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游

第20章 ：他看見了

沐梓杏和獨孤求敗之間，有了莫名的冷戰。

第一個發現這個的是怪雕，它發現獨孤求敗更冷了，一連好幾天，連它都沒怎麽碰到他。而平時咋咋呼呼好像沒心沒肺的沐梓杏，卻閉門研究起藥理來，每天送上去的飯，幾乎沒動上幾口。

唐語笙是第二個發現沐梓杏與獨孤求敗直接的冷戰的。

而他的想法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沐梓杏居然不粘着獨孤求敗了！

但當他發現沐梓杏都快把自己關在藥房裏三天三夜沒有出來了，終于感覺到事情好像有些大條了。

當他敲門，要沐梓杏讓他進去的時候，趙邝宜也涎着臉，死皮賴臉地要跟他一起進去。

沐梓杏沒有為他開門，但唐語笙是什麽人物，唐門少主豈會輕言放棄？

只消一掌，唐語笙便大大方方地震斷了門闩，登堂入室，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沐梓杏你發什麽神經？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吃飯……”

他環視着一副被地震過的藥房，踢了踢地上被扔地亂七八糟的廢藥方，一股濃厚的苦澀的重藥氣味就撲鼻而來，就連他也忍不住皺了皺鼻子，趙邝宜被熏地一暈，忍不住道：“這姑奶奶在做什麽藥，氣味這麽重！”

唐語笙瞥了他一眼，神色不善地走到藥房後頭，看到一個了烏頭垢面的女瘋子，正在把藥丸裝瓶。

“沐梓杏你這三天做了多少藥了？”唐語笙瞪着她，“燒藥也不知道開窗通風麽？悶不死你。”

沐梓杏把那個藥瓶交給他：“幫我交給……獨孤求敗。”她看到趙邝宜，立刻叫住他，“正好你在這裏，幫我把這裏的藥交給你老大，一天三次，每次三粒，我會按時幫他施以針法，他那幾天藥浴的材料我也準備好了，叫他沐浴過後就立刻叫我，我要在藥力未散的時候替他針灸。”

說完她就繼續埋頭磨藥。

唐語笙瞪着她，趙邝宜端着兩托盤碼得整整齊齊的藥瓶，有點不知所措地看向唐語笙：“美、美人兒，神醫大人做事效率就是高哈……這一托盤得有七十二瓶了吧。”

“丫頭你受什麽刺激了？”唐語笙臉色一沉，“你這是怎麽狀态？”

沐梓杏淡淡笑了笑：“醫者父母心，我能是什麽狀态，好了你們快出去，礙手礙腳地堵在這添亂呢不是。”

“和獨孤求敗有關？”唐語笙面沉如水問道。

沐梓杏怔了怔，搖了搖頭：“唐姐姐，這事你別管。”她說完這句話突然覺得喉頭一癢，不禁咳了咳，哪知一咳便停不下來，就仿佛要把肺管裏的血也給咳出來一般。

“你都快過勞死了，我還能不管？”唐語笙眼疾手快地将她攬在懷裏，輕輕拍她的背，然後提着她的手腕掐着列缺穴，輔以內力刺激，沐梓杏過了一盞茶功夫慢慢停了咳嗽。

趙邝宜細長的眼角含淚：“沐姑娘為了我們老大真的是嘔心瀝血。”

唐語笙白了他一眼：“這丫頭雖關心病患，但你們老大的舊疾又不是要立刻死了的病，平日的她才沒這樣發神經。”

趙邝宜“啊”了一下，道：“那沐姑娘究竟是經歷了什麽情殇，竟然受這般刺激。”

沐梓杏的臉立刻一沉。

唐語笙馬上就把趙邝宜給踢出了門，回身将沐梓杏抱到自己的懷裏，挑起細長的眉，勾魂鳳眸裏帶着心疼地輕輕拍着沐梓杏的背：“小杏子，從小到大，我還沒看過你這樣。”

沐梓杏沉默着，感受到唐語笙包容而溫暖的懷抱，忍不住把臉蹭了蹭唐語笙的肩膀，抓着他的衣服，幹澀地說：“獨孤他，似乎，不理我了。”

唐語笙就知道是關于獨孤求敗的。他輕輕拍着沐梓杏的肩膀，聲音溫柔：“嗯，那你怎麽想？他為什麽不理你了？”

沐梓杏聲音帶了點委屈，道：“不知道，他突然就不想理我了。”

唐語笙沉思了一會，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他劍道是不是入瓶頸了。”

沐梓杏仿佛撥開了烏雲，腦子登時清明了起來，然而她的臉色卻是慘白了。是了，古龍有劍神西門吹雪為了劍道，抛妻棄子，一心追求無情劍，這個金庸筆下的劍魔獨孤求敗，保不準因為劍道上的瓶頸而揮劍斬情絲，連之前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默契與暧昧也要斷個一幹二淨。

她心中一酸，更多的，卻是不甘心。她是真心喜歡獨孤求敗的，雖然之前的癡纏，花癡有餘，端莊不足，但其實她心裏卻是個純情而執拗的，喜歡上了一個人就會沉迷着，不撞南牆不回頭。

之前被獨孤求敗無聲的拒絕之後，她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的尴尬與難堪，只想找件事讓自己埋下心思，能躲多久躲多久。

而現在，她被唐語笙的話點醒，她幾乎立刻就想跳到獨孤求敗的面前，狠狠親下去，看他這樣是不是還能專心在他的劍道上，一點點也不動容。

沐梓杏是個想到就做的人，唐語笙還沒來得急安慰她兩句，她就立刻拉住唐語笙的手，狠狠地說：“唐姐姐，我非攪亂獨孤求敗那顆心不可！”

唐語笙低下頭，看見沐梓杏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眸亮地驚人，隐隐有火苗竄出，煞是好看。

他不禁失笑，摸摸沐梓杏的頭：“好！拿下劍魔獨孤求敗！”

沐梓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傻傻的，卻是充滿鬥志的。

沐梓杏一開始躊躇滿志地想了很多馊主意，比如找個人假訂婚，然後告訴獨孤求敗，自己要結婚了，再比如，假裝自己移情別戀，和某個人演場戲，試試他會不會吃醋，不甘心。再比如假裝自己突然得了絕症，自己都醫不好了，然後把自己的“死訊”告訴他，叫他後悔沒有珍惜自己。

但是，這些都是基于獨孤求敗對自己還有感覺的情況下的。

若是獨孤求敗已揮劍斬情絲，對沐梓杏甚至都沒有一點憐惜，那麽她做的這些，反而讓他更快地放下了她。

沐梓杏一時有點舉棋不定，覺得難以下手。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找唐語笙去商量商量，他的主意一向比她多，看得也比她遠一些。

于是她就借了賭島的廚房，下廚做了幾道小菜，然後在唐語笙住着的小院子裏，一邊飲酒一邊就着小菜聊了起來。

聊着聊着，因為酒意，她的臉就有些酡紅，眼神也迷離起來。

唐語笙美眸含着笑意，仰脖飲酒的時候，白皙的脖頸上精致喉結微動，煞是好看，沐梓杏看着看着，酒意上湧，就忍不住伸出手好奇地碰了碰：“唐姐姐，你這個真好看。”

唐語笙眸色一瞬變深，輕輕笑了：“脖頸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也就你敢直接來摸我脖頸，若是別人，我早讓他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沐梓杏大笑道：“我可不怕你，你的藥，我閉着眼睛都能解出來！”

“我是堂堂唐門少主，身邊沒幾個殺手锏又怎麽敢在江湖上混，我不過舍不得拿出來對付你罷了。”唐語笙深紫色的勾魂奪魄的單鳳眼波光潋滟，暗藏深意。

沐梓杏渾然不知，醉倒在桌，竟輕輕打起了酒鼾來。

唐語笙垂下頭，低低笑了笑，仍自顧自的倒酒。

“獨孤大俠，既然來了，怎麽不進來。”唐語笙笑着說，又在桌前擺了個酒杯，注上了酒，“還請嘗嘗這賭島的絕釀，定不讓你失望。”

下一刻，獨孤求敗從外院走了進來，冷冷道：“你聽到我腳步聲？”

唐語笙搖了搖頭，一派風流地打開折扇搖了搖，含笑道：“在下的武功再怎麽精進也無法聽到獨孤大俠的腳步聲，自從小杏子心情不好，在下在與她獨處之後已經說這句話十一遍了，不過這一回卻是真的撞到獨孤大俠了。”

獨孤求敗沉默了一會，道：“我并非為她而來。我只想提醒你，離三月之期，只有半月了。”

唐語笙勾起唇角輕笑，白皙的面容上半醉的酡紅平添豔色：“我已問過百曉，也确定了嫁禍唐門的人，是日月魔教的人，魔教有一毒女善易容，命為藥，原名唐藥，與柳夫人唐甘同為唐秋水之女，卻盡得唐秋水真傳，由于嫉恨唐甘，之前還扮作花匠少女在柳府與柳老爺有一段情緣。”

“至于她殺的那些仁義大俠，大多是曾參與過對她生父，大魔頭唐閥圍攻的人，相信她這些日子最後一個目标，會是華山宗萬劍。”

獨孤求敗聽到華山二字，目光隐蔽地落到沐梓杏身上，冷冷道：“我知道了。”

“我猜毒女的目标不僅僅是為父報仇，更是為了尋回她父親的魔功秘籍，看她殺人越發焦躁的時機差隔，我覺得她近期就會動手。”唐語笙搖了搖扇子，道：“這也是我不想立刻說的原因，小杏子一向重情義，若是知道這個，定會要回華山。到時候與毒女對上，倒不是不怕她的毒，只是毒女武功已然極高，我怕她吃虧。”

獨孤求敗不得不又看了沐梓杏一眼，她依然熟睡着，頸間一抹白皙帶着瑩光，叫人移不開眼睛。

獨孤求敗皺眉，眉心折痕隐現，然而他的目光卻是忍不住開始上上下下眷戀地看向她的臉。

沐梓杏的藥很有效，他的确重見了光明。然而他卻是因為習慣了感知周圍環境，有時多了一雙眼睛，反而有些妨礙。

但在看見沐梓杏那張帶着江南嬌俏漂亮的小臉之後，獨孤求敗竟然覺得能用眼睛看見，真的是一件不錯的事。

也許是太久沒有用眼睛，他感覺到自己一向傲人的自制力有些難以控制自己的眼睛，原來她是長這樣。心裏，仿佛有個聲音說，對，她就是應該長這個樣子，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很可愛，很美好。

仿佛是感受到唐語笙打趣的目光，獨孤求敗清冷的目光立刻對上了他的，略帶了些狼狽。

“我不知道你在抗拒什麽。”唐語笙說，“要知道天底下只有這麽一個華山神醫，天底下多少豪客少俠思慕而不得，她那樣喜歡你，而你也并不是沒有感覺。”

獨孤求敗垂下了目光：“我有些事沒辦法想通，只能先離開她一段日子。”

唐語笙冷笑道：“你要離開她一段日子？若是她在這段日子，喜歡上了別人，你待如何？”

獨孤求敗眼神一瞬銳利起來，他深深地看向沐梓杏，她睡得那樣甜，然而眉尖依舊帶着一抹愁緒，這是他帶給她的。她本該是個快樂的姑娘。

“順其自然。”獨孤求敗扔下了四個字，然後再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沐梓杏沉睡的面容上，一顆眼淚掉了下來。她的手，緩緩揪緊了胸口的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有存稿，發完就木有啦~~~嗯，球評，也許禮拜天還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