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9章

扛着四泉，倪日一從帳子中走出來就引來了不少随從的注意，他們面面相觑着好奇王爺身上扛着的是什麽人，可卻都不敢上前一問究竟。

“你放我下來！”四泉扭動着身子，自己肚子擱在倪日的肩膀上十分的不舒服。

“你老實一點！區區一個官奴竟然還敢要求我？”倪日重重的在四泉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四泉一驚身子一僵咬牙愣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呵呵，好個倔強的小家夥！我就喜歡你這強硬的勁兒！”倪日勾起半邊嘴角，重重的将四泉往馬背上一扔，自己一翻身也跨上了馬背。

“啊！好疼！”

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四泉胸膛直接撞到硬硬的馬鞍上，發出“咚”的一聲。

“呵呵，知道疼就好，以後還有更疼的！”一揮鞭子，揚長而去。

“映日！映日！”急急忙忙從帳子中趕出來的倪雲連阻攔他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看着那飛揚的塵土，搖頭嘆息。

“王爺！您去哪了？”鐘離舒看到倪日進了王府便大老遠的跑過來詢問他。

“這個，先交給你了！”倪日沒有回答鐘離舒的話反倒是把肩膀上的四泉往他懷裏一丢，自己就要跑去內室沐浴休息。

“王爺！您這又是從哪撿的什麽人啊？”鐘離舒看了看髒兮兮的四泉，一皺眉。

四泉聽着他的話不免在心裏奇怪起來，他剛剛說了又字，難道那個霸道的惡人經常像這樣硬強迫着人回來嗎？

“什麽又撿的！這是我抓的頭東西的犯人！快點把他弄幹淨點！從今天開始他要在王府‘服役’三個月！”倪日說的理直氣壯，不耐煩地一揚手自己便鑽進了內室，扔下鐘離舒與四泉在這裏大眼瞪小眼。

“哎！多大啦？”鐘離舒嘆了口氣，看了四泉一眼朝後房走去。

“十四。”四泉見着鐘離舒移步便機靈地跟在他身後，他問什麽就乖乖的答什麽。

“十四啦？長得可真夠瘦小的了？”鐘離舒吃驚地打量了四泉一眼又繼續走着，“有名字嗎？”

“嗯，我叫四泉？”

“靈犀？心有靈犀的靈犀？”鐘離舒慢下腳步問着。

“不，是兩水淩，晨曦的曦。”

“嗯，名字起的還不錯……家裏還有什麽人嗎？”

鐘離舒帶着四泉穿過走廊，路過水池，一路上也把該問的都問了一邊，四泉也都一一的答複了。到了後房鐘離舒親自去翻起了仆人們做工時要穿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在四泉身上比對着，時而皺皺眉時而搖搖頭，似乎這些衣服都不是很适合四泉。

“啊！就是這件！”鐘離舒像發現了寶貝一樣興奮地叫了起來。

“來來來！這個肯定合身！”鐘離舒轉過身來把衣服貼在四泉的小胸膛上，抻着袖子，終于滿意的笑了起來。

“就是這件了！”鐘離舒扶着四泉的肩膀把他轉了一個圈，摸着下巴喊道，“趙嬸嬸！”

“诶诶诶！來啦！來啦！”一聽鐘離舒招呼，從裏屋裏走出一位面容滄桑卻身體硬朗的老婆婆來，滿臉笑容地走到他們身邊。

“喲！這小娃娃長得可夠瘦的啦？王爺心好！定了又收留了個無家可歸的人！”趙嬸嬸一出來就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鐘離舒一直想吩咐的事情也被她這樣給截着說不出，只好無奈地笑着等她。

“趙嬸嬸，先帶給這孩子洗個澡，然後帶到前廳去，我還要跟他講講規矩。”鐘離舒笑着吩咐着趙嬸嬸。

“诶诶！好好！”趙嬸嬸連哈腰帶點頭應着，便拉了四泉進了裏屋去。

趙嬸嬸帶着四泉從裏屋穿過，從後門出來又過了兩間屋子才到給仆人們沐浴的屋子，趙嬸嬸推開木門，朝四泉招招手，兩人一同進了那間看上去并不是很大的屋子。

“小娃娃，來，把你的衣服放在這裏，那邊就是洗澡的地方。”趙嬸嬸拉着四泉帶着他在那形如大浴場的屋中轉了一圈。四四方方的屋子貼着牆壁整整齊齊地擺放着數十個浴桶。

“現在是白天，他們都去做工了，記着了，以後要洗澡就來這裏，我去給你添個浴桶來。”說完趙嬸嬸便弓着腰朝另一間屋子走去。

四泉怎能讓一個老人搬那麽重的東西，所以趕忙追出去。

“趙……趙嬸嬸，浴桶沉重，還是我自己來吧！”四泉卻生生的看了趙嬸嬸一眼然後從摞得高高的浴桶上摘下一個來搬回了回去。

“懂事的好孩子！”趙嬸嬸慈祥地摸了摸四泉的頭，然後便去給他準備熱水。

該告知的都告知了，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妥當，四泉終于可以舒服的躺在浴桶中洗掉他這些天的疲憊了。

溫暖的水流穿過他的肌膚，他的指尖，慢慢地溫暖着他的胸膛，靠在木桶的邊緣四泉靜靜的閉上了眼睛，只不過是做三個月的苦工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忍忍就過去了，他就算是個王爺也不可能時時刻刻找我的麻煩。況且，這個王府裏的仆人們似乎都很親切，或許是自己想的太過悲觀了。四泉這樣想着，心中的希望之火似乎又重新燃起了一般，撩着水花，打氣一般地拍了兩下自己的小臉，然後憋了口氣鑽到了水裏。

“嗯，瞧瞧，還真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換了件衣服整個人看着都不一樣了。”鐘離舒把四泉轉着圈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就連四泉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不一樣了，臉上漸漸地浮上了紅暈不好意思起來。

“鐘……鐘離先生……”四泉小小聲的叫了一句，因為剛剛聽到趙嬸嬸這樣稱呼過鐘離舒，所以他也就跟着人家叫了。

“嗯？”鐘離舒仍然在不厭其煩地打量着四泉，被他這麽一叫才正經起來。

“鐘離先生，我要做些什麽？”四泉低着頭，小聲的說道。

“你說過你認識字！長得又機靈乖巧，做王爺的侍童似乎也蠻合适的。”鐘離舒摸了摸下巴，踱了兩步，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跟四泉講話。

四泉擡起頭來随着鐘離舒的步伐移動着視線，直到兩人四目相對，四泉才又驚得低下頭去。

“不然你先去書房幫忙也好！”鐘離舒一拍手，像是解決了一個大難題一樣，但是下一秒卻又陷入了沉思。

“不好，不好，書房人手也夠了。柴房，馬棚，之類的地方看他這瘦弱的樣子也幫不上什麽忙！”

正在鐘離舒糾結着要将四泉分到哪裏，倪日邁着方步閑閑的走了進來。四泉一見他來，剛剛才舒展的眉毛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你這小孩怎麽一見我就把眉毛皺得這麽緊！”倪日見四泉一看到自己就把眉毛給皺了起來心裏便不舒坦起來，快走兩步來到四泉面前，伸出修長的手指照着四泉的眉心戳了兩下，直戳的四泉重心不穩，身子直往後仰。

“啊！王爺！您怎麽來了？”鐘離舒聽到倪日說話的聲音才注意到他已經來到身邊，趕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我是來要人的啊！”倪日背着手站在兩人面前。

“要人？”鐘離舒重複了一遍倪日的話，然後馬上便意會到他是什麽意思，看看四泉笑着說，“四泉，以後你就做王爺的侍童吧！負責王爺的起居生活，一切都要聽王爺吩咐！”

“鐘離先生！”一聽要伺候王爺四泉終于擡起頭做出了反抗。

“怎麽了？”鐘離舒看看他。

“我在鄉下的時候種過地，插過秧，別看我個子小，力氣可不小，比起做侍童，別的力氣活我也幹得來！”說着四泉挽起了袖子在朝着四下望了望，看到擺在廳上的大瓷瓶兩步走過去使勁兒的把它抱起來小心的搬到鐘離舒面前。

倪日則是立在一邊雙手抱在胸前，看着四泉為了不伺候自己做着各種各樣的努力，心中早就樂開了花。這個呆子，就算你再怎麽讨厭做倪日的侍童，他是個王爺，他在自己府裏要個人還有人不給他嗎？

折騰了半天，累得氣喘籲籲，最後不還是跟在倪日的後面做了人家的侍童？

“你叫四泉？”倪日忍着笑意偏了下頭對四泉說。

“是，王爺！”四泉垂着手，剛剛心中那點希望的火苗也在成為倪日侍童的那一瞬間被殘忍的澆滅了。

“不錯的名字！看來你的父母對你希望很大！”

“我父母都不在了，有沒有希望我現在也都沒希望了。”四泉嘟嘟哝哝着，一半是說給倪日聽，一半是說給自己。

“最起碼，你還活着！這就是希望！”在前面走得好好的倪日一下子停了下來，跟在後面一直低着頭的四泉一個措手不及直接撞進了倪日的懷中。

“啊！”四泉吓得叫了一聲，趕緊推開倪日退後了兩步。

“呵，以後給我精神一點！”

很意外的倪日并沒有像白天那樣刁難四泉，只是不疼不癢的訓了一句，這讓對倪日有了成見的四泉一時很不适應。遲鈍的點了點頭，不知是要說“謝王爺！”還是要說“是王爺！”

倪日看着四泉那呆呆的樣子，輕輕的笑了起來，伸出一只手指在他面前晃了兩晃，問道，“這是什麽？”

四泉擡起頭來，看着倪日的手指，又看了看倪日，不解的說，“是，是王爺的手指！”

倪日聽到四泉的回答很滿意，于是直起身來，笑得更開心了，“錯！這不是手指！”倪日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得邪魅起來，四泉剛意識到情況不妙，額頭上就被重重的敲了一記。疼得他眼淚在眼中直打轉兒。

“把你敲得清醒一些！省着你再迷迷糊糊的。”

看着四泉額頭上那塊明顯的大包，倪日哈哈大笑着走進了自己房間。四泉揉着額頭委屈的看着倪日離開的方向，剛剛心中的那些微變化真是愚蠢！怎麽可能會認為他改邪歸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