燃也正在望着她，兩個人的目光在那一瞬于半空驀地觸碰上。
餘煙落下意識想要躲開視線，但她逼着自己繃緊身體堅定目光，直直與邊燃對視，并未表現出半分閃躲之意。可其實她心中很亂，就像剛才在排隊買飯時的那樣，慌張不已。
只是她将這種情緒完全壓在了心底，不讓人輕易察覺。
在與餘煙落目光對上的那一刻，邊燃的反應沒有餘煙落那麽大，他根本沒什麽反應，只朝餘煙落笑了一下，笑意柔和。同時他還輕揚眉頭，眼神中的意思是在詢問餘煙落怎麽了。
餘煙落什麽都沒說，亦什麽都沒做，重新垂下頭去後再未偷瞄過對方。
直至飯飽後，她與楊橙一同去将碗盤放了，而邊燃則又跟在了她們身後。
若換作之前，餘煙落必定不會給邊燃好眼色，且可能會在心裏吐槽一句“跟屁蟲”，但現在她什麽都不想說。若不是因為邊燃在排隊時對她說的那些話，她應當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思緒混亂。
三人同行，從食堂出來後就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依舊是去食堂之間所排的那種倒三角隊形。
對于在教室裏發生的那件事，吃過這頓午飯後餘煙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本就是她不在意的事情，想要讓她記在心中或者腦裏，自然沒有那麽容易。
更何況，中午邊燃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直接擾亂了她的心，她心的空間逼仄到只能容下這一個人所說的那些話。
還沒走出多遠，楊橙突然停下腳步，直接轉身向後。身旁的人忽有異樣，餘煙落也不得不止住步伐，帶着疑惑望向她。
“對了社長，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們煙落嘛？”不給邊燃或者餘煙落有任何回應的機會，楊橙緊接着又說，“要不，你倆去找個地方聊聊呗，指不定社長有什麽重要事兒呢煙落！”
她語氣裏有很明顯的催促意味，當餘煙落帶着遲疑望向她的時候，她當即挑眉，眼神示意對方必須去，而她可以獨自退場，把舞臺空出來只留給這二人。
“我……橙子……”
“別我，也別橙子了，你的橙子現在要回寝室打游戲去了，你們可以選擇速戰速決，早點聊完早點回來陪我，否則我一個人待在寝室可是會很寂寞的。”
楊橙俨然成了個戲精，前半段催得異常認真，态度嚴肅，到後半段瞬間就垮下來，一副哭唧唧委屈模樣。而在她話音落下之後，她緊接着卻又恢複如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只是餘煙落的一段錯覺而已。
對于楊橙這不斷在發生改變的情緒，餘煙落又無奈又想笑，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沒笑，只對楊橙輕輕點頭，“好吧，那行，我聽社長把話說完就馬上回去。”
回寝室的路上，楊橙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原本她還想着不幫她們社長的忙，讓邊燃靠自己實力去追煙落，但現在她此番行為，不就是有意送了個順水人情給對方？這難道還不是幫忙？
但再轉念一想，其實即便沒有她，煙落也遲早會跟邊燃聊上，所以她這也不算是幫了什麽忙，不過順其自然罷了。
學校裏有一條羊腸小徑，就在圖書館後方，這可以是從前門去後門的一條捷徑，也可以是供情侶們約會漫步的場所。
那裏還有一條湖，湖邊有長椅，他們可以坐在長椅上，在溫暖的微風裏欣賞飄蕩的柳樹葉在湖上漾開層層溫柔漣漪，波光粼粼的湖面。
看藍天，聽鳥鳴，聊真心話，對于多數人而言這無疑是段最為美好幸福的小時光。不過如今天氣轉涼，來往的人自然也就少了些，大家一致認為，只有春天才是來這裏賞湖最合襯的季節。
餘煙落有一次就是透過圖書館的大落地窗看到了在那裏走動的邊燃。她清楚記得那天是什麽時候，也清楚記得自己究竟因什麽原因來了圖書館，而邊燃的倏然路過她也始終認為是刻意，并非巧合。
此刻，兩個人就并肩走在這條小道上，任由涼風習習，吹動餘煙落的發絲。
因是周五，學生們該回家的回家，該出去玩的出去玩，也有些人動作稍慢一些，到現在仍在食堂吃飯。這塊區域除他二人之外并不見其他什麽人，就好似特意為他們騰出地方。
兩個人也曾這樣單獨兩人一同走過一回，就在那日晚上。可今天，若沒有邊燃中午時的那段話，餘煙落的狀态應該還會自然不少。
也正因邊燃，她現在仍稍顯拘謹，久久無言，只等着對方先開口。
若是不在乎這個人，其實她可以完全無視，并勒令對方不準再說那些奇奇怪怪亂七八糟的話。
可她沒有，只因她在乎。
現在還不到晚上，晚風必然會冷上很多，而現在風的溫度則剛剛好，涼涼的還算惬意。
乘着風，兩個人已一路過來走了差不多有兩三分鐘的時間。但因他們步伐緩慢，其實并未走出多遠距離。
餘煙落不說話，邊燃卻也不說話。前者是真的不知該如何開啓話題，而後者則是在享受自己與身旁人此刻漫步在小路上的這份安寧與祥和。
再稍微等他一下，他就會将今天來找餘煙落的原因和盤托出。
見邊燃遲遲沒有開口，餘煙落轉頭瞥了他一眼，想看他在做什麽。
此刻邊燃正目視着前方，似乎是在遠遠遙望操場那邊，落入餘煙落視線中的是他那張弧度精致的側臉。
餘煙落的目光跟着他的側顏弧線緩緩描摹了一遍，發現他下的颚線很明顯，睫毛很長，鼻子很挺，唇形也很好看，只不過嘴唇微有些幹。
此時他雙唇自然抿起，輕攏出一條薄線，唇角微微上揚着，讓餘煙落不自覺多看了幾眼。
随後，循着邊燃的視線向前方望去，餘煙落看到一幫活力四射的莘莘學子正在操場上踢着球，一個個都在恣意快樂的奔跑中盡情揮灑汗水。
那一刻，餘煙落忽然覺得現在的景就已能被稱之為美好。不僅是那些同學踢足球的場景，其中也包括了她與邊燃在微風中，在小徑上站着，欣賞別人的模樣。
這是一個整體，可單獨分成兩邊其實也很好，尤其是……她與邊燃這邊。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後，餘煙落再次将視線移至邊燃身上。
應是注意到了對方的視線，邊燃收回遠望的目光，轉頭望向身旁的人。
二人目光再次對上的那一刻，餘煙落仍舊沒有閃躲，佯裝平靜地與他對視，心中總覺該發出點動靜來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沉默，于是開口：“你今天……又是想來跟我說比賽的事嗎？”
當時餘煙落就覺得邊燃是特意想要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想與自己走得更近一些才會來找她說要一起參加合唱比賽。剛好學校裏近期即将開展的活動的就只有那一個，他才順勢以此來作為借口。
其實這樣很突兀，邊燃又如何得知她究竟會不會唱歌，若她五音不全呢，若她最不願意當着那麽多人的表演節目呢？
現在想想他那時也是膽大又沖動，若到最後反而踩到自己雷點得不償失又該如何？對此餘煙落是既覺得可氣又不禁想笑，也不知究竟該如何來評價邊燃的那番行為。
“不是，我今天不是為了這事。”他輕笑着搖了搖頭，緊接着又補充一句，“不過先說好，雖然只剩下兩周時間，但這件事我不會放棄。”
他說不放棄時的那股勁兒，談不上有多堅定，卻反倒讓餘煙落覺得有些傻乎乎的。說得再好聽些，就是有點兒可愛。
當這個詞在腦中倏忽浮現的那一刻，餘煙落自己也不由一驚，從未想到有一天自己形容邊燃時竟會用上應當與對方毫不相關的“可愛”一詞。
餘煙落說完向另一側稍稍轉過頭去，竭力忍笑的戰況終是以失敗告終，唇角悄然蔓開一抹愉悅笑意。
等她笑完了，将臉上全部的笑意立刻收起來後才重新面朝邊燃，當作無事發生，“好好好，那你就繼續堅持你的，看到最後我們究竟誰會屈服。”
“那就比比看吧，如果我輸了，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邊燃看起來信心十足。
餘煙落沒有拒絕，反問道：“那如果我輸了呢？”
“餘煙落。”邊燃微偏過頭凝神注視着餘煙落，深邃眸中浮現一抹勾人的愉悅笑意，“你就對自己這麽沒自信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