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竹林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草地上……
戚柔存心逗他,聲音捏得嬌柔,聽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
阿詢不自覺打了個哆嗦,驚恐着臉道:“你、你還是同公子一樣,直接叫我阿詢吧……”
這樣一個灰臉小姑娘捏着嗓子叫他阿詢哥,沖擊力實在太大了。
“阿詢,”沈傾道,“你先去将外頭帶回來的草藥曬了。”
阿詢回過神來,宛如遇見了救命符一般,忙不疊應了一聲。
下一秒,避鬼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見阿詢離開,戚柔沒了樂趣,不由有些無聊起來。
她纖長的睫毛眨了眨,起身來到沈傾身邊,眼神濕漉漉地看他,期待道:“傾大夫,阿詢去 * 曬草藥了,那我呢?”
清隽如畫中青山的眉眼微垂,沈傾低頭瞥她一眼,沒有說話。
戚柔漂亮的大眼睛仿佛綴了星光,她望着沈傾,繼續希冀地說:“我該做什麽呢?”
沈傾又瞥了她一眼。
下一秒,他移開視線,道:“把臉洗幹淨。”
戚柔:“……”
長長“噢”了一聲,戚柔撅着嘴,悻悻地走開。
待走出了兩步,她似乎想起什麽,又轉回身來,眼眸裏浮起熠熠的笑意:“傾大夫叫起來一點也不好聽,我可不可以叫你的名字……沈傾?”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黃鹂般清脆,卻又蘊了綿軟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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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帶了另一番動人的滋味。
沈傾盯了她一眼,目光微深。
戚柔嘻嘻一笑,轉身跑出了藥廬。
藥廬外小溪潺潺,日光微熙,有風吹過竹林,帶起一陣竹葉窸窣,更顯得四周靜谧無比。
阿詢低着頭,蹲在三層藥架子旁邊,認認真真地把種類不同的草藥攤開晾曬,好收起來入藥使用。
戚柔走到小溪邊蹲下來。
她看了眼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有些嫌棄。
趕路時,為了迷惑那些意圖不軌的壞人,她喬裝打扮,順手往臉上抹了泥巴,現下模樣看上去簡直慘不忍睹。
哼着江南小曲兒,戚柔用沒有受傷的一邊手掬起溪水,用力擦了擦臉頰。
只是,這樣清洗實在麻煩,思索一瞬,她索性在溪畔的青草堆旁趴下去,把臉浸進了小溪裏。
“哇……有魚哎!”戚柔在溪水裏驚喜地睜大眼睛。
囫囵吞棗地抹了把臉,将臉上的泥土洗幹淨,她暗暗盯準其中一條半大不小的小鯉魚,便飛快地伸手去抓。
那只小鯉魚躲避不及,尾巴一扭,還未來得及逃走,直接被她抓在了手裏。
小鯉魚張大嘴巴吐着泡泡,在她手裏不住掙紮着。
不遠處,阿詢正曬着草藥,餘光察覺哪裏不對,轉過頭去,竟然看見戚柔半個人都埋進水裏。
“喂喂喂……戚柔你做什麽呢!”阿詢震驚道。
見戚柔似乎沒有聽見,他有些不知所措,連忙喊叫道:“公、公子!”
然而,下一瞬。
“嘩啦”一聲——
那個一直埋頭在溪水裏的小姑娘倏地從水中而起,在空中揚起了一陣晶瑩的水花。
小姑娘坐在溪旁的草地上,盈亮的眼眸低垂,認真看着手中活蹦亂跳、不住扭動的小鯉魚,欣喜萬分。
沈傾聽見阿詢的叫喊,從竹屋裏走出來。
察覺溪畔似有異動,他擡眸看過去。
遠處綠竹蕭蕭,風浪疊起。
清澈冰涼的溪水旁邊,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草地上,手中還抓了條小鯉魚。
小姑娘睫毛纖長,眼眸精致,如同上好的琉璃般剔透分明,鼻尖小巧,嘴唇紅潤,鵝蛋般的臉頰白皙又軟嫩,是一見就讓人喜歡的漂亮模樣。
阿詢則蹲在另一邊的草藥旁,目睹了灰撲撲黑黢黢的戚柔洗淨臉上泥土,露出原本容貌的全程 * ,直接傻了眼——
原、原來戚柔不是小黑人,她長得好可愛啊!
手上的小鯉魚不住掙紮扭動,戚柔有些抓不住,把它往懷裏抱緊了點,大人似的半哄道:“乖啊,別吵,柔姐姐帶你去玩。”
站起身,她扭過頭,看見竹屋外身姿颀長的冷白身影——是沈傾。
飛快地跑過去,戚柔邀功一般,将小鯉魚捧到沈傾面前。
她有些雀躍,又有些小得意地彎起眼睛:“沈傾,你瞧,我捉到魚了!”
說完,她又很自來熟地湊近一點,擡頭看着沈傾,月牙似的眼眸含着盈亮笑意:“我們今晚吃魚,好不好?”
小姑娘的眼睛原生得極好,偏生又配了一副好樣貌,看起來十分動人。
沈傾卻沒有動容。
他一言不發,目光向下,定格在她受傷的手臂上。
“沒有三日,傷口不能碰水,這樣簡單的道理你不知道嗎?”沈傾複又看向她,聲音微冷。
戚柔這才反應過來,心虛地咬了咬唇,低頭看向受傷的手臂。
方才在溪水裏折騰一番,別說纏在手上的紗布,就連身上的衣裳都濕了大半,現在雖站在陽光下,但被清晨的冷風一吹,還是冷得讓人想打哆嗦。
“阿詢。”沈傾側過身,喚了阿詢一聲。
聽見聲音,阿詢放下手中的草藥,快步跑過來:“公子,怎麽了?”
“去虞水村裏借兩套衣裳,盡快。”
借來的衣裳是給誰的,不用說都知道。
聞言,戚柔躲在沈傾身後,探出兩只烏溜溜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阿詢了然地應下,看了戚柔一眼,飛快跑向一側竹林。
“沈傾,我沒事的。”見阿詢跑遠,戚柔看着眼前背對着自己的沈傾,嘻嘻笑道,“真的,沒騙你。”
她說着,一時沒注意手上活蹦亂跳的小鯉魚,一不留神,小鯉魚從她手中掙紮着掉到地上,魚尾奮力扭動起來。
“啊啊,我的魚!”戚柔驚了一驚,連忙蹲下去撈魚。
“把它放了吧。”沈傾側身,看了那小鯉魚一眼,“這魚不好吃。”
戚柔蹲在地上,仰起腦袋看他:“啊?不好吃……你吃過啊?”
從這角度看上去,那人眼眸低垂,如谪仙般的側顏清隽俊逸,竟給她一種莫名的感覺。
他原就該是清風霁月,皎如明月的人上之人。
她的心中忽生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念頭。
——這樣清冷自持的人,會不會也有一天,因為凡俗感情而失控呢?
沈傾移開視線,面無表情道:“沒有。”
沒有?沒吃過怎麽知道不好吃?
戚柔嘟囔了一句,卻又想起眼前這人是醫師,只好作罷,悻悻道:“那好吧。”
她把地上的小鯉魚捧起來,小聲念叨着什麽,幾步走到了溪邊,将小鯉魚小心翼翼地放進溪水裏。
***
戚柔再次從竹屋側間走出來的時候,村中來了病人,沈傾正在外間藥廬看診,阿詢則負責在藥櫃旁邊抓藥。
不好意思打擾沈傾,她便放 * 輕腳步,蹑手蹑腳地來到藥櫃前面。
然而還未等戚柔開口說話,正背對着她抓藥的阿詢轉過身來,冷不丁看見站在藥櫃前的人,吓得直接跳了起來:“哎呦喂!你你你誰啊!”
戚柔表情一垮:“是我啊。”
認出是她,阿詢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戚、戚戚戚柔,是你?!”
眼前的小姑娘身形纖細,穿着一襲桃紅素淨長裙,漆黑長發用煙霞發帶挽起。
雖此時擰了眉頭沉着眉眼,卻還是漂亮精致得不像話。
這、這是戚柔?
“當然是我了,不然還是誰啊?”戚柔小巧的鼻子一哼,轉身靠在藥櫃上。
“對了,阿詢,我問你啊。”似乎想起什麽,戚柔換了一副好奇的神情,湊過去低聲問,“你家公子……喜歡吃什麽呀?”
阿詢眉毛一擡,意味深長地問:“幹嘛,你要給公子做吃的?”
“我、我幫忙啊。”戚柔心虛地移開視線,卻又倏地轉回頭,瞪着眼睛道,“喂,你到底說不說嘛?”
阿詢“哦”了一聲,認真思索了片刻。
在戚柔期待的目光下,他卻慢慢望天,遲疑地撓了撓頭:“公子好像沒什麽喜歡吃的東西啊。”
戚柔:“……”
她懷疑這家夥沒腦子。
悻悻地嘆了口氣,戚柔轉回身,見這裏暫時沒什麽事情要幫忙,便從另一側小門晃晃悠悠出了竹屋。
來到竹林前的小溪畔,戚柔在青草上盤腿坐下。
支着腦袋,她看向溪水中的倒影。
學着從前在江北見過的林家姑娘,對影自憐了一會兒,戚柔嘆了口氣,覺得這般惺惺作态實在無聊。
擡起頭時,看見不遠處的草叢有毛茸茸的身影一閃而過。
“啊,兔子!”戚柔驚喜地睜大眼睛,一骨碌爬起來,悄悄摸了過去。
撥開掩蔽的草叢,那只兔子回頭看了看她,明顯受到驚吓,随即馬不停蹄地往竹林外面跳去。
“哎……別跑!”戚柔不禁慌了,也追着兔子一頭紮進了竹林。
兔子在竹林間逃得飛快,戚柔速度也不慢,步步緊跟着前頭撒腿狂奔的兔子。
左右有橫斜的枝葉伸出,打在臉上有些疼。
她并沒有發現自己逐漸跑出了竹林,不在意地撥開擋路的竹葉,繼續往前跑去。
稀疏的日光逐漸擴大,眼前變得明亮開闊起來。
戚柔看準了一個時機,小小的身影縱身往前一撲。
在草地上利索地翻了個滾,戚柔抱着那只毛茸茸的兔子,帶着滿頭青翠欲滴的竹葉,笑吟吟地坐在了草地上。
“小兔子跑什麽呀,姐姐又不會……”
揉了揉小兔子毛茸茸的長耳朵,戚柔話才說到一半,突然覺得哪裏不對。
沉默了一瞬,她擡起頭——
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的周圍三三兩兩地圍起了一圈兒的村民。
村民們神色各異,但有一點是相同的。
都見鬼似的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