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長老想着剛才宗主的話,看着地牢內的江绮思,不由心中一動。難道宗主的意思是,讓江绮思盡快吐出掌門令和神書的下落?
他也不跟江绮思兜圈子,直言道:“江绮思,你到底把掌門令和神書藏在哪裏去了?”
還沒等他繼續追問,就見江绮思突然捂住胸口,臉色難看倒了下去。
三長老愣了好一會兒,驚疑不定盯着她:“江绮思,你搞什麽鬼?”
江绮思捂住胸口,冷汗淋漓,小臉煞白:“我……我心口疼。”
話畢頭一歪,當場暈了過去。
三長老:“……”
再次悠悠“醒來”,瞥見一個矮小的身影蹲在跟前,江绮思的心驟然一松。
主角團四人分工不同,其中溫之玉是劍修,而唐星月是丹修,負責治病救人。
她不确定自己裝病能否引唐星月過來,本來做好了這計不成再生一計的準備,不過顯然她運氣不錯。
江绮思的嘴角不由隐隐勾了一下,認真端詳了一番唐星月的模樣。
只見她身量頗小,穿着一身利落的上裳下裙,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年輕鮮嫩,杏眼忽閃忽閃,望着她的目光毫不掩飾的好奇和警惕。
江绮思第一個念頭:溫之玉這個禽獸!她還是個孩子啊!
第二個念頭:唐星月這身高絕對不超過一米五。
第三念頭:小丫頭樣子軟和,不騙騙她都對不起自己啊!
于是江绮思眨了眨眼睛,氣若游絲道:“……你是藥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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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之中,在審判之前,原主和主角團其他三人并沒有見過面,所以她此刻‘不認識’唐星月,也是說得過去的。
唐星月抿了抿唇角,看她一眼,沒有回答,手指搭在江绮思的脈搏上,微微蹙起眉頭。
江绮思努力直起身子,虛弱地朝唐星月笑了笑:“小藥師,我的身體怎麽樣了,但說無妨。”
她身體咋樣她自己還不清楚?修為被廢,對修仙之人來說是多麽大的打擊?普通人尚且要可憐她三分,更何況是善良單純的唐星月呢。
果然,唐星月水靈靈的杏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你傷的很重,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再踏上仙途了……”
江绮思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痛苦的表情,慘笑道:“……本該如此,這是我欠她的。”
唐星月知道江绮思和溫之玉的恩怨,忍不住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
她看見江绮思臉上痛苦的表情,聲音不由越來越低:“……我、我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但是我覺得,你如今還是好好養着身體要緊……”
“小藥師……”江绮思打斷她,柔聲道,“你是個好人。”
唐星月登時阿了一聲,明亮的杏眼閃過一絲茫然。
江绮思捂住心口,深吸一口氣,作出忍痛的模樣:“我曾經十惡不赦,做了許許多多的壞事。你這樣的好人,不應該來救我,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在這獄中了卻殘生……”
“你別說了,好好休息。”唐星月滿臉複雜,頓了頓,接着道,“要是實在太痛,就吃顆止痛丸。尤其以後雨雪天氣,不要受寒,不然身上各處關節,會痛的更加厲害。”
江绮思聞言,表演登時卡殼。
她不是心髒病嗎?不是,她不是裝病嗎?怎麽還給診出來一個風濕病來?
本來江绮思這傷勢她就沒放在心上,只是不能修仙,壽命還剩不到一百年而已,她穿越之前也不能修仙,壽命也不足一百年啊。有什麽區別嗎?
可是無緣無故得個風濕病,江绮思就笑不出來了。
但是唐星月還在眼前,她還能怎麽辦?當然是繼續演下去!
江绮思微笑:“……我不在乎。”
微笑之中,幾分堅強,幾分失意,還有一分釋然。窗外的日光照進來,為她纖瘦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清輝,莫名有種聖潔而超脫的感覺。
唐星月愣愣望着她,嘴唇張了又阖,忍不住道:“你跟傳聞之中很不一樣。”
江绮思垂下眼睫,心中默默哀嘆自己的病情,臉上依然是堅強的微笑:“原來你知道我……”
唐星月小臉迅速一紅,垂下臉去,嗫嚅道:“我、我只是聽說……好了,我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地牢中發生的一切,被事無巨細地上報給了溫之玉。
溫之玉身披狐裘,坐在寬大的長椅上,盡管室內繪制了維持溫度的陣法,但是溫之玉還是習慣性地捧着手爐,另一手翻着各處呈上來的賬目。門派中各種雜事都有長老執事處理,但是她剛剛回門派繼任,顯然不能一開始就當甩手掌櫃。
聽到下屬報上來的消息時,溫之玉正看完一本賬目。
纖細白皙的手指撚住書頁,微微頓了頓。
溫之玉側過臉來,漫不經心道:“你是說,星月那丫頭跑到地牢去了?”
“宗主,要不要請唐真人回來?”
畢竟唐星月的天真可是出了名的,而且地牢之中,還關着那麽一個窮兇極惡的犯人。
溫之玉沉默片刻,搖了搖頭:“算了,太衍宗內不會有危險,而且星月性子活潑,不用拘着她。”
話雖如此,腦海之中,還是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江绮思那張漂亮而憔悴的臉,想起這人口口聲聲說的那些話,不覺冷笑出聲。
她倒要看看,她落到如今這步田地,還能作什麽妖。
“宗、宗主?”
聽到下屬驚疑的聲音,溫之玉才驟然回神,發現自己竟然一把火燒了手上的賬目,不禁沉默。
另一邊,瞧完江绮思的唐星月回到煉丹峰,躊躇片刻,還是放下藥鼎去見溫之玉。雖然醫者仁心,但是江绮思和溫之玉有仇,她替江绮思看病,顯然要知會溫之玉一聲。
溫之玉聽完之後,倒是沒有什麽意見,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唐星月見狀,想到江绮思的病,忍不住道:“溫姐姐,江姑娘傷的很重,在地牢裏不宜養病,不如放她……”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溫之玉打斷了:“星月,這是本座跟她之間的事,希望你不要插手。”
唐星月聽她嗓音溫和,卻神色冷漠,不禁嗫嚅半晌,垂頭喪氣地推門出去了。
夜色寒涼,如墨傾倒。月亮被烏雲遮住,地牢漆黑一片。
江绮思躺在幹草堆上,聽着小蟲子的窸窣聲,雙目無聲盯着漆黑的牆壁,雙臂環抱住自己,一臉木然。
她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得風濕病了呢?
她“江绮思”犯的錯關她江绮思什麽事?憑什麽她就要得風濕病?
江绮思悲從中來,幾乎想要流下一滴鱷魚淚,然而地牢內玄鐵門被打開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自怨自艾。
她警惕轉過身體,一臉凝重望向門口,然後便見黑暗之中,一個纖瘦颀長的身影走了過來。
那人穿着标志性的黑衣狐裘,眉心一點朱砂,雪膚烏發,明明是冰冷的色調,卻有令整個地牢都粲然生輝的錯覺。
江绮思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溫之玉比她想象當中的還要沉不住氣。
唐星月不過來見她一面,溫之玉就忍不住巴巴趕過來。不過溫之玉越在乎,不就證明她的勝算越大嗎?
她眼眸閃爍,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喃喃道:“小師妹……你怎麽來了?”
溫之玉沒有回答,慢條斯理走到她的跟前,手上拿着只小小的手爐,居高臨下望她一會兒才道:“我倒是小瞧你了……”她頓了一會兒,唇角挑起一抹冷笑,諷刺道,“即使身陷囹圄,江宗主也有這種玩弄人心的本事——”
修長白皙的手指掐住江绮思小巧的下巴,稍稍使力,就迫使對方擡頭。她摩挲着對方光滑的下巴,語調低沉,宛如情人間的絮語。
“你是不是覺得,你哄騙唐星月,我就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你一馬?”
江绮思瞳孔驟然緊縮,面上卻一點形跡不露,長長的眼睫傾覆下來,蓋住了眸中的神色,“小師妹,我知道事到如今,我說什麽話,你都不會再相信我了。”
說着,她作出一番回憶的表情,表情有恍然還有一絲欣慰:“原來白天的那位小藥師,就是唐星月?”
“她果然好單純善良,和別人一點都不一樣。”
只是說話就說話,幹嘛要掐人下巴?不知道姐姐這樣仰頭看人很累嗎?
正這麽想着,就發現下巴上的禁锢消失了,那只纖細漂亮的手落在了她的脖頸上,虛虛握着。
江绮思剛剛放下的心又瞬間提了起來。
溫之玉不會吧?看穿她的陽謀所以幹脆殺人一了百了?江绮思嘴角抽搐一下,差點就崩了人設大呼饒命。
她整了整表情,苦笑道:“小師妹,所以今晚你是過來殺我的?”
她接觸到溫之玉黑沉沉的目光,登時愣了一下,然後閉上眼睛,引頸就戮。
“這樣也好,師傅雖然不是我殺的,卻是因我而死。能夠死在小師妹的手上,大師姐也瞑目了。”
握在脖子上的手,久久都沒有動靜,就這麽虛虛握着。
江绮思閉上眼睛,嗅覺就靈敏起來,鼻尖驟然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奶糖味。這味道并不膩人,反倒令人喜歡。溫之玉兇是兇了點,品位倒是不錯。
她百無聊賴地想着這些,就聽溫之玉冷笑一聲,“死?”
低沉的嗓音仿佛呼呼的寒風,吹的人透心涼。
她語氣涼薄: “死對你來說反而是種解脫,我不會那麽容易就放過你……
“我要你生不如死!”
烏雲散去,冷如霜雪的月色灑落進來,照亮了溫之玉陰鸷的眉眼,還有她眉間那點殷紅如血的朱砂。仿佛從地獄爬出來的複仇鬼魅,鬼氣森森,卻又漂亮的動人。
江绮思猝不及防睜開眼,立時呆住。
等到溫之玉離開,江绮思才漸漸回過神來,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
一個好消息,溫之玉暫時不會殺她。
一個壞消息,一個位高權重可以對她生殺予奪的仇家表示要跟她耗到底。
所以,什麽叫生不如死?難不成溫之玉還準備關她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