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氣
抵足而眠?不必擔心?葉孤城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深深地看了花滿樓一眼——就見他仍是一副溫和好脾氣的模樣,忽而又想起他平日裏和柳墨歸黏黏糊糊的樣子,終于是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聲,擡腳就走。
花滿樓對他這樣的态度倒也并不以為忤,仍舊是溫聲笑了笑,好脾氣地跟了上去。
葉孤城到的時候,柳墨歸和葉丹歌正手挽着手、親親熱熱地靠在一起,桌上攤滿了各種各樣的糕點蜜餞,葉丹歌習慣性地舔了舔手指上沾到的糕點碎屑,眯着眼睛滿臉的心滿意足;柳墨歸伸手又遞了一塊過去,滿臉的慷慨大方……
這場景……實在是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葉孤城回頭看了依然笑意溫文的花滿樓,目光微頓,而後再次回到了葉丹歌的身上,低咳了一聲。
葉丹歌沒有回頭,似乎是毫無所覺,但葉孤城卻明顯地看到她動作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僵了一下——很顯然是知道他來了。
柳墨歸幹脆把一整包綠豆酥全都塞進了葉丹歌的手裏,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葉孤城一眼——葉孤城轉頭去看花滿樓。
花滿樓似有所覺,有些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走到柳墨歸的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溫聲道:“阿墨,葉城主想必是有話要與葉姑娘說的。”
“誰讓他不早說!”柳墨歸瞪大了一雙烏溜溜的杏眼,氣鼓鼓地瞥了葉孤城一眼,“現在才想到要說,晚啦!我都和丹歌說好了,今晚丹歌要陪我的!”
柳墨歸一邊說着,一邊又往葉丹歌身邊蹭了蹭,有些費力地傾過身将她的小半個身子護在自己身後——花滿樓微微皺眉,有些不放心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無奈道:“阿墨……”
“你別給他說好話!”柳墨歸簡直就像是母雞護小雞一般把葉丹歌護在身後,鼓着腮幫子看花滿樓,語氣是少見的堅決,“他欺負丹歌了,我要保護丹歌!你要是、要是再給他說好話,那你就和他住去吧!我就和丹歌去杭州,正好哥哥一定也想我了!”
花滿樓一噎,想起一直以來都對自己頗有意見的大舅子,終于是嘆了口氣再也沒有話可說,回過頭“看”了葉孤城一眼,無神的眼底竟也好像流露出了幾分無可奈何,隐隐還有些……不滿?
柳墨歸和花滿樓素來親熱黏糊得很,今日這般情形葉丹歌倒也還是第一次見,心頭又是好笑又是覺得溫暖,除此之外也還隐隐帶着些歉意,可看了看仍舊面無表情站在一旁的葉孤城,只覺得心頭又是一陣火起——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非要私下裏設計那麽多、做那麽多小動作?
“丹歌。”葉孤城終于開了口,“天色已晚,我們回去。”
“嗯,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葉丹歌點了點頭,伸手抱住了柳墨歸的手臂,“我今晚陪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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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孤城神色一沉,但城主大人似乎是也知道今天這件事是自己理虧,頓了頓後,面無表情的臉上很明顯地漸漸柔和了下來,将手裏提的食盒稍稍擡高了些好讓葉丹歌看見:“同福樓的煲湯。”
葉丹歌的眼睛立時就是一亮,視線刷的一下釘到了食盒上。
葉孤城似乎是對這樣的情形感到很滿意,頓了頓後,接着道:“荷葉飯、蘿蔔糕、水晶蝦餃……”
葉丹歌不自覺地咽了口口水,看着食盒的視線熱烈得幾乎能把它燒出個洞來。
花滿樓搖頭失笑,柳墨歸一看葉丹歌立場這麽不堅定,卻是一下子就急了,趕緊打斷了葉孤城的話,脆生生地搶着道:
“那有什麽!丹歌丹歌,我帶你去城南的王記,他們家的燒味可好吃了!”
葉丹歌終于被柳墨歸的話喚回了些神,看了看葉孤城又看了看柳墨歸,最後依依不舍地盯着葉孤城手上的食盒看了一眼,一咬牙硬是移開了視線,對着柳墨歸點了點頭:“嗯。”
柳墨歸立時就笑了,用力地點了點頭,仰頭去看葉孤城,滿臉的得意。
葉孤城原本還算是柔和的臉色一下子就又沉了下來,滿是警告性地看了柳墨歸一眼,再次将視線轉向了葉丹歌——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
“她懷孕了,花滿樓要照顧她。”
“我也可以照顧她。”葉丹歌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今晚會和墨墨一起睡,會小心照顧她的。”
葉孤城聞言,神色微頓,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些什麽似的,臉色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眼底竟好像是還帶着些許星星點點的笑意:
“你睡相不好。”
葉丹歌一怔,随即刷的一下就燒紅了整張臉……
……
葉丹歌最後到底還是跟着葉孤城走了,這回倒真不完全是被美食拐走的,而是葉孤城那句“你睡相不好”讓她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照顧孕婦的經驗,再加上這本是她和葉孤城兩人之間的矛盾,卻無端殃及了花滿樓夫婦,實在是讓她心有愧疚,幾番猶豫之下,到底還是婉拒了柳墨歸的提議,跟着葉孤城一起回到了他們住的院子裏。
耽擱了這麽久,買回來的點心和湯都已經有些涼了,葉丹歌将盤子和盛湯的大碗從食盒裏取出來,正打算再放到鍋裏去熱一熱,卻是忽然被葉孤城接了過去——片刻後,碗裏的湯已經開始一點點沸騰了起來,誘人的香氣一瞬間充滿了整個屋子。
用內力加熱,真是好奢侈……葉丹歌擡頭看了眼葉孤城,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低下頭盛了湯,安安靜靜地開始吃晚飯。
同福樓果真是名不虛傳,一碗湯喝下去,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好像無一處不熨貼,但……明明味道極好,葉丹歌卻莫名地覺得這頓飯總是少了些什麽,讓她怎麽都覺得有些不自在。
葉丹歌其實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就算是給她一顆好吃的蜜餞,她都能吃得滿臉滿足地眯起眼睛,高高興興地享受着,可今天這一頓飯吃下來,卻始終都是神色淡淡,看不出半點滿足——葉孤城放下碗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略一沉吟後,淡淡問道:
“還想吃什麽?”
葉丹歌怔了怔,擡頭看了他一眼,而後放下已經喝完了湯的碗,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還是在生氣。”
葉孤城眼神微閃,點了點頭——他知道。
葉丹歌咬了咬唇,聲音有些低,細聽之下,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疲憊:“我之所以還沒有消氣,不是因為湯不好喝、飯菜不好吃——”
葉丹歌說到這裏,忽然間笑了起來:“你覺得我就這麽好哄?”
葉孤城的手動了動,似乎是想要伸出去摸摸她的頭,剛擡起來,卻是頓了頓,而後又收了回去。
葉丹歌似乎是被他這樣的動作取悅到了,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來,搖了搖頭,輕聲道:“早上的時候我又氣又急,所以沒有多想——其實你早就已經決定不反了,信……也是故意給我看的吧?”
以葉孤城的謹慎和自持,怎麽可能就這麽把信件就這麽随意地攤放在桌上?
葉孤城沉默,沒有否認。
葉丹歌笑,微微垂下了眼簾,咬了咬唇,輕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說話,更不喜歡把心裏的事說出來告訴別人,所以我也說過,你不說,我就不問,你要是什麽時候願意說了,我随時都可以聽——但我不喜歡被人設計、被人這樣逗着玩,尤其是——親近的人。”
葉孤城的視線微有些閃爍,不自覺地握緊了擺在桌上的劍。
葉丹歌仰起頭,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葉孤城,我、很、生、氣。”
葉孤城沒有說話,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間松開手,站起了身來,三兩步就已經走到了葉丹歌的身邊,伸手——葉丹歌本能地想要避開,卻到底是慢了半步,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被他用力地壓進了自己的懷裏。
“……對不起。”葉孤城顯然是幾乎沒有說過這三個字,語氣有些低沉和別扭,懷裏的葉丹歌動作頓了頓,沒有再掙紮,卻是也沒有再說話。葉孤城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感覺着掌心裏的柔軟服帖,終于心下稍定,頓了頓後,張了嘴像是想要在說些什麽,可半晌之後,卻到底還是只能吐出四個字,“沒有下次。”
葉丹歌嘆氣,只覺得又是無奈又是好笑——葉孤城這人……能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不容易了吧?但還是這麽……不會說話啊!
葉丹歌想着,終于是再生不起氣來,剛要開口妥協,卻忽然聽見葉孤城清冷的嗓音再一次自自己的頭頂響起:“你還欠我一諾。”
葉丹歌愣了愣,下意識地點頭——這意思是,要用這一諾換她不生氣?她和師父比起來雖是差得遠了,但這一諾也不至于這麽不值錢吧?
葉孤城摸着她的頭頂頓了頓,淡淡地接了下去:“那就兌現吧——明天跟我去城南王記。”
葉丹歌一怔,本能地仰頭,立時就對上了深邃沉暗的眼睛,終于再也繃不住臉,一下子就笑了起來——帶她去吃東西還要生怕她拒絕,硬是用上了這個承諾,葉孤城你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那說好了,沒有下次!”葉丹歌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懷裏蹭了蹭,“再有下次,我就不要你了!墨墨說,她義兄剛好也是杭州人,一表人才、溫柔體貼……”
葉孤城的臉色立時就是一沉:“有花滿樓看着她,你少去打擾。”
葉丹歌卻不理他,輕快地笑了起來,話題已然是轉向了下一個,聲音裏滿滿的都是好奇:“王記的燒味嗎?墨墨說燒鵝特別好吃,明天一定要嘗嘗,對了,還有乳鴿聽說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城主你就繼續作死吧……你們造嗎?一把泰阿在城主那裏原來就換了一次請老婆吃飯、讨好老婆的機會啊……【泰阿:(咆哮)我就這麽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