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玉 月身流暢小巧,隐隐透着冷光,純……
戚柔“唰”的收回手,兩只小手墊着,端端正正地壓在下巴底下。
她看着他,很認真地說:“沈傾,方才你臉上有只蟲子。”
沈傾卻不語,看破一般,輕輕揚了揚眉:“蟲子?”
“是啊。”戚柔小臉嚴肅,點點頭道,“它長得太醜了,我原是想把它趕走的,可它突然就飛走了。”
“好了,既然現在沒事了,那我就先走了。你繼續睡,不打擾你。”小姑娘一本正經的模樣,說完之後,便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往外一步步走去。
沈傾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睨着戚柔故作鎮定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唇。
果然,待戚柔走出好長一段距離,到竹屋拐角時,似乎以為自己已經走出窗子的視線盲區。
于是下一秒,她便如同見了鬼一般,逃也似的沖了出去,活像後頭有八條狗在追。
竹林送來清冽的冷風,伴随着小姑娘發自內心、奶聲奶氣的暴躁——
“啊啊啊啊啊丢臉丢死人了,怎麽辦怎麽辦!”
***
冬意漸濃,虞水村的後山披上了金黃,四處落葉紛飛,霎是好看。
戚柔懊惱地揉着臉蛋,從竹林另一邊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踹了地 * 上的落葉一腳。
擡起頭,忽然看見三枝坐在不遠處的樹蔭底下,全神貫注低着頭,似乎在做什麽小玩意兒。
戚柔眨了眨眼睛,忽然“噔噔噔”跑過去,在三枝旁邊蹲下身來,問道:“三枝,你在做什麽?”
三枝擡頭,看見是她,驚喜道:“阿柔,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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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又有些埋怨地嗔她一眼:“這都多久了,你也不來找我一次。”
戚柔月牙兒似的眼眸微彎,嘻嘻笑道:“我這不是來找你了麽。”
“好了好了,我還不知道你?”三枝無奈搖頭,拉她坐下。
地上鋪了一層落葉,坐在上面柔軟溫暖,很舒服。
戚柔坐下來,腦袋湊過去,小聲問:“三枝,你在做什麽?”
三枝看回自己手上編織的東西,微笑回答道:“這個啊,叫同心結。”
“同心結?什麽是同心結?”戚柔蹙起眉頭。
“同心結……就,就是,”聽見她的問題,三枝一時間竟有些磕絆,不自然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戚柔歪頭瞧着三枝,忽然發現了什麽:“咦,三枝,你臉紅了……”
“我知道了!”她認真想了想,複又嘻嘻一笑,“同心同心,是不是要送給心上人的東西?”
“你!”三枝惱羞成怒,作勢要拍她,卻被她笑着躲過去。
戚柔捂着腦袋,笑嘻嘻道:“我若猜對了,你可不能打我!”
聞言,三枝動作一頓,瞪她一眼,忿忿收回了手。
戚柔沒想到自己随口一說,竟真的說中了。
她剎那間有些怔然,視線落到同心結上,鴉羽般的睫毛慢慢眨了兩下:“這個東西,真是送給……”
那是用紅線編織的精巧物什,花紋繁複,走線齊密,雖然還未做完,卻已經可以預見完成時的模樣,精致又好看。
三枝看着手上的同心結,抿唇道:“嗯。”
她應聲完,過了好久,身旁的小姑娘卻一直沒動靜。
三枝擡頭看過去,見戚柔盯着同心結發呆,輕輕晃了晃手上的同心結:“阿柔,你要編嗎?我教你。”
戚柔一呆,指着自己,不确定道:“你……你教我嗎?”
這是怎麽了?三枝故作惱怒,戳了她額頭一下:“怎麽這個表情?嫌棄我編的不好看啊?”
“才沒有呢。”戚柔小聲嘀咕着,揉了揉額頭。
她抿了抿唇,看向同心結的目光,流露出淺淺的向往。
三枝哪裏看不出來戚柔的心思,卻也不戳破,将紅繩塞進她手裏,揚眉笑道:“好了,現在跟我一起,我怎麽做,你也怎麽做。”
***
戚柔揣着同心結,裙擺輕揚,跑進藥廬裏,四處繞了一圈。
阿詢把那些草藥擇完,剛剛打水回來,見戚柔到處亂竄,不由皺眉問:“你在幹嘛?”
“沈傾去哪裏了?”戚柔從門後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大眼睛露出疑惑。
阿詢沒看她,把清水倒進木盆裏,自顧自道:“公子有事,方才出去了啊。”
“好吧。”戚柔抿 * 了抿唇,又看向他,“你怎麽沒跟着?”
阿詢翻了個白眼:“公子的事情,我摻和什麽。”
“……”
見戚柔似乎有事,阿詢看向她,好奇問道:“你怎麽了?哎,你手上拿着的……是什麽東西啊?”
戚柔把手放到身後,對阿詢的問題避而不談,輕眨眼眸,乖巧道:“沒什麽,我只是想和三枝去一趟江撫鎮。”
原來就這點小事,他還以為又出了什麽大事呢。
阿詢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還以為什麽呢,你要去就去,到時我和公子說一下,你記得快些回來就行。”
聞言,戚柔小臉頓時露出燦爛笑意。
“謝謝阿詢!”她脆生生說完,便拿着手上的東西,雀躍地跑出了藥廬。
随即一頭紮進竹林裏,沒了身影。
阿詢實在不能理解,收回視線,嫌棄地嘀咕道:“搞什麽啊,神神秘秘的……”
不過,阿詢回過頭想一想,其實吧,戚柔人也不壞——
除了老是讓他幹活。
想到這裏,阿詢憤憤哼了一聲,扭頭洗衣裳去了。
***
江撫鎮離虞水村不遠,兩個小姑娘找了輛車,一路颠颠簸簸到了江撫鎮。
驢車悠悠停下來,戚柔付了兩個銅板,率先跳下車,回身牽三枝。
兩人下了驢車,拐進熙熙攘攘的街道,戚柔心情雀躍,向前跑了兩步,一邊看三枝,一邊退後走:“三枝,我們要去哪裏買東西?”
她與三枝這次出來,是為了買些琉璃、玉珠、流蘇之類的小物件,好用來裝飾同心結。
三枝想了想,笑着說道:“我們去東街。那兒附近有家攤子,我常去那裏買,攤主人好,賣的小玩意也好看。”
“好。”
“哎哎,你小心點兒,這裏人多,別倒着走!”見四周來來往往的人潮密集,三枝擰起眉頭。
果然下一秒,戚柔沒能注意,身後猛地撞上路人,踉跄了一步。
她一驚,連忙回身,低着頭連聲道歉。
那男子神情不悅,但見她一個小姑娘,便沒有多加為難,只暗暗低罵一聲,走開了。
三枝追過來,埋怨地嗔她一眼:“阿柔,你小心着點。”
戚柔也知道自己不好,點了點頭,她正想轉身,餘光掃過不遠處的景象,整個人卻猛地一僵。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到不遠處高倚的紅樓——
雕梁畫棟,飛閣流丹,煞是好看。
但那并不是令她注意的點。
她注意到,紅樓二層的朱紅欄杆旁邊,斜斜倚着一個人。
那人身着豔麗紅衣,容貌風流,手上把玩一柄骨扇,視線懶洋洋地掃過底下的人潮。
感覺那人的視線就要掃到她這邊來,戚柔一驚,連忙拽起三枝,頭也不回地紮進人群裏。
“阿柔,阿柔你做什麽?跑這麽快!”三枝猝不及防被她拉走,飛快穿梭在人群裏,步伐有些踉跄。
***
倚紅樓二樓。
小二端着酒盤,走到紅衣人旁邊,連聲笑道:“爺,酒來了。”
只是小二彎腰彎了半 * 晌,沒聽到回應。他納悶擡頭,便看見眼前的紅衣人狹長眼眸微眯,睨向街角的方向,若有所思。
手中那柄牙白的骨扇半合,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手心。
小二尋思着,探頭小心問:“爺在看什麽?”
紅衣人手上動作一頓。
随即偏過頭,懶洋洋地觑了小二一眼,沒有說話。
小二頓覺壓力,寒意從腳底竄起,現下分明快入冬,額頭卻出了汗,他連忙道:“小的多嘴了,多嘴了!”
紅衣人打開骨扇,倦懶地搖了搖,眼尾微挑,勾出風流的弧度。
“下去。”他随口道,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麽。
“是是,小的這就下去。”小二忙不疊點頭,轉身走了一步,又折回來,“爺,那這酒……”
紅衣人不耐地皺了皺眉:“賞你了。”
察覺眼前人的滾字呼之欲出,小二眼觀鼻鼻觀心,立刻謝過之後,便麻溜地下去了——
這可是好酒啊,爺就這樣賞人了!
只是……爺最近的脾氣似乎有點不太好,還是得小心點為妙。
***
一口氣跑到街角,戚柔才堪堪停下步伐。
三枝跟在她身後,累的直翻白眼,她也有些喘不過氣,胸口微微起伏着。
“我說阿柔……你跑這麽快做什麽,見鬼了啊?”三枝瞪她一眼,不住拍着胸口順氣。
“沒有。”戚柔低聲搖了搖頭,似乎想起什麽,轉移話題,“三枝,你适才說的那攤子在哪?我們去吧。”
看見謝無妨,她心中忐忑,現在只想趕快離開。
三枝奇怪地看她一眼,沒問什麽,朝四周望了一圈:“應該順着這條路下去就到了。”
“好,我們走吧。”戚柔二話不說,立刻拉着三枝走了。
兜兜轉轉,來到那家首飾小攤。老板娘攏着袖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兩個小姑娘。
“阿柔,這個好不好看?”三枝挑了半晌,舉起一串珍珠,笑盈盈問她。
珍珠在陽光下泛着柔軟的光澤,戚柔打量了一瞬,點頭道:“好看。”
三枝心滿意足,朝老板娘晃了晃手上的珍珠,好奇問:“徐姨,這個多少錢?”
被稱為“徐姨”的老板娘看了看三枝手上的珍珠串飾,比了一個數字:“三十文。”
“啊,”三枝神色震驚,哀聲道,“這麽貴!徐姨,我都來你這裏買了這麽多次了,你就給我便宜點兒呗!”
……
身旁,三枝正在和徐姨讨價還價,戚柔睫毛低垂,剔透的眼睛輕眨了眨。
攤面上的物件琳琅滿目,不勝枚舉,她一眼掃過,視線忽然落在一個角落裏。
那裏擺着一個月牙型的白玉挂飾,月身流暢小巧,隐隐透着冷光,純淨無暇。
戚柔停了動作,安安靜靜地瞧着。
半晌,手臂猝不及防被一撞,她擡頭,看見三枝好奇問她:“阿柔,你要買什麽?”
徐姨方才便注意到,三枝旁邊這個模樣精致的小姑娘,全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串月牙挂飾看,心中明白,不由笑道:“ * 姑娘喜歡那串月牙挂飾?”
戚柔抿着唇,點了點頭。
“姑娘好眼光,這串月牙挂飾,可是攤上最好的東西。”徐姨也是個爽快人,“既是三枝的朋友,便給你便宜一些,二兩銀子賣給你就是。”
“二兩?”聽見這個價格,三枝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徐姨,這是什麽做的,竟這麽金貴!”
徐姨揚起眉毛,看着三枝,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串月牙挂飾可不止這個價,徐姨現在便宜賣了,你還嚷嚷貴?”
其實三枝也能看得出來,這條月牙挂墜材質實屬上佳,價格不菲,但戚柔喜歡,她不好說什麽。只是,想幫忙付錢,倒是無能為力了。
“可以幫我先留着嗎?”戚柔注視着月牙挂墜,輕聲道,“我會來買的。”
徐姨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