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餘煙落正獨自默默吃着烤茄子，一聽許景承提到自己，不由微微擰了一下眉頭，随即擡頭向對方望去。
她就這樣皺着眉頭聽許景承講完那番話，詫異之際向旁邊的人也投去一寸目光。
對于許景承所說的這件事，她不知如何反駁，只好将希望寄予邊燃。她相信邊燃一定會跟他這位好哥們解釋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會任由別人拿他倆來胡亂開玩笑。
而當真如她所想，下一秒邊燃就拿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對向許景承，不滿地瞪着對方，“許景承，你跟方程式坐在一起的樣子真像在拍新婚照，只要你倆不笑，就百分百是了。”
坐在旁邊無辜躺槍的方耀飛眉心猛然一跳，張大嘴巴一臉驚詫地望着邊燃，滿臉都寫着“老四你攻擊他就攻擊他，把我拉進去幹嘛”。
注意到方耀飛的異常，邊燃卻也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未理會。
他雖沒有直言不讓許景承拿他跟餘煙落開玩笑，但從他這句話中透出的意思來看，擺明了就是針對許景承方才所說的話，不太友好地怼了回去。
許景承也并不傻，當然能聽出邊燃話中的意思。
他自知确實冒犯了他們二人，也就沒再反駁邊燃，只哈哈大笑起來，以笑容來掩飾自己的尴尬，“好了小邊邊，是哥錯了，哥願意自罰三杯。”
邊燃剛才那一招的确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他以為邊燃會嚴厲地說出讓他閉嘴之類的話，誰知對方竟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直接把他跟方耀飛聯系在一起，這就有些尴尬了。
吃燒烤怎麽能不配上啤酒。早在餘煙落随邊燃來到這裏之前，這三個男生就已經各自喝了幾杯啤酒。不過杯子不大，咪幾口一杯也就差不多見了底，所以實際他們所喝的量算不上很多。
在說完那句自罰三杯的話後，許景承徑自站起身來，一把抄起自己桌前的那杯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方耀飛又重新滿上的杯子，将其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緊接着又是第二杯、第三杯，這三杯他全都仰頭飲盡，半點沒有抱怨，畢竟這也是他自己作出來的。
邊燃冷眼旁觀他兌現自己的承諾，相信對方之後也不會再輕易開這種玩笑，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在被開玩笑這種事情上，若被打趣的只有他自己，他倒也無所謂，但如果再連帶上別人，尤其是被他所重視的人，那他就絕對無法容忍。
酒足飯飽之後，幾個男生吃得肚子鼓鼓囊囊，不由打了幾個飽嗝。
他們當中邊燃吃得最少，但所有的錢，無論是誰，只要是他們這張桌子上所點的東西，都得由邊燃來支付。
邊燃倒是不心疼錢，畢竟自己承諾過的事情他當然會去好好兌現，只是他更在意的當然還是兩個女孩是否吃飽吃得滿足。
“社長你別擔心，何止是吃飽啊，我簡直都快撐死了，你這根本就是我減肥路上的一條攔路虎啊，太狠了哈哈……”
除了那句“快撐死了”是真的，其餘那些話全都是楊橙在跟邊燃開玩笑，為的就是吓唬吓唬他，誰料最後邊燃沒有被吓唬到，反倒将她自己給成功逗笑。
邊燃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麽，直接看向餘煙落，“餘煙落同學你呢，吃飽了嗎？”
“吃飽了。”
餘煙落的回應與楊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楊橙就愛熱鬧，就愛成天嘻嘻哈哈，相比之下餘煙落較為沉默，只用極其簡單的這三個字來回應，之後再無其他。
“那就好，吃飽就好。”邊燃朝她露出一抹燦爛笑容，在暗淡的夜色與燈光下，還是讓餘煙落看得清清楚楚。
而不僅是餘煙落，他這抹只對餘煙落一個人露出的笑顏，就連許景承與方耀飛這兩個人都盡數捕捉了去。
這兩個事多的人在看到這一場景後立時移開目光相視一笑，對方才的情況都心照不宣，暗自偷樂。
他們敢以人格擔保，邊燃絕對、必然、百分百對他們這位學妹有意思。至于他們這兩個人現在究竟發展到哪一步情況，這點方耀飛準備一會兒回了寝室再問問邊燃。
倘若邊燃不肯說，那他就慫恿張明明跟自己一起對他們老四“大刑伺候”。即便邊燃還在感冒生病當中，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在八卦面前就沒有兩肋插刀的兄弟感情可言。
回去的路上，男生走在前方，兩名女生在他們身後跟着，隔開一米多的距離。
前頭那幾人似乎有着說不完的話，原本剛才在燒烤攤上就已經說了很多話，結果這會兒仍喋喋不休着，時不時傳來鬧哄哄的聲響。
餘煙落與楊橙走在後面小聲聊着天，不過基本都是楊橙興致沖沖地講着最近幾個電影電視劇明星的爆炸性八卦，而餘煙落則安靜充當一個傾聽者的身份，時不時給她點反應。
幾人在不知不覺中已回到學校後門，因為男生的寝室就在這旁邊的樓裏，他們也就不可能繼續陪同兩位女生一起往女寝那邊走去了。
餘煙落與楊橙原本就不需要有什麽人來護送，她們現在可是在學校裏，而不是在校門外，應該不至于會有人膽肥到在校內做出傷害女校友的事情來。
盡管如此，邊燃也還是準備再送她們一程，就送到籃球場那邊。不放心她們是一回事，更主要的原因還是他有些事準備跟餘煙落說清楚。
夜晚靜谧，涼風瑟瑟。餘煙落她們離開時籃球場上還有班裏的男生正在打球，回來時卻只剩下空蕩一片，再也尋不着人煙。
邊燃本該就送餘煙落與楊橙到這裏，并且他也确實在這裏停下了腳步，但他的視線卻始終盯牢餘煙落不放，微抿着唇似乎還有什麽話想對她說。
而餘煙落與他也同樣還有未完的事情要解決，與此同時她的手已伸進外套口袋中，将那張她出門時特意帶着的十元紙幣緊緊攥于手心。
——那是她欠邊燃的一杯拿鐵錢。
十幾塊錢這個問題無關邊燃小不小氣，單單只是她不想欠邊燃的。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把錢拿出口袋，反倒是敏銳注意到氣氛有些不太對勁的楊橙先她一步開口向邊燃問道：“社長，你是不是還有什麽話要跟我們煙落說啊？”
對于楊橙毫無預兆突然講出的話，邊燃顯然也有些驚訝，但随之就朝她輕輕颔首，眼神裏帶了幾分感謝的意思。
他感謝楊橙的善良，願意給他與餘煙落留下一點私人空間。
楊橙會意，輕拍餘煙落後背，眼神中透出的意思餘煙落明白，她知道楊橙将會在寝室樓下等她過去。
随即她扭頭離開，留下餘煙落與邊燃兩個人站在籃球場旁邊的行人小道上面面相觑。
忽然想到什麽，餘煙落立刻從兜裏取出那張紙幣遞到邊燃手中，緊接着又摸索出幾枚硬幣，同樣放到邊燃仍攤開的掌心中。
看着手心裏的這十幾塊錢，邊燃頓了頓，眼中本就微弱的光芒忽然暗了下來。
“好了，這樣我就不欠你什麽了，社長。”見對方遲遲不開口，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餘煙落只好先他一步開口道。
說完這句話後，她心中沒來由地湧起一種莫名空落落的情緒，即便已将欠下的錢還給她們社長，她卻還是高興不起來。
邊燃将手握緊成拳，緩緩垂于身側，硬幣硌得掌心微疼。
随即他望向餘煙落，臉上扯出一抹淡而溫柔的笑容，說了句讓餘煙落完全意想不到的話，“原本是想讓你欠我些什麽，下次就有借口再相見了，現在看來，還是我草率了。”
這話頗為大膽，不像普通校友之間會說出的那種話。餘煙落先是一驚，想到幸好楊橙不在，否則她擔心對方會誤會自己與邊燃之間的關系。
而随後，更多充斥在她腦中的念頭就只剩下詫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邊燃竟曾産生過這樣的想法。
“你那不僅是草率……”餘煙落無聲輕笑一下，在邊燃的注視下繼續說道，“而且天真而且幼稚。”
天真與幼稚……聽起來也不是什麽壞的形容詞，更何況這是從餘煙落口中說出的，帶給邊燃的感受也就會與其他任何人對他說的都有着極大不同。
老實說，這一刻他還挺愉悅的。餘煙落那句話就像是一片嫩綠樹葉落在他那面心湖上，向四周泛開一層層細微漣漪，撩|撥着他的心弦。
餘煙落一直仔細凝視着邊燃的臉，對方哪怕一個極小極細微的表情變化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當邊燃倏忽間向她投來視線時，她卻反倒下意識倉皇地移開眼去，似生怕與之對上目光。
這完全出于她自身的不由自主，等她反應過來後立刻重新看向邊燃，佯裝無事模樣，同時不禁在心裏問了自己一句：自己這是在做什麽，不就正常的對視嗎，這到底有什麽可慌的。
“社長，其實……”無聲咽下一口唾沫，餘煙落薄唇微掀，緩緩啓唇。
她藏在高領毛衣後的纖細脖頸喉間微微一動，并不被邊燃輕易察覺。她無意停在這裏，只是為了在說出後面那句話時給自己時間鼓足更大勇氣。
邊燃大抵猜到了她想說的話，卻依舊滿懷期待地望着她，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餘煙落定定神，強作坦然地說了下去，“其實你也不用擔心，我還是會去參加社團活動的……畢竟，既然報了名也不能浪費名額嘛不是，能白看一場表演也是賺了，幹嘛要放棄這麽好的事。”
她起初态度真摯，後半程時卻突然話鋒一轉，連語調亦變得輕松起來。邊燃認真聽着，不禁被她逗笑，輕輕點頭應了那一聲好。
簡單道別，餘煙落踏着微弱燈光向她們寝室走去。
邊燃站在那裏，靜靜凝望着那道逐漸遠去的背影，一如昨夜那樣。但與之不同的是，此刻他的心，早已不比昨日沉重，反倒松弛不少。
走出去一段路後，餘煙落還是沒忍住回頭往邊燃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早已想到對方必定還會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等自己離開，但當她真的回頭看到那道小小黑影時，她的心仍是不受控制地輕顫一下，湧起幾分波瀾。
伸在口袋裏的指尖不自覺輕蹭幾下衣物，餘煙落很快收回目光，眼底情緒卻越發複雜起來。
此刻仿佛有一張巨大的網将她緊攏其中，她掙脫不開，而越是掙紮，這網也似束縛得她越緊。
她問自己，對于邊燃，她究竟存着什麽樣的心思，既然不是讨厭，那又會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