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溫之玉歪了歪腦袋,?綢緞一般的黑發便跟着掃到肩頭。雪膚黑發的美人沒了戾氣,純潔無辜望着她,眉間鮮紅的朱砂痣此刻不顯冷豔,?只顯稚氣可愛。
江绮思瞅着她迷惑不解的表情,無奈地嘆了口氣。她一手捂住自己的額頭,?一手掐腰,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第一個,溫之玉為何要把她的靈石藏到床底下?
江绮思沉吟一秒,?馬上有了結論。無非是怕她找到。畢竟誰能想到,?堂堂一宗之主竟然會在床底下藏東西?
江绮思想象着溫之玉趴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扒拉出箱子,把靈石藏進去,?然後又吭哧吭哧地将箱子推回床底下,唇瓣就不禁浮現出一絲複雜。
或許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她還會特意把箱子拖出來,?然後獨自欣賞并且得意一會兒……
想象着溫之玉翹腿靠在床頭上微笑數靈石的畫面,?江绮思的腦海中就不由浮現出一只長尾大肚熱愛在金幣上睡覺的西方龍形象。
不能想了不能想了,?再想就沒法直視溫之玉了。
江绮思摸了摸額頭因為想象而沁出的冷汗,?飛快将大肚龍的形象晃出腦海。溫之玉就算是龍成精的,?也只會是神話中長條條的龍嘛。
那麽第二個問題,?她為什麽要把她的靈石和這一堆莫名其妙的垃圾藏在一起?
江绮思撫摸着下巴,腦海中回想着對方三番四次找茬的模樣,登時一拍手掌,?恍然大悟。
她溫之玉的意思,無非是:她江绮思只配和垃圾為伍?恨屋及烏,她的靈石也是垃圾?
江绮思想到這裏,登時惡狠狠地瞪了溫之玉一眼,?被她瞪了一眼的溫之玉再次不解其意地歪了歪頭。
江绮思:“……”
她跟一個醉鬼生什麽氣?
“好了好了……”江绮思拎起那袋靈石,不打算再跟溫之玉再糾纏,将她推回床上,對她道:“小師妹,你乖一點,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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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之玉順着她力道倒回床上,然後躺在床鋪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江绮思給她掖好被子,認命地拍着她的肩膀哄道:“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溫之玉眼睫阖上,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又密又翹。她沒說話,以實際行動耍賴不讓江绮思離開,她抓住江绮思的手腕抱在懷中,腦袋也貼上去,仿佛一只大型樹袋熊,還是超級粘人的那種。
江绮思一邊掙,一邊柔聲細語道:“你乖一點,大師姐不騙你。等你醒了,大師姐就來找你玩。好不好?”
溫之玉挨着她的手臂,委屈地抿起唇角。
江绮思再接再厲:“大師姐喜歡懂事的小孩,你想不想讓大師姐喜歡你?”
溫之玉愣了片刻,緩緩地松開桎梏。
江绮思見狀,頓時飛快地将手抽了回來,然後一手拍肩一手摸頭。
原本就要起身抓人的溫之玉登時被安撫下來。
江绮思摸摸她的腦袋,纖細的手掌蓋住她的眼睛,聲音越發輕柔:“睡吧,等你醒了,就能看見大師姐了。”
手掌下的長睫毛緩緩顫了顫,仿佛兩把細密的小刷子刷着她的手心,微癢。江绮思忍住癢意,繼續哄了幾句,沒有将手拿開。
不知不覺,手掌下睫毛顫動的頻率漸漸低了下來。江绮思将手拿開,便見溫之玉阖上眼皮,呼吸平緩,好像睡着了。
她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重重吐了一口氣,蹑手蹑腳推開門。
結果,手才剛剛摁在門框上,身後就悄無聲息伸出一條手臂,猝不及防摟住她的腰,将她牢牢摁進懷中。
江绮思聞到鼻尖的香甜氣味,忍不住運了運氣,她偏過頭,蹭到了某人光滑的臉頰,心頭浮現無奈的情緒:“又怎麽了?”
溫之玉摟住她的腰,将尖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瘦巴巴的咯的江绮思難受。
她忍耐着拍了拍交握在她腰上的手,已經被對方折磨的毫無脾氣了,她好聲好氣道:“小師妹,你到底要幹嘛?”
溫之玉委屈地噌噌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輕吐出兩個字來:“親親。”
江绮思:“……”
江绮思宛如被雷劈中,僵立當場。好半晌才回神,結結巴巴道:“什、什麽意思?”
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溫之玉醉酒後,不僅智商退化到三歲小兒的程度,還直接變成了接吻狂魔?
江绮思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用力掰開對方的手。這一次也不知道是她運氣好還是怎樣,竟然輕易被她掰開。
她扭過身來,難以置信地掃着溫之玉。
便見溫之玉溫柔款款地凝視着她,微微擡了擡下巴。
江绮思:“……”
江绮思捂住臉,不想照做。透過指縫,瞧見溫之玉還不依不撓地揪住她的袖子,不禁無語問蒼天。
她這是造了什麽孽啊,要面對這種奇怪的狀況?
“先說好了,這是你叫我親的。你醒過來以後如果還有記憶,可不能怪我。”江绮思将手放下,斜眼瞥她,見溫之玉點頭,這才猶豫起來。
她整了整表情,逡巡着溫之玉白皙細膩的臉,希望找到能夠下口的地方。嘴唇肯定不行,溫之玉逼着她親她也不親。目光溜來溜去,漸漸移到了溫之玉的額頭和臉頰處。
她在原地猶豫了半天,溫之玉也沉默凝視她跟着站了半天。
江绮思深吸一口氣給自己鼓鼓氣,瞅準溫之玉的臉,撅起嘴巴,閉上眼睛就親了過去。
溫暖的室內,恍惚有冷風掠過臉頰,吹的兩人的長長的發絲都微微淩亂,空氣驀然凝滞起來。
江绮思的嘴唇即将碰到溫之玉的臉頰時,額頭倏地被人抵住,她一愣,睜開眼睛。
看到眼前的景象時,瞳孔瞬間放大。
望着近在咫尺的冰冷容顏,江绮思的臉猛然僵住,腦中一片空白。
溫之玉纖長白皙的手指點住江绮思的眉心,嘴角上揚,似笑非笑。
她眨動眼睫,擡了擡下巴,目光在江绮思臉上流連,緩緩道:“江绮思,趁着本座醉酒,你想幹什麽?”
江绮思:“……”
溫之玉有事嗎?該醒不醒,偏偏這個時候酒醒!故意的吧!
江绮思表情僵硬,心中慌的一批,面對這種狀況簡直尴尬到要腳趾扣地。
不對,她尴尬什麽?又不是她逼着溫之玉撒嬌,也不是她心甘情願要親溫之玉的。要尴尬,分明得溫之玉尴尬才是!
江绮思臉上表情數變,從尴尬,驚慌,最後定格為鎮定自若的微笑。
她毫不臉紅地直起腰,倒退幾步,雙手環胸,反嗆回去:“溫宗主,這你就錯了。不是我要對你做什麽,而是你要對我做什麽。”
她伸出手去,想要拍拍溫之玉的肩膀,想到現在這人清醒的狀态,這一掌拍下去後果難料,那手就僵在半空,半天都沒有摁下去。
她讪讪地收回手,兩手交握規矩地放在腰前,揚着唇角,微微一笑:“溫宗主若不相信,可以去問問游真君她們。”
溫之玉觑着她,冷哼一聲,濃豔而清冷的臉上盡是玩味,她側過身子,雙手背在身後,露出線條姣好的側臉:“本座知道,你心中對本座餘情未了。”
話音一落,江绮思臉上頓時出現匪夷所思的表情,她漆黑的雙眸寫滿了問號,這家夥在說什麽?
溫之玉沒有回頭,嘴角的弧度抿了抿,半天都沒壓下去。她幹脆放任那道弧度,緩緩上揚:“……念你最近還算安分,所以這大不敬之罪,本座允了。”
江绮思顫巍巍豎起手來:“溫宗主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原本癡戀本座,本座不允,你便私下诋毀本座。”溫之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想到之前偶然聽到江绮思對唐星月說的那些話。
她說讨厭她,她最初還以為是真話。不過今日目睹她對自己心生邪念,便知道當初她說的那些話不過是氣話,求愛不成,惱羞成怒,口不擇言,完全順理成章。
她頓了頓,繼續道:“不過喜歡本座,乃是人之常情。你也不用如此……”壓抑自己的感情。
江绮思雙眼木然地聽完溫之玉說了這麽一堆讓人費解的話,思維幾乎停滞。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一言難盡道:“我……不是很懂溫宗主的意思。”
“要不你……解釋解釋?”
溫之玉的意思是,允許她暗戀她?去去去,誰暗戀她?!
溫之玉瞥她一眼,白皙的雙頰浮現淡淡的紅暈,她偏開頭去,沒讓江绮思看清自己的表情,冷聲道:“意思就是,本座允許你叫本座小師妹。”
江绮思張了張嘴,發現此時此刻,竟然不知道該拿什麽态度來面對這個态度詭異的溫之玉,愣了半天,語氣平淡哦了一聲,扭頭去看窗外的天空。
日頭西斜,夕陽的餘晖将天邊的雲彩染紅,顏色次第變淡,十分漂亮。快到申時了,江绮思顧不得和溫之玉糾纏,敷衍點頭道:“那行,溫宗主,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說完,也不等溫之玉回答,回身便推門出去。才走到院子裏,緩慢的腳步立即變得飛快。
江绮思一路狂奔,先是奔回自己卧房快速寫了一封信,拜托路過的太衍宗弟子捎給唐星月,然後幹脆利落地背上包袱,腳步不停奔到山門口。
卓書語早等在那裏,見江绮思急急忙忙的身影,不由面帶微笑:“不用急,慢慢來。”
江绮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她現在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卓書語帶着她,宛如帶着一個大號拖油瓶。拖油瓶就該有拖油瓶的自覺,少扯後腿少找事。
江绮思站在卓書語身邊,好奇地望了望被雲海覆蓋的長階,還有雲海之下看不清的道路。
太衍宗三十六峰,每一座峰都被人為拔地而起。三十六峰的正中心,是劍陣所在之地,也是維系三十六峰漂浮不沉的靈力維系中心。
江绮思曾經遠遠觀望過,除了感慨一聲太衍宗財大氣粗之外,還生出了一股穿越到修仙世界的澎湃激動之情。
其實她的運氣一點也不差,如果她穿成了普通的凡人,沒有靈根,一輩子汲汲營營和仙途無緣,只能像那些落選的弟子一樣,望峰嗟嘆,想想該有多絕望?
哪像現在這樣,能夠接觸到故事中的主角,還能恢複身體健康,見識一番修仙世界的異域奇景。這麽一想,就連溫之玉那張臉都不讨厭了。
所謂知足常樂,江绮思扯了扯包袱的帶子,臉上笑意盎然,興致勃勃對卓書語道:“卓姑娘,我們怎麽下去呀?”
卓書語瞧着有趣,這位前任太衍宗宗主最初接觸的時候,只覺得她坦蕩而有魄力,當初在青霄殿上怡然不懼的模樣依然深刻印在她的心中。
越接觸,越發覺得這人的性子奇妙。經歷這麽多,她身上更多卻是少年人才有的活潑朝氣,表現的完全不像一派之主。
她見江绮思好奇地望着她,不禁頓了頓才道:“此去淩雪宮,可乘坐赤羽鶴下山。”
話音一落,一只通體雪白的飛鳥便從虛空之中飛了過來,名字中雖然帶了一個鶴字,和江绮思在現代見過的鶴卻只有三分相似。短短的兩肢,修長的尾羽,還有巨大的身子,只有頭頂的一抹紅昭示着對方仙鶴的身份。
江绮思踩上仙鶴的身體,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恐高。等仙鶴一展翅,登時下意識揪緊仙鶴的羽毛。
“江宗主,你別老揪老朽的羽毛。”仙鶴突然口吐人言,吓了江绮思一跳。
江绮思沒骨氣地窩在卓書語身後,小幅度地探出腦袋,試探道:“你認識我?”
仙鶴甕聲甕氣道:“整個太衍宗,還有不認識江宗主你的?”
江绮思小聲咕哝:“那可多了。”
反正她自己不說,還沒真沒幾個認識她的人。
江绮思一邊想,一邊糾正道:“對了,我不是宗主了。以後可別叫錯了。”
不然溫某人肯定又要跳腳。
“我老了,記不清了。原來時間過去這麽久了?”仙鶴感嘆,然後便長久地沉默不語。
卓書語瞥了一眼身後的江绮思,又瞧了瞧仙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羽鶴将她們載到地面,馬上便展翅飛走了。
江绮思伸手搭在眉骨上,望着仙鶴遠遠飛走的身影,半天才放下手來。她轉過身,望着卓書語:“卓姑娘,這一路上麻煩你了。”
卓書語抿唇微笑,搖搖頭:“江姑娘言重了。”
江绮思伸手撓撓臉頰,咳嗽一聲道:“總是姑娘來姑娘去的,怪奇怪的。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喊我小江也可以。”
“這……”卓書語向來守禮,熟到溫之玉那樣,至多也就喊一聲名字或者‘溫宗主’,直呼江绮思為‘小江’,太過熟稔了一些。而且江绮思的年紀似乎比她大……
江绮思見卓書語欲言又止,不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可是書友!喊一喊昵稱怎麽了?”
書友這稱呼讓卓書語不禁掩唇一笑,她瞧她一眼,點頭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就得罪了。”
“得罪什麽呀!禮尚往來,我也喊你小卓或者書語就行了呗!”江绮思不以為意道。
卓書語瞥了一眼自己被搭住的肩膀,有些愣神,半晌才失笑點頭。
這股自來熟的勁頭,倒是連游安蓮都趕不上呢。
正想着,忽見前方走來一個眼熟的身影,那人身着青衣,一把折扇搖的不亦樂乎,不是游安蓮又是誰?
人未至,聲先聞:“好你一個小绮思!真不夠意思!下山怎麽也不知會我一聲?”
她說完,再瞥了一眼卓書語,眼中盛滿了笑意。
游安蓮雖然這麽抱怨,但其實并不和江绮思她們同路,出了太衍宗地界,就要和她們分道揚镳。
夜幕降臨,三人決定先在客棧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城。
與此同時,太衍宗內。
溫之玉坐在溫暖的書房之中,身着一身雪白長裙,懶懶倚在長椅上。她閉着眼睛,一手撫摸着手上的金色手爐,另一手忍不住輕輕摩挲自己的嘴唇。
手指冰涼,撫摸在同樣冰冷的嘴唇上,本該覺得冷冽。可她心中有一團暖融融的火燃燒着,将她雙頰和嘴唇都燒地透出了健康的粉色。
江绮思對她生了邪念。
她睜開眼睛,嘴角緩緩上揚,想到那人固執不肯承認喜歡她的模樣,就不禁唇角上揚。
差一點就着了她的道,那一日她在門外聽到的那番話,顯然是江绮思精心算計。為的不過是引起她的注意。
這一招說白了,無非是‘欲擒故縱’四個字。
驀然想起江绮思太衍宗叛徒的身份,溫之玉的嘴角立即向下抿了抿。她登時坐直了身子,眼睫輕輕阖動。
不行,不能讓江绮思太過得意。太過得意,便會恃寵生嬌。
她若有所思地擡了擡下巴,又重新倚了回去。所以得先晾她幾天,讓她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像私下裏說‘讨厭她’故意惹她生氣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
她的寵愛,可不是那麽好得到的。
溫之玉高傲地揚了揚下巴,曲起手指撐住半邊臉,思量着該晾江绮思幾天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7-11?19:20:39~2020-07-12?23:14: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貝法愛企業?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夏沫?16瓶;顧弋離?5瓶;槕青、2336623?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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