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答
第三十二章
回答
葉孤城一直沒有說話,葉丹歌也沒有催他,就這麽安靜地等着他的回答。
屋裏的氣氛因為靜默而顯得異常凝重,連空氣都好像快要成了實體,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孤城終于有了動作——他伸手,和平日裏一樣拍了拍葉丹歌的頭,淡淡道:
“你果然是這樣的回答。”
原本還滿臉平靜等待他回答的葉丹歌不知為什麽忽然間鼻子一酸,微微低了頭,咬住嘴唇。下一刻,卻是忽然被擁進了一個溫暖而結實的懷抱,自頭頂響起的聲音依然清冷,但卻似乎是帶着幾分莫名的低沉,反倒顯出一股少見地暖意來:
“你沒有高估自己。”
——這是葉孤城的回答。
葉丹歌怔了怔,自他懷裏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葉孤城,忽然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葉孤城摸了摸她的頭頂,接着道:
“南王世子謀劃已久,一年前就已經來找我,我本已答應。”葉孤城說到這裏,頓了頓,忽然沒了下文——葉丹歌只覺得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又緊了緊,已經将她壓着緊緊貼在了他的懷裏,幾乎沒有任何空隙。
葉孤城雖沒有再說下去,但話裏的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原本已經答應了,現在卻是改變了主意。葉丹歌只覺得心頭一松,繃得死緊的神經一瞬間放松,只覺得腳下立時就是一軟,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下意識地伸手抱緊了葉孤城的腰。
葉孤城低頭看了她一眼,神色好像在一瞬間柔和了下來,揉了揉她的頭發,半扶半抱着她走到窗邊的矮榻上坐下,然後自己坐到了她的身邊。
葉丹歌在他懷裏眨着眼睛沉默了良久,而後才像是終于緩了過來,深吸一口氣,擡手就一把推開他,睜大了一雙眼睛,整個人都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動物:
“葉孤城!你逗我玩很開心嗎?一開始就搖頭說一句不反很難嗎?你知不知道剛才我真的以為要拔劍和你生死相搏了!”
大約是顧及到可能有人經過屋外,葉丹歌聲音壓得很低,幾乎就像是情人間甜蜜的耳語一般,語調和語速卻是異常急促,帶着顯而易見的怒氣,卻又好像……隐隐還有幾分慶幸。
——她不猶豫、她很冷靜、她很堅定,但……她也會難過、也會害怕的,假如可以,她也不想和葉孤城兵刃相向、你死我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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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孤城伸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葉丹歌的頭頂,葉丹歌卻是一偏頭躲了開來,讓他的手探了個空。
葉孤城收回手,低頭看她,就見她不知什麽時候竟是已經紅了眼眶,死死地咬着唇就是別過頭不看他——葉孤城低咳一聲,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竟是莫名地浮現出了幾分尴尬來,看着扭過頭怎麽都不肯看自己的葉丹歌,略一猶豫,終于還是開了口:
“抱歉。”
——就如葉丹歌所說,其實他本不必說這麽多,一開始在她問時只要搖頭否認,就已經什麽都說清楚了,但……不知為什麽,他竟鬼使神差地避而不答;明知道她絕不可能坐視不理,卻還是想要聽她親口說出回答——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聽到怎麽樣的回答,但……他心裏實在太清楚不過了,在這種情況下能毫不手軟地拔劍指向自己的葉丹歌,才是真正的葉丹歌。
白雲城主大約是還從來沒有向別人道歉的時候,“抱歉”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來,讓人怎麽聽都怎麽覺得有些違和和別扭——葉丹歌一愣,有些意外地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卻又很快移開了視線,深吸一口氣,勉強把情緒壓了下來——現在不是鬧別扭的時候,先解決正事才是最迫在眉睫的。
“信我都看過了。王府戒備森嚴——當然,你要殺他并不是難事,但師出無名,你反倒會變成殺害宗親的兇手、徒惹皇帝猜疑,”葉丹歌皺着眉、摸着下巴,一條一條地分析着,“他謀劃周密,我們手裏的證據也就只有那些信——你若此時揭穿他,恐怕還是證據不足,多半要被反咬一口,說不定還會禍及白雲城中百姓。”
見葉丹歌終于又開始說話,葉孤城臉上的神色好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對葉丹歌的分析表示同意——這也就是他明明已經改變主意,現下卻仍舊不能對南王世子一口回絕的原因,近來也正因此而頗覺費神。
葉丹歌沒看他,若有所思地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他想讓你傳出受傷的消息,借賭局拿下京城的盤子?”
葉孤城再次點頭,卻見葉丹歌終于擡起了頭,定定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仍舊還有些紅,但眼神卻是異常清亮。
“如果你不介意名聲輸贏的話……”葉丹歌看他,“我想,最好的辦法是将計就計——有時候,有朋友也是很重要的。”
……
中午時陸小鳳仍舊還沒有消息傳來,葉丹歌現下卻顯然已經沒有工夫去多想這個案子,和葉孤城談完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了柳墨歸。
“墨墨,你和西門吹雪是不是朋友?”葉丹歌問這話的時候,臉上少見地沒了笑意。
柳墨歸點點頭,看向葉丹歌的眼裏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擔憂,伸手摸了摸她長長的雙馬尾,補充道:“西門吹雪是一個很好也很有趣的人!”
葉丹歌像是稍稍松了口氣,點點頭,輕聲道:“墨墨,能不能替我寫封信給他?我想請他幫個忙。”
柳墨歸立時點頭。葉丹歌傾過身去,壓低了音量、用最簡潔的方式将事情大致地在她耳邊說了一遍——柳墨歸捂着自己的嘴睜大了一雙烏溜溜的杏眼,趕緊找了紙筆開始寫信。
葉丹歌想了想,也取了筆,鋪開另一張紙開始寫信。
眼看着兩只木甲鳥一起飛出窗口、徹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葉丹歌終于長長地出了口氣,歪了歪身子輕輕靠到了一旁的柳墨歸身上。柳墨歸歪着頭眨了眨眼睛,伸手從桌上拿了顆蜜餞遞給葉丹歌:
“裴師兄說……有的人就是不愛說話,明明心裏想法可多了但就是別別扭扭地不肯說出來,偏偏要在暗地裏搞些小動作,這種人最讨厭了,就應該讓他好好反省一下!原來葉孤城也是啊!他八成就是不好說出口,這才故意給你看的!”
葉丹歌接過蜜餞放進嘴裏,聽見她這話,原本還有些沉重的心情卻是一下子就被驅散了不少,忍不住搖頭失笑:“裴神醫果真是名不虛傳。”
“那當然了!師兄最好最厲害了!”柳墨歸很是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随機卻歪了歪腦袋,很是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丹歌丹歌,你今晚陪我一起睡吧?別理他!”
素聞萬花弟子大多任性恣肆,也不知道是果真如此還是柳墨歸懷了孕後脾氣才越發任性——不過葉丹歌卻是覺得這樣的任性實在是可愛得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好笑地問着:“那花滿樓怎麽辦?”
“唔……花滿樓,”柳墨歸微微皺眉,有些苦惱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而後像是終于狠狠心下了決定一樣,咬了咬唇道,“花滿樓那就……委屈一天,在隔壁的空房間睡一晚吧!全都記在葉孤城頭上,都是他不好!”
“嗯,都是他不好!”葉丹歌用力地點了點頭,蹭了蹭柳墨歸的肩膀,只覺得心情一片舒暢,“墨墨,這個蜜餞是哪裏買的?味道好特別!”
“是花滿樓買的,”柳墨歸幹脆把一整包都遞給了葉丹歌,“一會兒他回來了我問他吧?”
“嗯嗯!”葉丹歌連連點頭。
……
白雲城主大人生平頭一遭覺得有些心虛,在葉丹歌走後将書信全部都仔細地收好,一個人在書房裏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後,卻是忽然起身出了門。
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快要到傍晚了,葉孤城這次離島并沒有帶上近衛,也就難免事事親為——白雲城主手上拎着個食盒的模樣實在是怎麽看都怎麽透着一股違和感。
葉孤城手裏拎着食盒,仍舊肅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地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卻見葉丹歌的房間裏根本就是空無一人——顯然她還沒有回來。
葉孤城終于開始覺得有些異常了——葉丹歌去找柳墨歸幹什麽,他是知道的。寫兩封信,根本就不需要這麽久。
葉孤城在葉丹歌的門口一言不發地站了一會兒,略一沉吟,終于是轉身換了個方向,拎着食盒往柳墨歸和花滿樓住的院子走去。才剛走了沒多久,卻正見前頭有人迎面走來,忽然間停下了腳步,笑着向自己點了點頭,語調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有禮,其中卻又似是隐隐帶了些含義不明的意味:
“城主。”
葉孤城點點頭,腳下微頓:“花滿樓。”
對面的花滿樓笑了笑,似是不經意間溫聲道:“城主可是來找葉姑娘?她正和阿墨在一起,今晚大約也是會抵足而眠吧……城主不必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城主你造什麽叫不作就不會作死嗎?快去讨好小丹歌吧![蠟燭]
我來翻譯一下花花的話:葉孤城你造你不止把自己作死了還連累我了嗎?我老婆還懷着孩子呢你快把你老婆哄好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