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岑小姐,我是真的對你的……
浴室裏的水霧已經散去大半,岑今還站在鏡子前。她看到鏡子裏的那個自己,眼睛微紅,額發還在滴水,滴到臉上,像眼淚。
可是她現在,已經沒有眼淚了。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忍一忍就過去了。
岑今轉過身,走到浴室門前,手搭在門把上,金屬的涼意讓她微微一顫,下一秒,毅然決然的,岑今一把打開門。
浴室外,霍清池還端坐在輪椅上,垂着眼,若有所思的模樣。
聽到開門聲,擡眸。他的眼裏沒有任何情緒,聲音也很平穩。
“過來。”
岑今無聲地吸了口氣,微揚下巴,光着腳,一步一步往他那邊走。受傷的大腳趾碰到水,很疼,她極力忍着,還是不自覺翹起一點。
一直走到離霍清池不到一米的地方,岑今停下來。
卧室裏只留了床頭的壁燈,整體光線偏暗。霍清池仰着頭,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她。
無聲的對峙裏,岑今有求于人,只能主動一點。
“你不用洗澡嗎?要不要叫護工進來?”
霍清池搖頭。
岑今咬了下嘴唇,又問:“要我幫你嗎?”
霍清池彎了彎嘴角,還是搖頭。
岑今抿了抿嘴唇,有一點點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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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她主動嗎?
以他的身體狀況,大概無法占據主導地位。
其實岑今真的希望霍清池是健康的,随便他怎麽做,她閉着眼配合就行,總好過現在這樣。
好在,霍清池給了她指示。
“脫衣服。”
簡單的,毫無起伏的三個字,卻讓岑今猛地打了個激靈。她咬着牙,雙手一起搭到白色浴袍的腰帶上。
是活結,系得再緊,也是輕輕一抽,就松開了。
岑今覺得自己像被放到解剖臺上的青蛙,一點點從皮裏被剝出來。
她的手好似忽然脫力,無法再抓住最後一點遮蔽,任白色堆滿了腳邊。
熱水帶來的熱度漸漸消失,岑今站得筆直,不自主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霍清池的目光自上而下緩緩巡睃一遍,又自下而上,慢慢地回到她的臉上。
岑今的手不自覺握成拳頭。
霍清池的臉上浮起一點淡淡的笑容,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卻像一把刀一樣淩遲着岑今。
“岑小姐,我是真的對你的身體不感興趣。抱歉,幫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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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池的輪椅一點點滑出卧室。
岑今還直直地站在那裏。
比賣身更慘的,大概就是賣身被拒吧。
她在心裏做了足夠的心理建設才踏出這一步,可是霍清池就是有辦法輕輕松松地讓她明白她還可以更難堪一點。
岑今的嘴角抖動着,抑制不住地笑,開始是無聲的,最後忍不住笑出聲。
她彎下腰,撿起腳邊的浴袍,一點點套回身上。
手指很僵,抖得厲害,一條帶子,系了好半天才勉強系了個死結。
笑聲停止,岑今慢慢蹲下去,臉埋在膝蓋裏,無聲無息的,只單薄的肩胛骨微微顫動着。
你覺得自己受到的侮辱已經夠多了嗎?
不,遠遠不夠。
身後有輪椅滑動的聲音。
岑今懶得擡頭,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想這樣縮在這個小小,她為自己築構的世界裏。
“岑今。”
聽不到。
“你外婆,真的這麽重要嗎?”
她聽不到。
“她已經這麽大年紀了。”
她一點都聽不到。
“換個醫生,也很難救到的。”
她什麽都聽不到。
“人固有一死。”
岑今聽到了。
她驀地擡頭,慢慢地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霍清池,臉上淚痕未幹,眼裏卻有一種瘋狂的笑意。
“那你怎麽不現在就去死?!霍清池,這樣好玩嗎?肆意踐踏一個人的尊嚴好玩嗎?看着一個人苦苦掙紮,給她一點點希望,再一把摁滅,好玩嗎?我們是雇傭關系,對吧,那行,我不做了。我辭職,不賣了。我現在就帶着我外婆去死,行了嗎?”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她沖他冷冷一笑,“我以後,不會再求你半個字!”
她狠狠地抹了把臉上的淚,彎了彎嘴角,綜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美麗非常,凄豔非常。
不就是死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岑今!”
岑今充耳不聞,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想到,只穿着這件浴袍,大步往外走。
跳樓,還是上吊?或者喝藥,燒碳?
“岑今!”
割脈是不是最快?一刀下去,血噴出來,流盡了,也就結束了。
有什麽東西絆住她的手,岑今根本不理,仍大步往前走,忽地沉悶一聲響,岑今身體被什麽狠狠地一扯,一下子摔到地上。
并不是很痛,卻讓岑今從剛才的癫狂中清醒過來。
是她把霍清池帶到了地上,兩人摔到了一起,他的人壓着她半個身子。
岑今試圖掙紮,剛一動,霍清池就緊緊地壓住她。
“我不賣了,你沒聽到嗎!”岑今用力推他,拼盡全身的力氣去推,“不賣了,你聽不懂嗎?”
“岑今……”
她越推,他壓制地越厲害。岑今現在才發覺,哪怕霍清池不良于行,男女在體力上的差距竟然是這麽明顯。
她根本推不開他,反而讓他幾乎整個身體壓制住她。
一片混亂裏,岑今無法思考,只覺得恨,恨得牙癢。
怎麽會有人這麽惡劣,這麽殘忍?
把別人尊嚴踩在腳底是有什麽快感嗎?
她擡起頭,用力咬上他的肩頭。
鐵鏽的味道在口腔裏彌散開,岑今的眼前忽地全花了。
為什麽這麽欺負人啊?
“岑今……岑今……”
岑今慢慢松開牙關。
“我……我不賣了,你沒……聽……嗚嗚……”
眼裏的淚從眼角重重滾下,岑今倏地睜大了眼睛。
呼吸被掠奪,舌尖有點麻,非常陌生的體驗,是其他人口中所謂的甜蜜的親吻。
雖然于她,完全感覺不到。
岑今的手抵上霍清池的胸,剛要推,又一點點卸了力,最後無力地垂到地板上。
霍清池他這樣,是又打算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