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果可以,江绮思當然不想冒這個險。
可是瞧瞧溫之玉對她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惡劣。第一次還只是放狠話,第二次第三次就掐脖子動兵器。那第四次還不直接砍過來了?
你說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被這種大佬惦記,那還能好?
她最初的計劃,是準備抱唐星月等人的大腿,希望溫之玉看在唐星月等人的面子上放她一馬。可眼下這個情況,還沒等她抱上唐星月的大腿,就要被溫之玉砍死了。
所以,她被逼無奈,只能铤而走險一次。铤而走險
她記得原文之中,溫之玉要求原主發誓的內容大概是這麽兩樣:第一,有沒有殺害師傅,第二,有沒有傷害同門。
江绮思自己分析,溫烨梁是不是原主殺的,有待商榷。這一段寫的比較隐晦,只說了溫烨梁受了暗算回到門派,第二天就死了。死之前,見過原主。
以主角的視角來看,殺害掌門的罪名被按在原主的頭上幾乎是毫無疑問的。但現在江绮思以反派的視角去看,她覺得,不一定。
這個是她的勝算之一。最重要的是,她是魂穿,不是原主。那麽只要這個世界的天道給力,道心誓這種東西對她而言就沒有威脅力。
所以明日殿上,她只要先一步提出“溫烨梁并非她殺害”的觀點,那麽她就有很大可能活下來。
江绮思這麽打算着,等到日上三竿,唐星月醒後過來給她敷藥時,特意提了一句:“以後還需小藥師多費心了。”
唐星月正替她敷藥,聞言嗯了一聲。江绮思的病症複雜,需要長久調理,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
江绮思轉頭一瞧,就知道唐星月沒明白她話裏的意思,畢竟誰能想到明日她準備在殿上‘找死’呢?
江绮思是唐星月目前為止治療過的病症最重的病人,難免就花了很長時間,于是她一邊給人治病,一邊就忍不住聊起溫之玉的事情來。
溫之玉的事,那書裏都有寫啊,問她就對了!
江绮思為了讨好唐星月,故意微笑道:“其實以前的小師妹,不是這樣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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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星月好奇道:“那以前溫姐姐是怎麽樣的?”
江绮思作出一番回憶的模樣,大言不慚道:“小師妹啊……其實是我帶大的呢。”
唐星月聞言吃驚地‘哇’了一聲,一雙杏眼閃閃發亮:“小時候的溫姐姐,那不是很小很小?”
“那當然小了。”江绮思轉了轉眼珠子,想到溫之玉身上的奶糖味,咳嗽一聲道,“她以前小小一個,最愛撒嬌了。每次不吃飯,我就用奶糖哄她……”
她是不知道小時候的溫之玉是什麽樣子,照着一般小屁孩的樣子說就對了。
唐星月又驚奇又不解:“溫姐姐為什麽不吃飯?”
“因為她挑食啊!”江绮思斷然道。
唐星月:“……”
她沉默一陣,實在難以想象愛撒嬌還挑食的溫之玉。
江绮思見她不信,便故意道:“你們跟她相處這麽久,難道沒發現她不喜歡吃東西嗎?”
她穿書的這個世界是有辟谷丹這個玩意的,但是那東西只能應急,譬如要去某個秘境呆上十天半個月,會備上一些。平常的時候,大家還是更喜歡食用靈食。
靈食味美,更可增強靈力,誰還愛吃只能飽腹的辟谷丹呢?雖然好一點辟谷丹也能增強靈力,但是那價格可比靈食貴多了。
而溫之玉就更愛吃辟谷丹,主要原因是身體孱弱,不好消化。唐星月是丹師,自然知道這點,只不過回想起溫之玉食用靈食的表情,好像的确不是很高興?
江绮思見唐星月臉上狐疑的表情,便毫不客氣地忽悠起來,将一堆她能想到的熊孩子的事跡都按在了溫之玉的身上,以消她被溫之玉三次找茬的不忿,直聽得唐星月一愣一愣的。
末了,江绮思意猶未盡道:“我跟你說這個,你千萬別和她提,她如今長大了,要面子的。”
唐星月愣愣點頭,腦海裏還不停地浮現着‘六歲還尿床,為了毀屍滅跡,差點把床給燒了’的溫之玉。
給溫之玉臉上抹黑,江绮思不知道有多解氣了。她知道溫之玉慘,也知道原主罪有應得,可是這些罪名都按在她頭上,她理解歸理解,還是有些不忿的,所以就撒了一些小小的謊言。
不過她的主要目的,還是和唐星月分享溫之玉的小秘密,獲得她的好感。效果是顯著的,唐星月立馬和她親近了不少。整個白天都呆在她的房間裏,和她聊溫之玉的事情。
快到歇息的時候,唐星月還戀戀不舍:“溫姐姐都不肯說她以前的事,如果不是江姐姐你告訴我,我都不知道呢。那我明天再過來?”
“明天恐怕不行……”江绮思靠在床頭,目光看向窗外,意有所指道。
唐星月臉上興致勃勃的表情登時淡了下來。
唐星月在江绮思的屋裏呆了一整個白天,自然瞞不了人,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江绮思病的快死了,沒見唐真人都呆了一天嗎?但是時刻監視着這間屋子的弟子卻知道實情,回去事無巨細地禀告給溫之玉。
溫之玉端着茶盞,神情越發冷峻。
弟子越禀告,頭就越發埋了下去,等到聽到溫之玉一聲冷笑,弟子的腦袋都快埋到胸口去了。
溫之玉冷聲道:“都死到臨頭了,還是如此不知悔改。行了,沒你的事了。”
弟子行禮剛好離開,就聽溫之玉突然道:“等等……你說她……”
弟子正聽吩咐,卻半晌沒聽到溫之玉下句話。
溫之玉頓了頓,揮手道:“算了,退下吧。”
盡管已經做了十足的準備,臨到頭,江绮思還是慫了。淩晨三四點的時候,她就突然驚醒過來,想到白天要被衆目睽睽審判,一顆心就噗通噗通開始亂跳,怎麽都睡不着了。
她應該不會有事吧?應該……
硬生生撐着眼睛等到天亮,然後面無表情被人拖到了青霄殿,因為睡眠不足,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副樣子落在其他人的眼裏,則是鎮定自若,沉得住氣的表現。
青霄殿,是太衍宗處理門派重要事務的場所。雖然帶了一個“殿”字,但在江绮思看來,這裏卻是一個露天的廣場。
她仰頭仔細一瞧,不禁愣住。頭頂上方,蓋了一個透明的罩子,間或閃過幽幽的藍光,展示着那裏并非空無一物。
這大概就是修仙小說中的結界?江绮思想着,目光挪到了殿內。
整個大殿以白色為底色,十分空曠,地磚牆壁上,隔一段距離便繪制着精致的花紋。
此刻大殿裏,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修真界的三宗二門,七派八宮,一仙府一洞天,加上其他一些小門派,俱都到齊了。
這些人雖樣樣貌各異,卻個個華衣美服,氣質出色。
果然修仙堪比美容啊!江绮思一邊感嘆着,一邊察覺到周圍人對她的态度。
這些人有的神情憤恨,有的是事不關己,但都注意着江绮思的一舉一動。被幾千人的目光注視,厚臉皮如江绮思,都有些頂不住。
她硬生生撐起一個笑容,故意不去瞧周圍人的臉,微擡下巴,徑直看向坐在大殿正上方,沐浴着陽光,仿佛神女下凡的溫之玉道:“溫宗主,可以開始了。”
溫之玉的打扮一如往常,同樣一襲黑衣加雪色狐裘,不過江绮思心思細,一眼望去,便察覺到細微處的不同。
比如她今天的黑衣并非純黑,而是在邊邊上繪了金色花紋,再比如她頭上的玉簪換了一支,無論色澤還是樣式都有不同。
兩人站的并不近,可是江绮思卻可一眼将這些看清,到底是曾是修真大佬的身體,果然不同凡響。
江绮思想着有的沒有的,就聽高座上方,響起了溫之玉的嗓音。
“今日請諸位來,主要想請各位做個見證。此乃我太衍宗的叛徒,江绮思……”
江绮思百無聊賴聽溫之玉把前奏說完,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頭頂罩子上。
罩子大體是透明的,陽光毫無阻礙地照亮大殿。今日太陽不大,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江绮思一邊聽溫之玉說話,一邊悠閑地曬起太陽。
溫之玉說完話,便見江绮思坐在那裏,姿勢悠閑仿佛踏青,眯眼擡起腦袋,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溫之玉登時蹙起眉,平靜的語調裏難掩怒氣:“江绮思!”
江绮思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半晌豁然回神,宛如上課被老師點名的學生,下意識挺直脊背,喊了一聲:“到!”
衆人:“……”
江绮思見溫之玉臉色當場就沉了下來,連忙将手放下,進入正題。
她先是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才揚聲道:“我身上的罪名,剛才溫宗主已經說清楚了,不知在場的各位,還有哪位不明白的?”
衆人目光詭異看向江绮思,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于是神情猶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整個大殿裏容納了幾千人,這麽多人說話,肅穆的大殿秒變菜市場。
她并不确定除了溫之玉這個仇人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對她‘念念不忘’。
不管有仇沒仇的,最好今日發難,也好讓她瞧瞧,她以後要提防的人都有誰。
好半天沒人說話,正當江绮思松一口氣時,便見一個青衣道人越衆而出,他五官周正,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道人先是對衆人拱拱手,然後才朗聲道:“在下乃辟心派傳人魏飛章,江道君怕是不記得了。去年二月上旬,您的門人在城錦谷屠殺凡人數萬,在下當日親眼目睹,今日便替那些枉死的凡人來讨個公道。”
江绮思聞言,先是臉色一白,心想原主真的這麽喪心病狂,拿凡人開刀?然後便見大殿裏接二連三站出幾個人,口口聲聲控訴着‘江绮思’曾經做過的惡事。
聽完十幾個控訴的,江绮思不禁氣笑了。她算是看明白了,這些跳出來的都不是苦主,而且基本都是些小門小派的,好幾個還是散修。
今日這麽大的盛事,能說上一句話就算出了風頭。更何況痛打‘江绮思’這個落水狗是民心所向。沒見最大的苦主是溫宗主嗎?
這幾人便是沖着揚名的心思跳出來,順便拍一拍溫之玉的馬屁。
溫之玉沒說什麽,面上神情淡淡,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小巧的金色手爐。見殿上無人說話,她這才輕描淡寫道:“還有嗎?”
情緒不顯,瞧着卻不像高興的樣子。剩下準備跳出來的人勉強按捺住蠢蠢欲動的心思,縮了回去。
溫之玉這才看向江绮思,示意她繼續。
江绮思見狀咳嗽一聲,一臉大義凜然道:“我江绮思此生唯一做的錯事,便是對不起師門。但是殺師傅的罪名,我不認!”
她聲音清朗,擲地有聲:“還有剛才諸位按的罪名,我也不認!”
話音一落,滿殿嘩然。
剛才第一個跳出來的道人滿臉怒色:“江绮思,你怎麽敢!”
他當然知道那些事情不是江绮思做的,但是她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事到如今,便不是她做的,也要按在她的頭上。
就當道人這麽想時,便見站在殿中的那人揚唇一笑,搖頭道:“我當然不敢。可是以上這些話,我江绮思願意以道心起誓,若有半分假話,便叫溫宗主的紅蓮業火将我燃燒殆盡。”
說完這句話,她視線看向上首的溫之玉,神色平靜道:“請溫宗主施以火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