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讨厭這個詞鑽入餘煙落耳中時，她心中沒來由地生出幾分不悅。
老實說，這詞聽來有些刺耳，尤其被邊燃像現在這樣用以自嘲。
餘煙落看了一眼楊橙，見她東張西望一副“你們聊你們的，不用搭理我”的态度，雖總覺得有些別扭，卻還是輕聲對邊燃說了一句，“我不讨厭你，至少現在我不讨厭你。”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被寒風一吹就飄散在了風中，轉瞬消逝。
邊燃當然還是聽清了，雖然他并未回複什麽，但現在有餘煙落這句話，對他來說那就已經足夠。
邊燃回頭看了一眼門外遠方，夜幕中有不少人正在走動，卻都是黑黢黢幾道身影，看不清他們的面容。
餘煙落循着他的視線向外望去，距離許景承他們離開這裏已有近十分鐘的時間，她又怎會再見得着他們的身影。
也正因什麽都沒能看到，索性她就很快收回目光，視線重新落回到就站在自己眼前的邊燃身上。
她并未忘記邊燃生病的事，所以她一直在有意無意地打量着對方的臉色。柔黃色燈光的照映下，邊燃的情況看起來還算正常，只是剛才說話時的嗓音稍顯沙啞。
他本是清亮的少年音色，聲音若出現一些問題，落入旁人耳中自然會比較明顯，再加之餘煙落方才就對此特意留了心，自然也就聽得十分清楚。
夜晚的風真的很涼，冷飕飕吹得人頭疼，邊燃已在這裏吹了片刻的風，并不願讓餘煙落再跟着他一同受累吹冷風，于是他立刻開口提醒兩位女生，“走吧，那幫人已經先去了，我們也快走。”
“好。”
應聲的只有餘煙落一人，楊橙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靜靜待在一旁。首先那二人在談話時她自認是真的插不進話去，其次她深切覺得，自己現在這副模樣硬生生又成了像昨晚一樣的那只電燈泡。
餘煙落與邊燃之間的氛圍有幾分微妙，這點想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又何況是她楊橙。
二人跟着邊燃一同前往許景承他們所在的那家燒烤店，路上餘煙落始終沒有跟邊燃說過話，楊橙見狀也就不把機會再讓給別人，挽着餘煙落的手臂跟她說了幾乎全程的話。
她們這對好室友好姐妹似有着說不完的話，留邊燃在前方領路，孤零零默然地走着。
餘煙落安靜聽着楊橙的話，目光卻始終停留在前方不遠處邊燃的背影上。
他的身影高高瘦瘦，肩膀不是很寬。餘煙落還是之前那個想法，邊燃的身形正如他的性子那樣，大概率給不了女生多少安全感。
除非他之後會有讓她改觀的行為，但由于兩個人接觸不多，估計還是不太容易對他改觀的。
好在他今天穿得還算妥當，厚外套也穿了起來，不再像昨天那麽單薄。
早該這樣了不是嗎，非得等到感冒了再來後悔，這樣有意思嗎……餘煙落不由嘆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盯着邊燃看了許久。
她當即收回視線，向街邊兩側望去，那一片燈紅酒綠映入她眼中，她漫不經心地欣賞着學校後門這片商業區還算繁華的夜景。
若只有她自己一人，她平日裏當然不會往後門走，不過因為楊橙對後門那條商業街很感興趣，于是每當周末，她一般就會拉着餘煙落出來逛街。
後門那條街上有一家電影院，票價對于學生來講還算友好，影院內的座椅也十分舒适，因此是多數學生閑暇時都會選擇的好去處。
餘煙落與楊橙之前去看過一場電影。是楊橙很喜歡看的純愛情類電影，反倒餘煙落自己興趣不是很濃。不過在看完這部片長90分鐘的電影出來後，餘煙落對這家影院的體驗感有了一個很好的印象。
“到了。”
餘煙落一路跟着邊燃走，不知不覺也就到了他們那幫男生所選的燒烤店。
當聽到從邊燃口中倏忽響起的提醒聲時，她也驀地将視線投向了前方。入眼是她見過但不算熟識的那三個人正圍坐在圓桌前邊吃着燒烤邊火熱聊着天的和諧場景。
邊燃已經走了過去，楊橙也帶着餘煙落立即跟上，三人在空着的幾個位子上分別坐了下來。
在方耀飛三人當中，唯一知道餘煙落有可能來的就只有許景承，另外二人在擡頭看到邊燃帶着這兩個之前參加過他們中秋活動社團排練的女孩時，都不由有些驚訝。
“诶你，你是陽澄湖，你是那個跟老四情侶……啊，你是那個煙……”
雖如今社團裏有不少女社員的加入，不過方耀飛對餘煙落和楊橙的印象還算比較深，畢竟她們都是最初的那幫人。
他也同樣記得很清楚，在他們老四當上魔術社社長之後，他們所開展的第一場社團活動老四可是把最後一個魔術變出的玫瑰送給了坐在第一排那個微信網名叫“煙”的女孩。
而且，那個變玫瑰出來的魔術他以前從未見到過邊燃表演，甚至前任社長莫霜都從未教過他們這些社員這個魔術，他也不知道他們老四究竟是從哪裏學來的，估計還是網上自己學會的。
“是我，群主，我就是那只大閘蟹。”雖然對方說得不太準确，但好歹自己這個沒什麽存在感的人還能被副社長兼群主認出，楊橙的心情因而十分愉悅，與方耀飛開起了玩笑。
“老四你這是什麽情況，怎麽不提前跟我們打個招呼，讓我們知道今夜有可愛的小學妹相伴？”
雖方耀飛熱情地與兩位女生打過招呼，但另一位邊燃寝室裏的男生張明明卻只對邊燃把女生帶過來的行為感到好奇，剛好他就坐在邊燃身邊，扯着邊燃的手臂不解地問了句。
邊燃低聲回道：“這次是我的失誤，下次一定事先跟你們打好招呼。”
“好啦小明，你們話怎麽這麽多，反正這次是我們親愛的邊同學買單，你管他帶什麽人過來，我們只管吃得開心吃得飽就好了。”
許景承忽然擡高的聲音打斷了他們這幫子人的對話，讓這張餐桌前的所有人都不由轉頭望向了他，聽他對餘煙落以及楊橙說道：“兩位妹妹想吃什麽可以自己點，不要客氣，盡管坑邊燃就對了，邊同學還是很大方的，是吧？”
許景承說着朝邊燃輕擡下巴，甚至還朝他做了個wink的姿勢，然而邊燃卻只覺得特別辣眼睛，直接翻去白眼。
楊橙還是那樣，天生自來熟，即便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許景承，卻還是很快接上了對方的話，甚至還與對方聊起了燒烤當中什麽最好吃的話題。
剩下餘煙落一人，始終保持沉默，什麽話都沒有說過，顯然還有些拘謹。
他們三人按照從左至右依次是楊橙、餘煙落，最後再是邊燃的順序坐着，前一個人跟別人熱情聊天去了，剩下後兩個人連單都還未點上。
邊燃基本了解餘煙落寡言的性子，主動湊了過去，同時将菜單一并拿過去，壓低聲音盡量用着只對方可以聽到的音量說話，讓她想吃什麽可以自己選擇，不用擔心其他任何問題。
周遭的環境略顯嘈雜，但兩個人靠得很近，手臂與手臂之間或許才只隔開十厘米的距離，餘煙落可以清楚聽到邊燃說了些什麽。
此時他們身處露天的環境之中，不時有涼風紛揚襲來，邊燃如此刻意壓低聲音，不知是否因不想被餘煙落聽出他感冒，而掩蓋他聲音有所變化的問題，抑或就是單純想與餘煙落說悄悄話。
餘煙落不由再次打量起他身上的衣物來，确信他穿這一身确實可以保暖之後本該就此收回思緒，卻不知道怎麽竟忽然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問了一些她自認沒必要問的話。
“你……感冒還好嗎，社長？”
不僅是邊燃，在問出這個問題後，連帶着她自己都不由愣了一下，想要收回當作什麽都沒問出過，卻早已是覆水難收。
“謝謝關心，小毛病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邊燃笑了笑，在從店內照映出來的暖黃燈光下，餘煙落勉強能看清他眼中的那抹情緒。
他臉上的笑意顯然是真心的，就連眼中也盡數溢滿笑意，光芒落進他眼底，似有閃爍着的淺淡星辰。他的目光如深海般寬闊溫柔，而星子灑下的光芒，則是倒映在海面上的影。
“那就好……”餘煙落淡淡回應一句，聲音越發輕微，很快徹底沒了聲息。
其實她完全可以再嘲邊燃一句，可她并沒有這麽做。畢竟邊燃已經感冒，雖然這件事完全是由他昨晚自己作出來的，但她再這樣落井下石也确實不妥。
二人都沒了聲音，他們之間的氛圍忽然就變得沉重起來，仿佛連空氣都已凝滞，尴尬感撲面而來。
幾秒後餘煙落從邊燃手中接過菜單與筆，點了自己愛吃的幾樣東西，只是量并不算多。當邊燃接回紙筆後，他也在上面勾選了自己想吃的烤串以及數量，遞給服務員。
至于楊橙那邊，無需擔心，她早已在另一張紙上填寫完內容，之後就又重新投入至與那幾位男生的火熱聊天當中。餘煙落本想和她說些什麽，見她跟別人聊得那麽開心，索性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之後的整個過程裏，餘煙落始終覺得自己融入不進去這些人的熱鬧氛圍，就只能坐在一旁默默吃着自己的。
好在她還有個伴兒。坐在她右邊那個人也同樣話少，除卻那幫人忽然提到他時他偶爾會反駁一句，其餘時候他亦如餘煙落那樣安靜得很。
其餘人每每看向他倆，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嘆一聲二人絕配，從長相到氣質都十分匹配，就連不愛說話的性子也都相差不多。
半晌後，在這群人當中終于有人沒忍住對着他倆多看了幾眼，随即大聲笑道：“诶邊燃！你知道嘛，你跟妹妹坐在一起的樣子特別像是在拍新婚照，就是你倆都不笑這點有些可惜了，要是稍微笑一笑，就真的是十成十的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