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坑爹的父親
幾乎是本能的,陸惜傑就要去捂住發疼的地方,結果他一動,才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胃裏餓得犯抽,屁股底下還很涼,而且這裏的光也不同于以往那般亮。
還在禁閉室?趙生河呢?陸惜傑環顧四周,想從黑暗中找出一些熟悉的痕跡,但是很快發現失敗了。這時門外傳來一道聲音驚得他失聲了好半天。
只聽她媽帶着哭腔說:“小傑,你就跟你爸認個錯吧,咱們以後不去找莊家的孩子了成麽?這倉庫裏這麽冷,你要是凍出個好歹來你讓媽可怎麽辦?”
陸惜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感覺痛得都要麻木了才停下來。他不是做夢嗎?他真的聽到了他媽的聲音?而且空氣中居然飄散着極濃的煤炭味道!
他的老家附近有個煤廠,旁邊是數條縱橫交錯的火車道,那幾處軌道上常年承載着運煤的火車,住在他們這一片的人有半數以上都會去撿煤塊拿到家裏燒,勤快些的甚至一冬天都不用買煤還能賣出些錢來。他母親就在這一列,每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她就會拿着編織袋去沿着鐵道撿運煤火車上散落下來的煤塊,而那些煤塊就放在倉庫裏頭,所以整個倉庫裏都飄散着煤味。
方靜半天沒聽到兒子說話,不由有些急了,“小傑,你、你怎麽不說話?裏頭冷,你可不能睡過去啊。”
陸惜傑平複下激動的心情,幾乎語無倫次地說:“媽,您放我出去,我出去我馬上出去!您快點兒!我……我這就馬上出去!”
他記得,這倉庫原本住着一戶劉姓人家,與莊少風家和他們家正好占了一個大院子。後來這劉家家主開了浴池賺了些錢,一家子就幹脆搬出去了,這裏占着地等拆遷,且由于太過破舊,根本沒人來租,他們就當成了倉庫在用,劉家人也是知道的。至于莊少風家也搬出去了,不過是為了莊少風上學近便。
雖然承認這事挺惡心的,但是莊少風從小就學習好。
方靜一聽兒子的話只當他還是不肯放棄,門也就沒開,堅持地站在門口勸說:“兒子,你、你到底想沒想明白啊?你說你好好個孩子怎麽就,怎麽就喜歡男孩兒了?”
陸惜傑可算明白自己剛才說的有多不靠譜了,忙跳到門口穩住心神,“媽,我哪裏也不去了,我不喜歡莊少風。我以後也不會再去他家,您就放我出去吧。”
方靜來的時候就是帶着鑰匙過來的,這時一聽趕緊把鑰匙拿出來,但還是不放心地多問了一嘴,“真的再不去找他了?”
陸惜傑發誓一般說:“我陸惜傑要是再喜歡莊少風就天打雷劈!”
方靜忙抹了抹眼角把門開了,迫不及待地給兒子解開了繩子,還給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好兒子,凍壞了吧?餓不餓?媽這就去給你煮餃子啊。”
這會兒剛過完年,家裏是凍了些餃子在外頭。陸惜傑冷不丁想起當年就是因為給莊少風寫情人節賀卡,裏面夾帶了點膩歪的內容被他爹媽發現了,這才把他關起來。他爹先是給他好一頓打,笤帚杆子打折仨,後見沒用,就把他綁起來關了,不給吃也不給喝,關倉庫裏凍着!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但願今天這一切不是夢。陸惜傑的手無法抑制地輕顫着,心跳久久無法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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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勝天瞥了眼自打進屋就沒怎麽正經看過他一眼的兒子,眉頭皺得越發深起來,“陸惜傑,我剛聽你媽說你是真想明白了?”
陸惜傑吃着餃子,瞅都沒瞅他老子一眼。當年不管他老子怎麽打他,他心裏也敬他,可是後來一件事情之後他就再也不想看見這男人了。
起因是因為住房拆遷。
他爹媽是一家國營廠子裏的員工,當時廠裏效益好,就買了塊地建了員工住房,只要是廠子裏的工人就能按工齡加上比市價低很多的錢分到一套四十到一百平不等的房子。他爹媽的工齡都是能分到七十平左右的一套,只要加六萬塊錢就行。不過像他爹媽這種兩口子都在廠裏的,只能分到一套,面積也不會變大。于是他爹當時提了個想法,跟他那個雖倔卻老實的娘說:“方靜,離婚吧,離婚了咱們就能分兩套住房,咱還有兒子呢,怎麽着也得多替他打算不是?”
他媽沒有那麽多心眼兒,所以這事兒第一想法就是反對。但是怎麽也沒扛住他爹魔怔似的一通勸,後來真就把這婚離了,他爹拿着家裏的錢給自己買了一套住房。
然後問題來了,他娘沒錢買自己名額的那一套住房,于是就跟妹妹借錢去了。他小姨離了婚之後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但是由于前夫過世時給留下了不少遺産,生活條件是不錯的,他娘跟他當時都沒有想過這錢會借不出來,但事實就是他娘遭到了拒絕。
後來沒辦法,這第二套房子就沒買上。不過也沒關系,不是還有一套嘛,原來那麽小的地方都住下了,只要一家人能開開心心的不也挺好嗎?更何況這是搬到新樓房呢,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對吧?不該感到沮喪的啊。
可是這時候更大的問題來了,他爹不肯複婚!
這殺千刀的男人給自己的媳婦兒挖了個天大的坑跳下去,自己卻跑了!
陸惜傑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小姨生的那對龍鳳胎根本不是什麽他已故的姨夫的,而是他爹的。這一對狗男女不知多少年前就他媽不清不楚過了,多狗血啊,但人生就是這麽戲劇化,他惡心得差點掐死他爹,更惡心因為他爹那為兒子多着想的言論他還感動好半天,甚至也信了他爹的話!
反正結果就是這樣,他娘沒了男人,家裏的積蓄也沒啥了,房子更沒有了。一夕間他娘這個老實女人成了工廠裏最大的笑話,而那個操蛋的男人得完好處就跑了,連個影都沒能讓人摸着。
想到這些,陸惜傑看他老子絕對不可能再有什麽好臉色了。他吃完了餃子把盤子端出去,一個人坐在院子裏靜靜發了會兒呆。
陸勝天覺得兒子有些奇怪,因而不滿地追出來說:“我告訴你,敢做什麽讓老子丢人的事兒小心你的皮!”
陸惜傑沒吱聲。
方靜過來勸:“好了好了,兒子都認錯了你還說他做啥?這麽晚了快進屋睡吧。”
陸惜傑說:“媽,我想在外頭坐一會兒,您跟我、跟我爸先進屋吧。”
方靜輕輕拍了一下扳着臉站在那兒瞪兒子的男人,“別瞪了,快進屋。也不嫌冷的!”
“咣當”,門合上了。陸惜傑兩手插着兜在外頭凍着,腦子是越發清醒了。似乎是因為身體回到了以前的關系,也輕快了許多,而且因為“重生”這一問題太過令人震驚,身上被打的地方他也沒覺得怎麽疼。他想如果他這樣站到明天就能證明這不是一場夢,那他就這樣站着直到太陽初升。
不過天實在是太冷了,陸惜傑後來還是回了劉家原來用過的屋。
現在是二零零一年二月初,他剛滿十五,正在放寒假。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軌跡,他應該還要再上一學期然後才不念了。可是這一世,他連一天都不想再念下去。他要賺錢,賺很多的錢,然後帶着他媽過好日子,更要生剝了莊少風跟趙生河這兩個王八蛋的皮!
第二天早上,方靜起來的時候沒在旁邊的床上見着兒子,心裏咯噔一下,生怕這孩子騙了她然後夜裏偷偷跑走。她叫了聲“小傑?”然後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利索便出門去找,之後發現孩子居然在劉家屋裏坐了一晚上。
陸惜傑擡頭說:“媽,我能跟您商量個事兒嗎?”
方靜見孩子面色嚴肅,便問:“啥事兒啊?看把你弄得這麽一本正經。”
陸惜傑這才想起來他中二時期挺抽瘋的,也很淘,拳頭也是出了名的硬,幾乎少有正經的時候。這一片的孩子沒一個不怵他,他輕咳一聲,“媽,我想跟您借點錢,還有我不想再念書了。”
方靜還沒說啥,陸勝天卻聽到了,并且提起院子裏的爐鈎子沖過來照着陸惜傑的背上就是一頓抽打,“你小子有種再說一遍?媽的,多大點兒就跟家裏借錢?書不想念可以不念,老子當省錢了!但是錢一分也別想借!”
若擱以往,這幾下陸惜傑也就挨了,但是他再不是原來那個陸惜傑了,他一把抓住爐鈎子說:“那算了,錢我不借,書我也不念。”他一把推了那爐鈎子一下,聳得陸勝天一趔趄,之後頭都沒回地出去了。
方靜在後頭喊:“兒子,你要去哪兒啊?!”
陸惜傑見他老子沒跟出來,忙過去把他娘拉了過來,“媽,我想出去轉轉,但我發誓不是去找莊少風,天黑前我肯定回來,所以您別擔心行嗎?”
方靜哪裏會放心,但是一想家裏的男人剛才在兒子面前落了面子,肯定要後反勁,便麻溜從兜裏掏出十塊錢來遞給了兒子說:“小傑,你爸就那個臭脾氣,你別多想,出去走走,買點吃的可別餓着自己啊。”
陸惜傑接過錢揣進兜裏,朝他媽笑了笑,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媽,對不起,還有謝謝您。”
方靜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往兒子背上拍了一下說:“你這孩子,怎麽想一出是一出的?快去吧。”
陸惜傑又是一笑,提起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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