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今晚,是第一次
路程非常尴尬,黃炎真查過飛機和高鐵,與車程相比,沒有哪一項可以更快回到北城。最後霍清池選了更方便控制速度的開車回去。
天已經黑透,車子在高速上飛快駛向北城方向。
霍清池又打了個電話。
“現在怎麽樣?岑小姐已經送進手術室了嗎?”
那頭的醫生解釋道:“岑小姐剛吃過飯,用麻醉藥有一定的風險,孩子不是很大,岑小姐身體條件很好,完全可以試着順産。”
醫生是霍清池親自挑選的,自然很值得信賴。
他接受了這個解釋,又說:“那就上無痛吧。盡量減輕岑小姐的痛苦。”
“這個,現在還沒到可以上無痛的時間。”
左右都不行,霍清池無奈地捏着鼻根,說:“把手機給岑小姐吧。”
不一會兒,裏面傳來岑今的聲音。
“未未,你怎麽樣?很痛嗎?”
岑今呼吸聲很重,明顯壓抑着痛苦:“還好。霍清池,你已經在路上了嗎?”
第一次,霍清池從岑今的話裏,聽出一點對他的期待。
他急道:“是,我已經在路上,未未,你別怕,我很快就能到。”
岑今輕輕的“嗯”了一聲,聲音非常軟,還帶着鼻音:“那你快點兒。”
一瞬間,霍清池想到那一晚,當時的岑今也曾經這樣軟着聲和他說話,撒嬌一般叫着他的名字,又被他逼着帶着哭腔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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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只有那一晚,後面再沒有過。
霍清池的聲音頓時溫柔得不像話,哄小孩一般:“好,我很快的,未未,你等我。現在把電話給醫生。”
電話又回到醫生手裏。
霍清池的那點溫柔瞬間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冷靜而強勢。
“我還要一點時間才能趕到,如果有什麽突發狀況,你拿主意,不用非得等我到場。”
“好。霍先生你放心。”
霍清池看了眼車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他的聲音也沉如外面的夜色。
“總之一切以岑小姐為重,必要時,放棄孩子。”
他強逼着岑今留下的,不惜拿自己的命去換,可能是他和岑今這輩子唯一可以擁有的孩子。
黃炎真本來在想霍先生是電視劇看多了吧,現在醫院裏不存在“保大人還是保孩子”這個問題的,都是極力保大人,可是在他偏頭的一瞬間,在朦胧昏暗的光線裏,看到霍清池的臉,忽然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霍清池收了線,敲了下駕駛席的椅背,讓司機再開快一點。
黃炎真一臉驚詫地看着霍清池。
霍清池以前對司機的要求就是要将車開得平穩,自上次出過車禍後,更是格外謹慎,有時候司機稍微開快一點,都要被他提醒。
可是現在,車速已經提到一百二,又是晚上行車,還下着雪,再快,真會有出事的風險。
“霍先生,”黃炎真不得不出言提醒,“我看過我姐生孩子,沒有那麽快的,尤其岑小姐又是第一胎,産程應該會很長。您不用這麽着急,還是安全第—,對吧?”
霍清池靠着座椅,目視着前向,點頭。
“我知道。不過炎真……”他的聲音很低,接近呓語,“她在等我回去。”
岑今第一次對他有所期盼,等着見他,他不能讓她失望。
假如她對他的期待多一點,她離開的決心會不會就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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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今快要痛死了。
她知道生孩子會痛,可是不知道會這麽痛。她的腰快要斷掉,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死去,可是醫生告訴她才開了一指。
才一指?
她都這麽痛了,怎麽才一指?
旁邊不時有醫生助産士過來看她,溫聲安慰她,可是對岑今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不管是多麽親密的關系,這個世上也沒有人可以代替你挨痛。
很久以前,外婆生媽媽,媽媽生下她時,是不是都是這樣痛着過來的?
應該是的,外婆還曾經難産過。
那以後,多年以後,她肚子裏的這個小家夥,是不是也會和她一樣,需要承受生産之苦?
哪怕是親母女,她也沒辦法代替這個孩子。
岑今忽然間淚盈于眶。
哪怕最後還是會抛下她,可是她還是希望這個孩子無災無痛,一生順意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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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司機不得不将車速降下來一點。
晚上十點多,霍清池讓司機将車停在應急車道上,強迫他換了位子,自己坐到駕駛席上。
黃炎真大驚失色:“霍先生,注意安全!”
霍清池系上安全帶,一腳油門,将車彙入車流中。
“我有分寸。”
十一點多,終于回到北城,到了岑今待産的醫院。
霍清池把車停在住院部門口,推門下車,連門都沒顧及關,大步往門口走。
短短幾步路,他的頭發和肩頭落了一層雪花。
黃炎真慢了一步,小跑着才追上。
有人在門口等他們,帶着他們上樓,一邊走一邊告訴霍清池岑今現在的情況。
電梯門剛一打開,霍清池搶在衆人前面,率先急步走出去。
一行人匆匆往待産室走去。
在快要到待産室門口時,霍清池看到了司仲。
視線只急促地撞了一下,霍清池就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身後,司仲卻不幹了。
岑今不肯見他,司仲大鬧過,驚動了醫院的安保,最後還是被攔在門外,等到現在。
此時見到霍清池,司仲心裏頓時怒火攻心。
“霍清池,你站住!你憑什麽可以進去!未來從來沒愛過你!”他急急地往門口那邊跑,“霍清池,你不準進去!”
霍清池忽地停下腳步。
司仲跑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你不準進去!”
霍清池伸手格開他的手,陰沉着臉問了一句:“你傷到未未的?”
司仲的臉上閃過一絲後悔,卻馬上被憤怒代替。
“關你什麽事,未來從來……”
霍清池忽然一拳砸向司仲的臉。
司仲毫無防備,後退了幾步,鼻子頓時血流如注。
“霍先生!”
“霍先生!”
黃炎真和幾個醫生同時出手攔霍清池。
霍清池緊抿着嘴唇,重重喘息了幾下,冷冷地丢給黃炎真一句“炎真,你處理一下”,就頭也不回地往待産室走。
幾個随行的醫生這才如夢初醒,大步跟了上去。
司仲被打懵了,這時才反應過來,啐了口血水,正要追上去,被黃炎真一把抱住。
“司先生,司先生,你先冷靜一點。”
年輕人的體格十分健壯,黃炎真感覺快要攔不住司仲。
黃炎真害怕事情鬧大,不得不死命攔着。
“司先生,你先別沖動。岑小姐一直在等霍先生,她很痛。霍先生是孩子爸爸啊。”
司仲忽然一動不動。
血從他的鼻子和嘴角不斷往下滴,他卻毫無知覺。
黃炎真等了一會兒,确認司仲已經冷靜下來,才悄悄松了口氣。
那一邊,霍清池早已經不見了人影。
如此雪夜,黃炎真卻熱出一身的汗。
直到這時,黃炎真才像終于确認了一件事。
霍先生竟然失控動手了。
很早前,因為外甥女的事,黃炎真曾經揍過一個小混混。
霍清池知道後,直言黃炎真是匹夫之勇。
當時的霍清池說:“你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是要他坐牢還是傾家蕩産,只需要告訴我一聲。”
他又說:“炎真,你記住了,自己動手是最愚蠢的解決方式,你無法知道面對的人是什麽性格,會不會是亡命之徒,或者狗急跳牆,所以永遠不要把自己立于風險之中。”
霍家人要體面,惜命,哪怕別人當面挑釁,也只會私底下暗暗解決。
從追随霍清池以來,黃炎真從來沒有看過他失控過。
今晚,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