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視線範圍內是刺眼的天光,穿着警服的男人給李呈蘊扔了一包凍成冰塊的酸奶後坐在對面的沙發上:“考慮好了沒?要不要私了?”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李呈蘊擡手按了一下左臉上的淤青,語氣平靜。
“我問的不是你。”
警察身體往前傾了傾,手叩了兩下桌子,“監控拍的清清楚楚,是你先動手打人的,要私下和解也是人家說的算。”
李呈蘊坐着沒動也沒有反駁,老楊盯了他一會兒,靠着椅子嘆了口氣。
剛剛他看了李呈蘊的身份證,年齡也就和他女兒差不多大,現在他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看不出半點兒把人按在地上掄拳頭的樣子。
“我可以和解啊。”
沈歲把黏着口香糖的眼鏡放在手邊,擡起頭眯着眼看坐在對面的李呈蘊,“讓他給我配副新眼鏡就成。”
李呈蘊拿着冰酸奶敷臉,聽見沈歲的話笑了出來,嘴唇凝固的傷口重新裂開,他側了側臉,看着用白布吊着手臂的沈歲,“可以啊,你把眼睛摳下來給我,我帶着它們去眼鏡店。”
老楊狠狠地拍了兩下桌子,擱在手邊的空水瓶被震翻,他用手指了指坐在對面笑的李呈蘊,惡狠狠地說:“擡頭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小屁孩在這兒給老子耍什麽橫呢!”
“警察叔叔,你可當不了他的老子。”
沈歲把黏着口香糖碎末的眼鏡戴好,很輕地咳了兩聲,才說:“他老子是李項霆,李項霆你知道吧?就整天上電視的那個。”
老楊愣了幾秒,他重新低下頭看擺在鍵盤前的身份證,再擡頭時臉上帶了幾分不太好拿捏的情緒:“李……李項霆是你爸?”
李呈蘊始終低頭,表情淡淡的,沈歲站起來,剛想往這邊走,就被老楊一個眼刀制止了。
“我朋友還躺在醫院呢,他這種能算刑事拘留吧?拘留多久啊,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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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歲晃了晃吊在胸前的手臂,視線凝固在李呈蘊身上。
自動門從外面被打開,清脆的高跟鞋聲由遠到近,最後在李呈蘊身後停下。
靛藍色的指甲拂開他手裏的酸奶,接着李呈蘊聞到那股熟悉的水生調香氣。
“誰躺在醫院啊?死了嗎?”
甄薇收回手,笑着看向坐在對面的沈歲,她從包裏掏出名片夾,抽出一張遞給電腦那頭的老楊。
甄薇把包放下,雙手輕飄飄地撐着桌面,她面帶微笑地介紹自己:“我是李呈蘊的媽媽。”
她看了一眼李呈蘊臉上的淤青,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消失,她轉過頭說:“沒死人就還好吧。”
沈歲前腳進派出所,後腳就給家裏打了電話,父母的手機都是通話中的狀态,他沒別的辦法,只好打了家裏的座機。
提示音響了兩聲就接起來,沈聽語在電話那頭很輕地喂了一聲。
“你怎麽在我家?”
沈歲的聲音壓得很低,“我爸我媽呢?”
“你自己爸媽都找不到你來問我?”
“我現在沒空跟你吵,你見到我爸媽跟他們說一聲,我在分局這邊,讓他們過來一趟。”
“我為什麽要幫你傳話?”
沈聽語語氣裏的厭惡大喇喇地露着,她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你不嫌丢人沈家人還嫌丢人,上次你搞那什麽破玩意兒差點玩死一個人,現在又找家裏人給你擦屁股?沈歲你惡不惡心啊!”
“我惡心?你過來看看李呈蘊惡不惡心!”
沈歲的音量壓不住,提到李呈蘊三個字,對面半天沒出聲,沈歲冷笑兩聲說:“你也真應該看看李呈蘊的樣子,你覺得我狠是吧?你過來看看監控,看看你天天挂在嘴邊的人是什麽狗屁東西。”
沈聽語這邊挂斷電話就馬上給甄薇撥了過去,她只說了李呈蘊好像在派出所,那邊甄薇就把電話挂了。
甄薇剛塗好的指甲油還沒幹透,開車門的時候刮到車窗,在透亮的玻璃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藍色劃痕。
“是你兒子先動的手,對方兩個人,一個手臂骨折一個有點兒腦震蕩。”
老楊盡量忽略淡金色名片上一連串的頭銜,平靜的陳述事實。
“沈歲是吧?”
甄薇走過去,耷拉着眼皮看他,“我和你們家也算打過交道,生意上的往來也不少,這地方多待幾天沒什麽意思,我們出去說。”
果然親生母子,說話的語氣做派都是一模一樣的,請求也能說的理直氣壯。
甄薇不怕李呈蘊拘留,也不怕他留案底,李呈蘊早晚是要接她的班的,投胎投到她肚子裏,殺人放火她都無所謂。
“好啊,條件我們出去談。”
沈歲從沙發上坐起來,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沖着老楊眯了眯眼,“打擾了啊警察叔叔。”
他還沒往前走幾步,李呈蘊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李呈蘊站起來,鼻子皺了皺,“我媽是我媽,我沒讓你走呢。”
沈歲被氣的笑出來,他看着李呈蘊,扯了扯嘴角:“是不是還得我求你?”
“求呗。”
李呈蘊點點頭,“我聽着。”
最後他們兩個被老楊轟了出去,甄薇在門口*了罰款之後向老楊道謝,老楊直擺手,說兩個孩子都年輕,男孩子有時候脾氣上來了确實收不住。
派出所門口的空地被陽光曬得滾燙,沈歲彎腰看警車車窗裏的倒影,還好臉只有點兒挫傷,不影響他出門。
倒影裏又擠進半張側臉,沈歲沒回頭,他不相信李呈蘊敢站在派出所門口打他,事實上李呈蘊也确實沒有動手。
他只是湊過來,用很低的聲音說:“你再在外面說你搞過禾真,我就弄死你。”
短暫的停頓,沈歲反應過來的時候,李呈蘊已經走到一邊,眉眼乖順地垂着和甄薇說話。
沈歲走過去,沖着甄薇笑笑,說:“阿姨那我先走了,別忘了我們還得談私了的事呢。”
甄薇從包裏掏出煙,朝他點點頭後點了一支夾在指間,看着沈歲坐上出租車離開,甄薇微仰着頭朝天上吹了一個煙圈。
“我們現在說正事。”
甄薇的食指按了一下拇指斑駁的藍色甲油,再擡頭的時候眼睛睜得很大,“你爸找的那個女的你見過了吧,長什麽樣?比我好看嗎?”
李呈蘊被撲在臉上的煙氣熏得睜不開眼,他朝另一邊偏了偏頭,餘光完美地捕捉到躲在布滿鐵鏽的電壓箱後的禾真。
他還穿着那件白色衛衣,胸口上的酒漬豔紅,像正在腐爛的心髒。
“如果她比你年輕漂亮呢。”
李呈蘊收回視線。
“那就劃畫她的臉。”
“如果沒你漂亮呢。”
甄薇撣了撣煙灰,嘴角不自然地抽搐,食指一點點用力壓着煙卷。
“那我就找個人弄死她。”
李呈蘊記不清甄薇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了,可能是從她和李項霆結婚之前,也有可能是懷上他之後。
對于他來說,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剛上大學那年,甄薇赤着腳站在門口,手裏拿着火鉗,夾着燒成深橘色的木炭。
“你是我生的,所以你就要聽我的話。”
甄薇的手扶着門把,垂到胸前的長發在距離火苗很近的地方搖晃,“你和爸爸,都留在家裏陪我吧,哪兒都不去,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距離破鏡還有一些劇情要走不想看這些亂七八糟的可以跳過我會在破鏡那章寫标題的提醒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