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揣着滿滿一空間的奶茶,?法蘭西斯離開了奶茶莊。
只不過一個月沒來，北羅曼的變化卻堪稱天翻地覆。這個城市就像是在高速轉動前進的齒輪，從未有任何一個國家,?擁有如此這般的發展速度。
下次再來，不知道這裏又會出現什麽變化。法蘭西斯并不着急面見女王，出了莊園，在北羅曼的街頭漫步行走。
商人們給這座城市帶來了濃郁的商業氣息，那些從前只知道埋頭幹活的奴隸們也終于開始轉動腦筋。他們中其實并不乏手巧之人，如今有了機會，便打造出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拿出來擺攤售賣。也有外來人在北羅曼住下,?在這裏開商鋪賺錢。
身為望月灣的子民,?法蘭西斯見多識廣，這些普通平民搗鼓出的商品都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随便轉了幾圈，頗覺無趣,?正決定去辦正事，眼角餘光便瞥見街邊拐角的一處小攤。
那是幾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像模像樣地在地上鋪了一塊陳舊卻幹淨的布,?上面整整齊齊地擺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幾塊光滑圓潤的石頭、簡陋的木制玩具、粗糙縫制的小布包……
這樣的商品并沒有什麽吸引力,?路人們目不斜視地從他們前面走過。那幾個孩子并不氣餒,?個個賣力地吆喝，耳根卻都紅透了。
法蘭西斯的眉頭一皺。
……這麽小的孩子,?就要出來擺攤賺錢了？
在望月灣,?年幼的孩子們從不會為生計發愁。他們在适齡後便會進入學院,?無論人魚、獸人，亦或人類、矮人，皆是如此。看着那些幼崽的狀态頻繁在努力叫賣與略覺沮喪之間切換,?法蘭西斯從鼻孔裏哼了一聲，大步走了過去。
離得近了，那些手工制品的粗糙就更清晰明顯——在法蘭西斯的眼中，那簡直是不堪入目。他緊緊皺着眉頭，正想習慣性地傲慢指點，就見那幾個人類幼崽紛紛擡起頭，期待地看向他們的第一位客人。
“……”
短暫的沉默之後，法蘭西斯掏出了自己的錢包：“多少錢，全部要了。”
最後去見女王陛下的時候，法蘭西斯的空間戒指中多出了一堆亂七八糟、做工粗劣的小玩意兒。
已經過了最為忙碌的階段，洛娅最近時間空閑了許多，不僅僅能睡個飽，還能訓練小風龍。法蘭西斯出現時，她正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手中抛着一個小球。蘭西變成了最為舒适的龍崽形态，正扒着她的衣角。
下一秒，這位望月灣城主的新晉得力手下便看見大陸上最為強大的代名詞，天生睥睨萬物的王者，在女王抛出小球後，跟一只小犬似的，“嗷”的叫了一聲，飛速往球撲去。
法蘭西斯：“……”
女王擁有一只風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久之前，舊北羅曼的貴族們實在眼紅這座冉冉升起的新城，抱着風龍已經離開的希望，妄想再次回來。然而他們還沒走近城門，就看見那早已嗅到他們氣息的小風龍，獨自蹲在城門處那被修好的神龍雕像之上。
——然後他們再次被吓得屁滾尿流，原路逃走了。
事後小風龍又獨自一人哭泣許久，不過除了洛娅之外，并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在外界的眼中，即便是幼崽龍，也是無比強大的生物，他們只會覺得北羅曼多出了一個守護神。更何況，在那之後，那只風龍還親自出征，示威般帶人剿滅了一個村的魔獸。
當然，也會有一些膽大的屠龍者，想要趁這只龍還是幼年形态，暗中下手。但洛娅也不是吃素的，她早就訓練起了巡城的守衛，默默從城中清掃了好些不懷好意的人。
“女王陛下。”看見那只風龍崽子屁颠颠地舉着球跑回來，法蘭西斯收回思緒，向那位女王俯身行禮。等女王颔首示意之後，他才重新直起腰，将一封信函遞上。
對于這位給他帶來了地位與榮耀的女王，法蘭西斯的态度并不像從前那般嚣張無禮。他微微垂着頭，“這是人魚慶典的邀請函，城主大人想要邀請您到望月灣，觀賞我們人魚之城一年一度的大典。”
女王似乎沉吟了片刻，才微笑道：“好，我會應邀前往。”
等法拉西斯離開之後，洛娅才打開信箋，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
她和望月灣那位名叫恩律·爵的城主有過不少信件來往，兩城之間的貿易密不可分。像北羅曼、西洛蘭如今用的鹽巴，全都是從望月灣買來的。她也挺想看看，這位世人眼中高傲冷淡的人魚，和他治下的人魚之城，究竟是什麽樣子。
除此之外……
在法蘭西斯說話的時候，小龍崽就已經被鐘妮抱走。房內此時空無一人，洛娅打開游戲屏幕，看了眼她新得到的任務。
新的主線任務，建造學院。
她已經在這個任務上卡了半個月。
在接到這條新的主線之後，洛娅就在城中劃出了未來學院将坐落的區域，那兒如今正在緊密施工。但擺在她眼前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沒有教師。
北羅曼的原住民就不必說了，那些外來的人，願意來北羅曼居住的，除了避難、投奔，大多數都是來尋找商機的。那些逐錢的商人自然不會一頭栽進學海，洛娅也不準備在西幻世界的學院內開設經濟學。
識字的、會算數的、會些手藝的，城中确實也有，數量還不少。但洛娅聽墨帝斯提起，希希羅大陸的學院中一般會開設諸多魔法課程，而西洛蘭的學院——那個歷史中繁華的西洛蘭——也會有許多巫術方面的教導。
洛娅不想看到自己的學院比其他的學院差上那麽多，可不管是魔法系還是巫術系，亦或機械、煉金，她都沒有足夠的優質師源。
這次去望月灣，她想考察一下那裏的學校，也想……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能拐幾個人回來當老師。
思此，洛娅起身出門，讓精靈管家幫她安排出行事宜。
女王陛下的出行，總是伴随着鮮花與注目。
陛下來到北羅曼這些月，也曾經離開過幾次，回到她治下的另外一座城鎮西洛蘭。她因為政務繁忙，難得出現在人群中之前，因而每每現身，那些子民們都會熱忱地獻上忠誠。
……以丢花的方式。
要知道北羅曼沒有花，這些花朵都是那些商人們從外地運來的幹花，價格并不低，這些子民們卻都很舍得，也不知道這是他們從哪裏學來的習俗。洛娅雖然無奈，卻也會偶爾掀開車簾，沖他們揮手微笑。
她第一回 出城的時候，見到如此熱情的場景，還會有些尴尬不适。但如今她已經适應了許多，心中還會有幾分感動，大概是逐漸真正代入了女王的角色。
又一次放下車簾，一片花瓣恰巧飄進了車窗。洛娅拾起那片花瓣，有些無奈地笑。唇角弧度還沒下去，就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擡眸往外邊望去。
沒有什麽異常。
她微微蹙眉，沒有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馬車之外，一人隐藏在人群之中，陰郁地盯着那遠去的馬車。
這些日子裏，他的身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消瘦下來，早已沒了從前油光滿面的模樣。那次在暴雪中僥幸生還，他随便扒了些金銀，跌跌撞撞逃出北羅曼。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肯收留他的村子，卻發現那些村人暗中飼養魔獸。
他被吓得魂不守舍，連錢都來不及拿，就逃離了那些魔鬼般的村民。自那之後，他就一直在大陸上游蕩，和那些災民一起四處逃亡。
直到他聽聞北羅曼有了新的女王，願意接收災民。他匆匆忙忙回到這裏，卻發現那位女王，居然是他的老熟人。
那女王其實并沒有怎麽得罪過他，但他站在這人群裏頭，回憶起自己最初在西洛蘭時受人尊崇的時光，回憶起帶着大量財寶離開時的得意洋洋，又回憶起這些天來的流亡苦難……他現在已是這副模樣，那個黃毛丫頭卻高高在上地坐在馬車裏，被所有人簇擁。
懊惱、怨恨、不甘緩緩纏上他的心髒，他死死盯着女王遠去的方向，腦海中各種陰毒主意紛湧而出。那陰冷的恨意幾乎猶如實質，他身側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奇怪地看了一眼這個臉色黑沉的男人。
馬車已經離開城門，街道上的人們逐漸散去。艾爾曼咬了咬牙，轉身欲走，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什麽不對勁。
敞開的城門處，女王身後的那輛馬車緩緩停下。一個黑發黑眸的男人下了馬車，走到前方，似乎與女王說了什麽話。然後他微微側頭，有意無意地往城內看了一眼。
墨帝斯，那個笑面虎！
艾爾曼心中怨氣更重，他不願多看，轉身拐進無人的街巷之內。
這些天，他将城內的無人小巷摸得一清二楚，就如陰溝中的老鼠，在城市的夜晚中游走。他想要尋找機會，避開守衛，狠狠地報複……他越想越暢快，忍不住微笑起來。
不知何時，他突然注意到，他眼前的地面，倒映出了一個被拉長的影子。似乎有人站在這條小巷的入口處，扯了扯手上的什麽，然後慢條斯理地将那東西褪下，輕輕收在手心——噢，那是一只手套？
……手套？
那一瞬間，他的頭皮都要炸起來了，寒意從脖頸之後湧來，渾身雞皮疙瘩接着冒起。他悚然站在原地，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旋即是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他想要逃跑，卻發現腳被禁囚在原地，一個勁地打顫，無法移動分毫。
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
那是一雙形狀好看的手，指節修長，膚色白皙。但深紫色的符文布滿了那只手背，瘋狂、肆意，像最為抽象妖異的畫作，又給人一種渾身發冷的詭異感。
日光逐漸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