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

第6章

“五哥！我有點緊張！”倪日漸漸放慢了腳步，扯了一個難看的笑臉給倪雲看。

“有什麽好緊張的，父皇一直都很想念你！”倪雲見倪日猶豫的樣子，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

“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倪日低着頭任憑倪雲拉着自己，“十五年來我一直生活在宮外，早就習慣了外面的生活，突然回到這高牆大院的宮中我怕自己不習慣。”倪日低着頭說出自己的擔心。

“有什麽好不習慣，這裏可是你的家呀！“倪雲輕輕拍了拍倪日的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倪日摸着自己的腦袋害羞地看着倪雲，終于露出了笑容。

“周祿，朕看上去如何？”倪德站在銅鏡前，前前後後地打量着自己的穿着。

“皇上不管穿什麽都是一樣的英明神武！”周祿把倪德龍袍下擺上的皺着抹平，慢慢向後退了兩步，眼中充滿了無限崇敬。

“啓禀皇上，五皇子求見。”小太監快步從門外走進殿中跪在地上向倪德禀報。

“快讓他們進來。”倪德聞言趕緊轉過身來吩咐道，那小太監領了命退了三步轉身急着跑了出去。

倪德又整了整龍冠，在龍案前踱了兩步，有些喜悅又有些緊張，最後索性站到門前迎接他們。

倪雲與倪日由小太監引領着步入正殿，一眼便看到倪德立在殿中。

“兒臣參見父皇。”倪雲跪在地上拱手一拜，跟在倪雲身後的倪日也并排跪在旁邊，低着頭。

“快起來！快起來！”倪德上前親自扶起映雲映日兩人，此刻他不是權傾天下，只手遮天，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一個最最慈愛，最最和藹的父親。

倪日慢慢地站起來，但是并沒有擡頭去看倪德，他一遍一遍地在心中重複着鐘離舒曾經教過他的宮中禮儀，面聖時不能直視皇帝，這是對皇帝的大不敬。

“軒兒，為何一直低着頭？擡起頭來讓父皇看看。”倪德原本是滿心歡喜，但見倪日一直低頭不說話心中不免忐忑起來。

“兒臣……兒臣不敢！”倪日把頭垂得更低，雙手抱拳在頭上一比。

“這……有何不敢？”倪德手指倪日，不解地看向倪雲。

倪雲看了看倪德然後用手肘撞了撞倪日，稍稍把頭偏過去一些，低聲地嗫嚅着，“映日，你幹嘛一直低着頭啊！”

倪日斜眼看了一下倪雲，然後湊到他耳邊理直氣壯地小聲說道，“直視皇帝不是大不敬嗎！”

“你是皇子！看自己的父親有什麽不敬的！”

倪德聽着這兩個皇子一來二去的對話，被逗笑了起來。

“哈哈哈！我說你這孩子！是誰告訴你直視皇帝是大不敬的。”

一聽倪德大笑，映雲、映日二人趕緊停止了對話，紛紛擡起頭來看向倪德。這是倪日自從有記憶起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威嚴，高大，俯視萬生。

“軒兒，來，到父皇這來。”倪德牽起倪日的手把他緩緩地引導龍榻前讓他坐在自己旁邊。

倪日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倪德，這就是他的父親，夢中無數次夢見的父親。

“軒兒為何一直盯着為父看，是父皇臉上有什麽東西嗎？”倪德在龍榻上坐穩，瞧見倪日一直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自覺地用摸摸自己的臉頰。

“不是，軒兒是不是在做夢！”倪日如同夢呓一樣呢喃着，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麽？”倪德見映日用力掐着自己趕忙去攔他的手卻沒來的及。

“哎喲，還好，還好！不是在做夢！”倪日揉着自己的大腿欣喜地自言自語着。

“當然不是在做夢，我的軒兒回家了！”倪德歡喜地摸摸倪日的腦袋開心得不得了。

年宴上，倪德隆重地将倪日介紹給衆臣家們，并與倪雲一并封為瑞王與軒王。賜地百畝，宅邸一間，金銀珠寶無數。在宮中過完了年，見過了所有皇親國戚。惶惶間，也到了春暖花開之時。

這日倪雲正在家中逗鳥看花，難得的清閑，忽聞院中傳來大聲叫嚷的聲音，于是放了鳥籠朝門口走去。

“哈！五哥！我來找你玩了！這幾日在家實在是無聊透頂啊！”倪雲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倪日嚷嚷着大嗓門朝他這邊走來，身上的衣着俨然就是準備去狩獵一樣，這麽明顯的裝扮再加上剛剛那一席話，誰還猜不到接下來他想幹什麽。

“這一大清早的不好好在家呆着，就知道往我這跑。”倪雲跨出門檻背着手，含笑走到他身邊。

“哎喲！我這還是偷着跑出來的呢。”倪日抱怨着徑直走進屋子裏，就好像是在自己家中一樣。

“怎麽？鐘離老師又念你啦？”

倪雲笑着把茶水幫他倒好，倪日不客氣地拿起就喝，連聲謝都沒說一聲，“別提了！鐘離老師每天不是叫我背書，就是讓我背律法，我這一天天的腦袋都要念大了。”

“哦？鐘離老師還是那樣嚴厲嗎？”倪雲坐到倪日對面的椅子上饒有興致地問道。

“天啊！現在豈止是嚴厲啊，簡直都快成了我娘親啦！我受不了了，五哥，你今天無論如何也要陪我出城打獵！”倪日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拉着倪雲的胳膊不由分說就往外走。

“诶！你這個急性子！好歹讓我換身衣服！”倪雲甩開倪日的手，敲他一記腦殼當做他沒大沒小的懲罰。

“诶喲！”倪日摸摸腦袋，撅着小嘴委屈地望着倪雲。

映雲瞥了映日一眼，看他那副小樣，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在這等我。”

“啊？”倪日擡起頭來呆呆地看着倪雲，然後馬上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我在這等你，你快些哈！”

倪雲低着頭邊走邊笑着，其實這個弟弟的出現不像別人說的那樣令他多了一個競争對手，反而是帶給他許多以前感受不到的快樂。就像現在，他跑來這裏纏着自己陪他打獵，他還不知道原來弟弟與哥哥還可以這樣的相處。

“哈！那野兔是我的！”倪日大吼一聲策馬奔向野兔，但是他犯了個極大的錯誤，野兔生性膽小，你這麽一叫不就把它給吓跑才怪呢。

“你個呆子！”倪雲坐在馬背上，笑罵一聲。

不一會倪日垂頭喪氣地跑了回來，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抓到。

“你的野兔呢？”倪雲故意刺激他。

“跑了。”

“追啊！”

“我鑽不進它的洞！”倪日一仰脖子，大叫一聲，小臉給氣得通紅。

“哈哈哈哈！”看到這樣的倪日，映雲開懷大笑。

“五哥！你別笑了！”看到自己被嘲笑了，倪日降低了嗓門，白了一眼倪雲乖乖地架馬跟在他的後面。

“想打到獵物，最重要的是不要驚動它，慢慢地向它靠近，直到距離足夠近的時候！”倪雲“嗖”地一箭射出去，遠方草叢中的野兔連掙紮都沒來得及掙紮兩下就上了西天。

訓練有素的獵狗迅速從牽着他們的人手中掙脫出去，争先恐後朝獵物奔去，不一會一只跑得最快的黑色獵犬便銜着那只肥得可以的野兔跑回到倪雲面前。

仆人從獵狗嘴中取下野兔雙手呈到倪雲面前，倪雲接過自己的戰利品拎起來在倪日面前晃晃。倪日則是望着倪雲與他手上的那只野兔一臉崇拜地說，“五哥！你真是太厲害了！我拜你為師吧！”

“呵呵，你拜了我這個師父，那鐘離老師還不得用他的唾沫星子把我淹死！我可不敢收你。”倪雲把兔子朝馬下的仆人一扔，繼續朝更深一點的叢林走去。仆人們則是站在原地候命。

“哎喲，你偷偷收我不就行了嗎！我們不告訴他！”倪日踢了一下馬肚子追上倪雲，纏着他非要讓他收徒不可。

“噓！”

倪雲回頭做着噤聲的手勢，然後聚精會神地盯着遠處的樹叢慢慢地移動着。倪日見他這樣趕緊閉上了嘴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除了呼吸聲之外不敢再弄出一點別的聲音。

映雲與映日兩人慢慢靠近獵物，周圍的樹木也變得越來越茂盛，所以二人不得不下馬步行到更進的距離。突然前方的樹叢發出一陣稀稀疏疏的響動聲，倪雲趕緊一伸手，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騷動過後草叢又恢複了平靜，然而倪雲卻沒有馬上行動起來，而是轉過身去小聲地對倪日耳語着。

“說不定是頭鹿或者野豬。”

倪日連兔子都沒有打過，更別提什麽鹿和豬了，讓他吃還差不多。所以現在他有些想打退堂鼓。

看着倪日一臉的難色，倪雲笑道，“怕啦？”

倪日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好歹他也是皇家的人，這麽多人保護着他有什麽好怕的，所以一梗脖子胸脯一挺，還沒把想說的話說出來就聽前面的草叢裏一聲嚎叫，一只大野豬徑直地朝他們沖了過來。

此刻倪雲與倪日都沒有做好獵殺的準備只得轉身就跑，但是人哪裏能有野豬跑的快，還沒跑出去多遠就被那野豬跟攆上了。野豬往前一撲，倪雲就地打了個滾避開，身上的弓和箭卻都掉了。

“映日快跑，我把它引開！”倪雲朝着前面的倪日大喊。

“什麽！不行！”還沒等倪日回頭，倪雲已經一個急轉彎拐進了樹林裏。野豬只認得前面的目标，倪雲一轉彎它也跟着轉了過來，鼻子一掃，一下将倪雲掃倒在地。倪雲在地上滾了兩圈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卻看到那大野豬吱着兩只大獠牙憤怒地朝自己頂撞過來，眼看着那獠牙就要頂緊自己的胸膛裏倪雲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但是等了好長時間都沒感覺到疼，再一睜眼不知什麽時候那只野豬改變了方向，不知又追着什麽人跑開了，而叢林裏回蕩着的卻不知是野豬的嚎叫聲還是什麽人的哀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