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今晚的餘煙落與往日有了幾分不同。平日裏到點躺下後，她總能很快熟睡，但此刻的她不知怎麽，滿腦子都仍充斥着邊燃那聲“小同學”。它就似具有詭異魔力般，不斷環繞于她的腦中與耳邊，揮之不散。
饒是邊燃嗓音清亮，帶了些可以稱之為好聽的少年音色，可這些落入餘煙落耳中，除了讓她感到無比嘈雜喧鬧之外，再無其他想法。若讓人煩厭，再好聽的聲音也都成了烏鴉叫喚。
餘煙落幾次掀開眼皮，入眼都是一片漆黑。最後一次時，她轉過頭去往楊橙的床上看了一眼，纖薄的簾帳中透出些許光亮，向她證實着楊橙還并未睡下。
“橙子，你還在看嗎？”餘煙落問了一句。
“啊？”似有人呼喚自己，楊橙立即摘下一側耳機，旋即聽到餘煙落後面的問題，于是答道，“對啊，在看新出的那部《喜歡你的時光》，特別好看，我看得停不下來了。”
“橙子，我明天……”餘煙落有些糾結，是否要與楊橙說自己明天不去看排練的事情。
對于餘煙落的欲言又止，楊橙疑惑，“你明天咋了？”
“沒事，你早點睡。”已經答應過別人的事情再反悔，這種事餘煙落實在做不出來，即便她再怎麽不想見到邊燃，也終是什麽都沒說。
“行，我再看兩集就睡哦。”楊橙一門心思都放在那部劇上，沒去深思對方猶豫的原因，話還未說完已重新戴上耳機繼續刷劇，龇牙咧嘴無聲偷笑。
餘煙落重新阖上雙眼。明明不多時前她還在理直氣壯地認為邊燃蠢，結果時間才沒過去多久她就遭到反噬，邊燃似陰魂不散，擾得她無法安然入睡。
不想了，再怎麽想都沒用。他，邊燃，與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他只不過是個随随便便就能找女孩撩騷的僞君子罷了。
在心中一字一頓地說出這幾個字警告過自己之後，餘煙落當真慢慢放松下身心來，在不知不覺中熟睡過去，一覺直到天亮。
醒後她全身舒适，伸過懶腰後下意識往楊橙那邊看了一眼。雖看不清晰，不過緊閉着的簾子無疑就在向她透露出楊橙還在睡覺的事實，于是她盡量小心翼翼，不發出任何聲音下床洗漱。
穩穩站于地面後她無意往桌上一瞥，落入眼中的便又是那枝被她養于塑料瓶中的玫瑰，也就是邊燃送她的那枝玫瑰。
她愣了一下，為的不是這枝玫瑰此刻的狀态，而是她當下自己本身的情況。鬼使神差的是，她好似陷入到了一個輪回之中，昨天經歷過的事情，今日又再重現。
她記得很清楚，昨日自己亦是如此，下床就看到了那枝玫瑰。不過今日與昨日不同的是，昨日她看到玫瑰時首先映入腦海的是邊燃那抹輕浮笑意，而今日浮現在她眼前的則是昨晚邊燃發給自己的消息，從文字裏透出的仍是一成不變的輕挑。
這種人簡直有毛病。餘煙落火氣頓時湧了上來，一把拿起玫瑰匆匆往衛生間裏走，打開門後直接從瓶裏猛地抽出玫瑰往垃圾桶裏扔，倒光瓶裏的水後将瓶子狠狠壓扁也一并扔入桶中。
洗漱時，她視線無意向斜下方瞄了眼，尚未枯敗的玫瑰就此落入她的視線。她不自覺蹙起眉頭，立即轉回頭來，不允許自己再去多看半眼。
不就一個沒安好心的人送的一朵破花嗎，究竟有什麽好看的……悻悻吐槽一句，餘煙落迅速洗漱完畢後徑直出了衛生間的門。
“煙落，你怎麽把玫瑰扔了呀！”
上午九點多出幾分，初秋的太陽早已升起，金色溫暖的陽光落在寝室外逼仄狹窄的陽臺上，透過劃分開寝室與陽臺的玻璃門也勻了幾寸進來，鋪陳在瓷磚地板上。
餘煙落坐在書桌前差不多背了二十多分鐘的單詞，這時一記分貝較高的呼喊從衛生間內猝然響起，打斷她的思緒。她循着聲音來源望去，正好看到楊橙從門那邊探出身子來。
因為是周末，再加之昨晚熬了夜，楊橙醒來時就已是九點多。清醒過後她想起社團排練在九點半開始，于是匆忙下床，一是不想遲到，二是不想讓餘煙落等自己太久。
結果她一路踩着發出“噠噠”聲的人字拖剛走進廁所，就眼尖地看到了垃圾桶中的花。這花又沒有長腿，所以她斷定這只可能是餘煙落自己扔掉的。
可她不是很能理解，明明這花還沒有完全枯萎，至少還是好看的，煙落為什麽突然會扔掉它。這也就是她突然冒出頭來詢問餘煙落的起因。
“它快枯萎了，所以我就扔了。”餘煙落回了一句，想要以此為理由搪塞過去。
光從表情上就能看出楊橙對這枝花的惋惜，“沒有啊，我看它還好好的，應該還能活個幾天的吧，今天就扔掉太可惜了，明明可以再多養養的。”
“沒事的，你別管了，快刷牙。”但既然扔了那就是扔了，餘煙落朝楊橙淺笑一聲，繼續轉頭背她的單詞。
楊橙看着餘煙落重新進入背書狀态，雖還在忍不住惋惜，但也不好再多說什麽。畢竟這花的主人是餘煙落，她想怎麽處理那就怎麽處理吧。
好在這花曾綻放豔麗過，也算體現出了它的價值。
九點半，餘煙落跟着楊橙剛好踩着時間點走入經管系三樓大三3班教室中。
此時邊燃已像前天那樣站在講臺前，那個之前給他拿過道具的男生就坐在餘煙落那晚坐過的位子上。楊橙的位子也被人坐了，是個她們都不認識的男生。
餘煙落進去後，發現教室後方還坐着兩名沒有見過的男生跟女生，算上她與楊橙，整間教室裏攏共也就只有七個人，二十五分之七，這比例實在少得可憐。
當目光從那些人身上移開後，餘煙落隐約察覺到有抹微灼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她當然知道那目光屬于誰，故而她強忍着沒有回過頭去，與那道視線對上。
之前的位置被人坐了，楊橙只好帶着她往中間坐坐，但坐的同樣還是第一排。畢竟第一排的位置方便她們觀看邊燃表演。
該來的總要來。當餘煙落坐好後，擡頭的那一刻她與邊燃的目光終究還是在半空交彙。
邊燃的眼神裏帶了幾分灼熱，不知為何竟讓餘煙落無端生出幾分心虛來。但她并未将這種情緒表現出來，依舊鎮定地望着邊燃，頗有幾分臨危不亂的架勢。
幾秒的靜谧後，她注意到邊燃臉上的嚴肅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帶着幾分釋然與松懈，甚至還夾雜一絲喜悅的淺笑。
為什麽會有釋然與松懈，餘煙落的解讀是邊燃起初氣惱于自己騙他，但他作為學長與社長最後還是不準備跟學妹兼社員一般見識，這才有了這種自我纾解的情緒。至于後面那層由衷的喜悅，鑒于她也無法理解，索性權當自己看錯了。
“好了，大家都找到各自的位子了吧。”已經到了約定時間點，教室內估計也不會再來人，邊燃将視線從餘煙落臉上移開對大家說着，看起來心情不錯，“那我們準備開始了。”
“好。”
臺下回應的只有楊橙一個。當她聲音在安靜的教室內突兀響起時，她第一反應是看向身旁的餘煙落，眼神裏傳達出問她為什麽不跟自己一起應聲，現在導致自己多少有幾分尴尬的疑問。
邊燃看着自己正下方這兩個女孩，大抵能看出她們眼神裏交流出來的內容，于是他又說，“正好，除了這兩位新來的社員，在場都是我的老熟人了，我給兩位新社員介紹一下，讓你們互相認識，以後大家都是朋友。”
老實說，若邊燃什麽都不提也無妨，但現在提起來，也就不自覺勾起了餘煙落的好奇心，她的确有點兒想知道那個方程式，還有意大利面程星及小明同學究竟是誰。這三個人在群中無疑都有趣得很，至少比邊燃有趣多了。
程星依她之見很有可能就是坐在後方的那個男生，而他旁邊必定就是他昨日所說的女朋友。如此一來，方程式跟小明同學應當就在剩下最後那兩名男生中。
邊燃似揣測到了餘煙落的心思，就從這兩名男生身上介紹過去，介紹得也算詳細，将她心底的疑問一一解答。
左邊身形微壯留着偏分，也就是前日給邊燃拿道具的男生就是副社長方耀飛，網名方程式，右邊那個短發清爽的則是“小明同學”張明明。至于程星與其女友，确實就是坐在後方那兩個人。
也就是說，整間教室除了他們這幾個老社員之外，來看排練的新社員就只有她與楊橙二人。而若非楊橙，她們這兩個新社員也不可能來，一時間餘煙落也不知該如何形容邊燃的號召力與凝聚力，程星不是說他被很多女生追嗎，為什麽現在都沒人來看他表演？
淡漠目光再次停留于邊燃身上，餘煙落雙眸微斂，自鼻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蔑哼聲。很顯然，當下的處境就是他們這幫子人在群裏裝逼失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