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別動,未未,只抱一下……
王太太本意是讨好霍清池,看他的臉色意識到不對,很快就溜之大吉。
留下兩人面對面沉默。
霍清池其實挺郁悶的。好不容易岑今肯下來走走,他又正好有空,原本是計劃着陪她一起散散步,趁機培養一下感情,結果沒想到半路上殺出個王太太攪了局,意外牽扯出景雲溪的事。
在這件事上,霍清池自認為沒什麽值得心虛的,他的做法無可指摘,但是在岑今面前,景雲溪這三個字,就約等于判他死刑。
“未未,不是你想的那樣。”
暮色開始降臨,一天中最後一抹天光裏,岑今笑容很淡。
“我沒有怎麽想。霍清池,我說過,你是自由的,無論是另尋新歡,還是和景雲溪重修舊好,只憑你個人喜歡,都與我無關。”
她總是這樣,完全的不在意,讓霍清池覺得無力。
“你或許不在意,可是,我還是想解釋。”誤解會傷害感情,而他們之間,本就沒有多少感情可以被拿來消耗。
岑今偏過頭,沉默了幾秒,點頭:“好吧。你說,我聽,免得顯得我無理取鬧,不近人情。”
這算是給自己争取到了坦白從寬的機會了?
霍清池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
“我以前跟你說過,景雲溪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她有很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以前是對她前夫,後來是對我。當初找上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後來被岑今的瘋吓到了,她不敢再騷擾岑今,就把主意打到霍清池身上。屢次去公司找霍清池,被霍清池避而不見後,景雲溪就跑到這裏來堵他的車,也就是王太太看到的那次。
最開始景雲溪拿着刀說是要割腕,霍清池沒上她的當,只說“命是你自己的,你願意怎麽樣都随你,我絕不會因此而內疚”。
以他對景雲溪的了解,這不過是她逼迫人就範的手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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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景雲溪連做樣子都舍不得,哭着扔掉刀,癱倒在車邊。
不過是她最擅長的伎倆。
“我當時不想讓太多人看到,傳出一些不必要的流言,就讓程叔把她拖到車上,送去了醫院,給她安排了心理醫生,并且通知了她的家人,在她痊愈之前,應該都出不了醫院。”
至于景雲溪何時能痊愈,就要看她自己了。
整個過程就是這樣。機會霍清池給過很多次,景雲溪卻不知珍惜,屢屢觸碰他的底線,所以沒必要再繼續縱容她。
岑今沉默着聽完,輕笑:“有病吃藥,挺好的。對了,你是要再走走,還是回去吃飯?”
霍清池本來還在擔心岑今會覺得他心狠,翻臉無情,沒想到她是這種反應,一時愣怔住。
等反應過來,岑今已經向前走了好幾步。
霍清池大步追上,和她并肩而行。
暮霭沉沉,湖邊的人越來越少,那幾個小朋友唱着歌飛跑向自己的家。
歌聲稚嫩,還夾着笑聲。
霍清池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岑今小腹那裏飄,嘴角不自覺帶上笑。
“笑什麽?”
“看你的肚子,怎麽還一點都看不出來。”霍清池倒是坦誠,大大方方承認。
岑今也低頭看了眼小腹,說:“應該快了。脫了衣服還是能看到一點點,我的腰變粗了,真的,不騙你。”
岑今哪怕是這樣發愁的樣子,落在霍清池眼中,也覺得可愛的不行。
“沒感覺,要不然,我摸摸。”
剛說完,預感要糟,果然,岑今臉上露出一點點尴尬之色。
霍清池心髒狂跳,又覺得機不可失,在她明确反對之前,狀似無意地攬住岑今的腰。
岑今剛要躲,霍清池的另一只手也貼過去,摟住她的後背,完全把岑今抱進懷裏。
“別動,未未,只抱一下。”他低聲請求。
天已經完全黑了,人工湖畔靜悄悄的,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
風柔柔地從身邊吹過,岑今的身體很輕微的掙紮了一下,最終還是遂了霍清池的意。
霍清池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表現良好,所以她可以容許他偶爾的小小的越界。
霍清池很守信用,說了只抱一下,就并沒有抱個沒完沒了。
身體分開後,兩人一時無言。
輕微的尴尬中,岑今先打破沉默。
“那個,霍清池,我其實挺好奇的,你真的就是因為景雲溪幫你包紮傷口就喜歡上她?”朦胧的光線裏,感覺到霍清池的不自在,她又忙加了一句,“真的沒有惡意,純好奇。以我個人的想法,是真的覺得不可思議。當然,你要是不想談,也随你。真的,我不是在生氣。”
風無聲吹過,沉默在黑暗裏蔓延。
許久後,霍清池開了口。黑暗裏,他的聲音聽起來低低沉沉的。
“其實也沒什麽,我從來不會不敢正視這段感情。如果真要說原因,我想大概是……越缺什麽就越希望得到什麽。”
岑今不解。霍清池這樣的人,簡直是含着金湯匙出生,一生下來,就是很多人的終點。
他竟然也會缺少某樣東西?
“我爸爸和我媽媽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志同道合的戰友,他們兩個都醉心于仕途,生下我,大概只是為了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
任務完成了,兩人就開始專注于自己的事業,輾轉于不同的地方上任,一年到頭幾乎都見不着他們的面。于普通百姓,可能很喜歡他們,可是于霍清池,只覺得兩人形象模糊。
霍清池是由霍遠承撫養長大的,霍清池年幼時,霍遠承忙于公司的事,也沒多少時間可以分給霍清池,所以實際上,霍清池是由家裏的下人帶大的。
其中最親近的人,就是何姨。
霍清池年幼時調皮,難免有個磕磕碰碰,不是傷到胳膊,就是傷到腿。有次腿被磕了個大口子,疼得大哭,何姨正哄他呢,被霍遠承撞到。
霍遠承當即大怒,覺得霍清池太嬌氣,難成大器。
“我爺爺說,要想不受傷,就要遠離受傷;要想不失敗,就要遠離失敗。所以小時候,我會盡量不讓自己受傷,長大後,就盡量不讓自己失敗。”
原來是缺愛啊。
難怪呢,景雲溪小小伎倆,竟然就把霍清池騙到。
岑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霍清池,想了想,笑道。
“我就不一樣了,我小時候要是受傷,就會偷偷把傷口藏起來。反正不愛你的人,就算看到你的傷口,也不會心疼你。愛你的人,你也不舍得讓他們心疼對吧,所以,藏起來就好。”
其實真的不覺得難受,很多年已經習以為常。只是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可能是懷孕的緣故,也可能是晚風太溫柔,當霍清池伸手攬住她的肩頭時,岑今忽然覺得眼中發酸。
“未未。”
他的聲音真溫柔啊,小時候她不小心把腳刮傷,流了好多血,外婆心疼的掉眼淚,也是這樣叫她的名字。
忽然間就想到外婆。
想到沒能見到的最後一面,永遠沒有機會聽到的遺言。
上天有時候挺殘忍的,明知道你有多在乎,卻還是要給你留下遺憾。
“未未。”
下巴被托起,霍清池的吻落在額頭上,很輕很柔,一路下滑,最後落在嘴唇上。
岑今閉上眼睛,大顆眼淚從眼角滾落。
這一次,她沒有拒絕這個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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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時的某天早晨,陳嫂煮的早餐是面條,外加一人一個煎得外焦裏嫩的荷包蛋。
霍清池并不喜歡吃面條,岑今也沒特別喜歡,所以家裏吃面條的機會并不多,更何況是一大早。
陳嫂喜滋滋地跟岑今解釋:“今天是霍先生生日,一大早老宅那邊就打電話過來提醒,要我別忘了煮長壽面。”
岑今一愣,看向霍清池:“你生日?”
霍清池倒是十分矜持,語調平淡:“何姨是這樣的,年年都要操這個心。”
岑今在他對面坐下,問:“整三十了?”
霍清池點頭。
岑今不由笑了起來:“喲,大壽啊,想好怎麽慶祝沒有?”
霍清池又點頭。
“我訂了位子,晚上一起吃飯。”
岑今猶豫了一下:“我就不去了吧。”
她已經顯懷,身份又挺尴尬的,出現在霍清池朋友圈裏,肯定又是好一陣流言八卦。一年一次的生日,還是這種整歲的,沒必要給霍清池添堵。
霍清池拿起筷子,挑起一根面條,慢慢卷成個卷。
“就我們兩個,你不去,是打算讓我一個人慶祝?”
岑今:……
晚上霍清池帶岑今去的是北城非常有名的一家餐廳,可以俯瞰整個北城。
岑今化了淡妝,穿了一條米色的孕婦裙,平底鞋,因為個子高,完全沒有臃腫的感覺,除了腰部,整個人依然十分纖細。
下車後,霍清池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手。
岑今正猶豫着要不要甩開,霍清池低頭湊到她耳邊:“今天我生日,給個面子吧。”
岑今忍不住笑,給了他這個面子。
有侍者領着他們上樓,餐桌設在落地窗邊,岑今落座後才發現,整個樓層,好像只有他們兩個。
細想一下,倒也沒多少驚訝,想必為了這一餐,霍清池提前就做好了功課。
她從手袋裏拿出一個盒子,遞過去。
“生日快樂。”
霍清池先是驚訝,瞬間變成驚喜,笑容滿面接過:“可以打開看看嗎?”
岑今點頭:“當然。你看看喜不喜歡?”
在給霍清池這樣的人挑禮物這件事上,岑今還真沒什麽自信。下午她特地出了趟門,也只是中規中矩的挑了一對白金袖扣。
可惜霍清池今晚穿的襯衣用不上,沒辦法當場換上。他心中很是遺憾,握着盒子不舍得松手。
岑今看他這樣,打趣他:“不喜歡也別當着我的面扔啊,要不然……咦……”
她低頭看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一臉驚訝之色:“霍清池,我肚子剛才,好像動了一下。”
霍清池手中還攥着袖扣,立即從座位起身,半蹲到她面前。
“有胎動了?”
岑今也是第一次經歷,剛才突然那麽一下,自己也有一點點迷糊。
“好像是……就感覺……感覺肚子忽然滾了一下。”
“那我們再等等看。”霍清池說。他雙眼放光,一臉的期待,“說不定等會兒就又動了。”
可惜等了好幾分鐘,岑今的肚子也沒一點點動靜。
霍清池臉上漸漸露出失落之色,腳有點麻,剛直起身,岑今忽然一聲驚呼。
“動了,又動了,霍清池……”她一把握住他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你看,動了,真的動了。”
隔着一層布料,手心裏觸感溫熱,那片溫熱裏,有什麽輕輕碰了下他的掌心。
很輕的一下,還沒來得及仔細感受,又瞬間像游魚一樣滑開。
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俱是驚訝之色。
竟然真的動了。
第一次,他們真真切切感受到這個小生命的存在。
霍清池低下頭,親了親岑今的額頭。
岑今還處在驚訝中,嘴唇微張,神情有點呆。
霍清池低笑,很自然地将吻落在她的唇上。
“謝謝。”
聲音低低沉沉的,最後淹沒于唇齒間。
謝謝你,未未。
這是三十年來,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