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替身
張楓帶着聞易刀走出了房間，臉上已經恢複了神月教少主的冷面。微微側過頭，清冷問道：“何事？”
他吩咐過，別院來了貴客，需要他親自招待，沒有要緊的事不得打擾。可一向穩重的聞易刀還是沖了進來，應該不是小事。
“少主！”聞易刀湊到他的耳邊，壓低聲音，“雲門宗那邊有些動作，好像是要找少陽門的麻煩。”
“哦？”嘴角微勾，張楓的心情很好，他樂于見到這種狗咬狗的戲碼，“可知為何？”
自從蘇仲羽出事之後，顧望天立即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少陽門與雲門宗生疏了不少，除了趕着想嫁入顧家的蘇子晴。
有傳言甚至說蘇仲羽的死，是顧望天做的手腳。
他張楓固然知道顧望天這厮是個無恥的卑鄙小人，可世人皆以為這人是心懷天下的仁義大俠。因他與蘇仲羽是多年摯友，更多的人相信，他斷是不會做出此等無恥之事。
這本是個揭露顧望天僞善面具的絕好機會，可惜這一年來張楓派了不少人手調查此事，都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幫忙煽風點火，讓這傳言傳播得更廣一些。
都過了一年多了，少陽門似乎并沒有想要找雲門宗麻煩的意思，就連張楓也有些懷疑，蘇仲羽之死可能真的只是個意外而已。
顧望天的野心很大，所求也不止區區武林盟主之位，對被稱為江湖第一大門派的少陽門動手，是遲早的事。但絕對不會是當下，沒有任何由頭的當下。
這人心思極重，城府頗深，不可能如此沉不住氣。
而少陽門那邊，蘇子晗一改往日的纨绔公子形象，低調得連人都找不到。在他的管理下，少陽門雖不複往日的威風，但還算得上井井有條，沒有出什麽大亂子。
也許因為新任掌門行事低調，少陽門的一衆弟子，也低調了不少，因此雲門宗根本就沒有對其出手的由頭。
可眼下，雲門宗卻是要對少陽門動手，這倒是奇了。
聞易刀回複：“屬下打探到，早些時候，少陽門抓了雲門宗的蔣勝，顧碧衣親自将之救出。”
這兩個名字讓張楓皺了眉，聯想到已被他解決的暗中跟蹤柳钰的少陽門弟子，他立即問道：“蔣勝是在哪裏被抓的？蘇子晗可在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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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勝在離這裏不遠的于家村被蘇子晗抓住，由其下屬帶回淩風城的分舵關着，當日晚些時候就被顧碧衣救走。蘇子晗沒有去淩風城，他在蔣勝被救走之後先是到了文峰鎮，然後來了安城。”
他的話讓張楓的臉色越來越差，但聞易刀不得不硬着頭皮說下去：“當時蘇子晗是帶着一個姑娘去文峰鎮的……”
“夠了，你下去吧。”張楓轉過身去，冷冷吩咐。
見自家少主心中已有計較，聞易刀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張楓回到房間的時候，柳钰吃得正歡，桌上的菜已經被她吃了大半。
見張楓黑着臉回來，她指着一旁堆得滿滿的碗說道：“你回來啦？我讓她們特地給你留了一些菜，不用謝我，趁熱吃。”
知道這人肯定是遇到什麽麻煩的事情了，柳钰識趣地沒有打聽。她想着一會兒他接下來肯定是要忙着處理事情，可能沒有心思吃什麽東西，所以趕緊招呼他吃點東西。
張楓的确沒有什麽心思吃飯，皺着眉頭盯了她好一會兒，令柳钰緊張得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怎麽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認識這一年多以來，這人并不經常來到清風谷，兩人相處時間雖不算多，可她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張楓。
揮手讓其他人退下，張楓舀了一勺湯，遞到柳钰嘴邊。
這個時候她哪裏能有心思喝湯，這人将其他人都支走，肯定是要說什麽重要的事情，而且這件事情與她有關。
輕輕推開湯匙，柳钰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将手中的湯碗放下，那張漂亮到讓姑娘們都相形見绌的臉寫着前所未有的認真。
張楓說道：“小钰，我本不欲問你出谷之後發生的事，但眼下形勢有些複雜，為了你的安全，我不得不問。”
果真跟她有關，這讓柳钰有些驚訝。但見他這樣緊張，想來是關心自己的緣故，便将出谷之後遇到蔣勝，然後被蘇子晗救了的事情都如實告知。
只見張楓的臉色越來越差，她心中也甚是忐忑。
沉默許久，他終是開口：“此事關乎你的性命，小钰，我們即刻出發，回到清風谷。”
“為何？”柳钰驚呼。
她能明白這人是真的為自己着想，但這次她想要知道原因。看着張楓的反應，無論是蔣勝還是蘇子晗可能都認識她，所以他們會是自己的仇人？
按照師父師娘的說法，她自小時候入谷以來，從未踏出谷中半步，所以這些人又是如何認出她的？總不至于那個叫做“文舒”的，是她的娘親吧。
思及此，她又問道：“文舒是誰？”
張楓本來想要勸她回谷，一聽她的這個問題，臉色大變：“你如何知道這個名字？可是想起什麽來了？”
被他這一問，柳钰的心仿佛被人用利器刺了一刀，疼得差點背過氣。
而張楓此時關注點都在文舒二字之上，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追問她從何得知這個名字。
情急之下，他一時沒有注意控制力道，将柳钰的肩捏得都快碎了。但她此刻無暇顧及這點疼痛，因為心上的劇痛讓她直接昏厥了過去。
柳钰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孤身一人，在無盡的黑暗中，絕望地奔跑。不知道要往哪裏去，更不知道自己還要跑多久。
朦胧之中，好像聽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聲音，輕輕地在說着什麽。
那個聲音很近，近在耳邊，可又聽得不怎麽真切。
注意力被那聲音吸引過去，柳钰逐漸聽清了他說的話。
“阿舒，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
“阿舒，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你，絕對不會讓那些人再傷害你。”
“無論是顧遠之、顧望天，還是蔣勝、顧碧衣，你從他們那裏受到的傷害，我都會幫你加倍讨回來，所以你醒一醒好不好？”
這聲音讓柳钰覺得心碎，她能聽出來，這是張楓在她耳邊說話。
懇切卑微的言語，讓她心中一片悲涼。
她之前就覺得有些蹊跷，文舒、張楓、蘇子晗、蔣勝，這麽多熟悉的名字，她竟然沒有将之聯系起來。想來看來，她這是穿越到了一本已經完結的狗血虐文之中了。
文舒便是文中的女主，身懷傳說中可以醫治百病、起死回生的“麒麟血”，因此為整個文家招來了殺生之禍。
罪魁禍首正是雲門宗的宗主顧望天，為了救回自己中毒的夫人，将文舒全家滅門。可憐好不容易投江求生的文舒，卻是被顧望天之子顧遠之所救。
顧遠之奉父親之命，搜尋投江的文舒，他的優柔讓他沒舍得殺文舒，而是将她騙回了雲門宗。兩個年輕人相處之後終是相戀，私定終身。
盡管顧遠之有心維護，卻終是攔不住顧望天殺人取血之心。得知真相的文舒傷心之餘，在雲翊面前自盡，讓他用自己的心頭血去救顧夫人。
蔣勝便是告知顧望天，文舒的血可以救顧夫人的庸醫。蘇子晗則是顧遠之摯友，早期愛慕過文舒的虐文男三。
而張楓，便是文中男二，顧望天拒絕承認的私生子，神月教少主。母親被顧望天欺騙，不顧一切地生下他，卻發現那人只是為了騙取秘籍而接近自己，心中壓根就沒有他們母子。
昔日的神月教聖女一時想不開，帶着年幼的張楓尋了短見。
萬幸當時的他陰差陽錯地咬了文舒，喝了麒麟血保住一條命，後來在追殺顧遠之的時候，與文舒再次相遇。
張楓一生所求，便是殺了顧望天和顧遠之，為母親報仇。心中雖然愛慕文舒，卻是為了為母報仇而利用她。
所以，他們這些人，都将自己當成了文舒的替身。
蔣勝抓她、放她的血，是将她當做流着麒麟血的文舒。
蘇子晗救她，是以為她是曾經愛慕過的文舒。
這張楓，卻是一直将她當做求而不得的文舒。
難怪她一直覺得張楓對自己的溫柔過于缥缈，少了真實感，原來他心中所想、目光追随的，從來都不是她。
緩緩睜開眼，柳钰皺眉看着帷幔，不自覺地慘笑。
她只是柳钰，不是誰的替身，也斷然不會做誰的替身。
“阿舒……小钰，你醒了？！”一向冷靜的神月教少主，此時眼中皆是驚喜，聲量拔高了不少，“可還有哪裏不舒服的？抱歉，我……”
柳钰打斷他的話，平淡地說道：“楓哥，我仔細思索，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還是回清風谷去吧。”
“小钰……”
“越快越好，最好現在就出發。”柳钰突然來了精神，掙紮着要爬起來，牽動了傷口都仿佛沒有察覺一般。
這麽多人都将她當做文舒，她目前的狀況相當危險。神月教大本營在西南，在這裏絕非雲門宗的對手，也就是說若是顧望天知道了她的存在，張楓根本護不住她。
一旦落入顧望天的手中，她的下場可能還不如文舒。
難得穿越過來，她格外珍惜自己的小命，不想為了一個長得相似的人而白白送命。
以為她是因為此前自己态度而在鬧脾氣，張楓解釋了幾句，但也順勢将她扶了起來，替她的傷口換了藥。
她一直都倔強，難得她能想通，願意跟他趕回清風谷，他松了一口氣。
雲門宗那邊一直關注着他和神月教的動向，雖然此時他們的心思應該在少陽門那邊，但難保文舒在這裏的消息沒有被顧望天那個老混蛋知曉。
他要趕在雲門宗找上這裏之前，将他護了這麽久的少女，送回安全的地方。
因為柳钰身子尚虛弱，張楓只得讓下屬準備了馬車，親自帶她出城，前往清風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