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李呈蘊的設想裏禾真可能會哭,可能會沖上來撒潑打滾,可是禾真只是站在門口看着他,過了十幾秒,他移開視線,然後進到房間,把門關上了。
禾真挑了一個比較體面的解決方式,李呈蘊這麽想。
“你要是看見禾真他媽給他買了多少假貨,就知道我為什麽打他了,我看見那些東西就一肚子火——”“能閉會兒嘴嗎。”
李呈蘊盯着那扇緊閉着的門,低聲對沈林威說:“聽你說話太煩了。”
從沈林威的角度只能看到李呈蘊的側臉,李呈蘊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沈林威覺得他這會兒心情很差。
沒必要往槍口上撞,沈林威随便糊弄了兩句,轉身和其他人鑽進宿舍。
李呈蘊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走到宿舍門前,手放到門把上,但是按不下去。
李呈蘊擡手敲了兩下門,力氣不輕不重。
門板傳來很輕微的顫動,禾真的耳朵貼着門,只要李呈蘊再敲一下門,他就決定原諒李呈蘊。
心裏的秒針轉了一個圈,那陣讓人耳朵發癢的震動消失了,禾真輕輕地把鎖扣打開,門推開一個縫,禾真往外看,門外沒有人。
按着門把手的指尖發白,禾真發覺自己好像有很大的誤解,對于李呈蘊,他還沒有可以随意進出場外的資格,他只是在門外等待的人,甚至連一張入場券都沒有。
“你要是不關門的話,我就進去了。”
男生的聲音很低,下一秒,一只手伸進門縫,把門推開了。
禾真呆愣着沒動,李呈蘊挑了挑眉,伸手把他往房間裏推了一點,然後反手關上門,微微垂眼俯視着他。
禾真看了李呈蘊幾秒鐘,才開口說:“你沒走啊。”
李呈蘊笑了笑,“我下午有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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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吵鬧聲很大,暫停的空調重新開始運轉,禾真嘴角略微向下,他走近了一點,低着頭小聲念叨:“你怎麽這麽好啊。”
李呈蘊很罕見的沒能接上話,這句不在他的預想範圍內,他剛剛和沈林威說的話禾真應該都聽見了,有點眼力價的人,現在應該會生氣,然後能離他多遠就多遠。
“我剛剛說,我不想和你扯上關系。”
李呈蘊的聲音很平靜,他看着禾真頭頂的幾縷碎發,被空調風吹得晃來晃去。
“我知道啊,你又說的沒錯。”
禾真的唇角變得平直,頓了幾秒後微微上揚,“你本來也不想和我扯上關系。”
或許是因為站在空調出風口,禾真說完這句話後很輕地打了個寒顫。
李呈蘊側過身往窗臺走,禾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轉過身跟着他。
光透過窗簾縫隙落在禾真身上,日光明亮,連禾真臉上的細小絨毛都能看得清楚,李呈蘊倚着窗臺,壞心眼地把窗簾全部拉開,禾真頭偏了偏,眼睛眯成一條細細的線。
“所以呢。”
李呈蘊雙手向後撐着窗臺,他看着禾真,停頓了一會兒才問,“你打算怎麽辦?”
禾真想避開光,可他剛想要往前走一步,就被李呈蘊制止了,他只能站在原地,有些用力地閉上眼睛。
“你真的不會喜歡我嗎?”
這句話問完禾真就開始後悔,所以他飛快地又接了一句:“你是我的。”
李呈蘊擡手把窗簾拉上,照在臉上的光消失了,禾真睜開眼,李呈蘊表情冷淡,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出宿舍。
李呈蘊沒有否認。
禾真幾乎快樂地要發瘋,他甩掉腳上的鞋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裏三層外三層,然後趴在欄杆上往窗外看。
倒數八十秒,李呈蘊從宿舍樓走出來,出現在他的視線裏,是永不會消失的吸引他的隐形磁場。
因為高興過頭,禾真下一場考試遲到了将近十五分鐘,監考老師有些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看着不停傻笑着去拿卷子的禾真,她沒忍住擡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小聲說:“遲到了還笑!”
卷子做到一半,窗外劃過一道閃電,很快便開始下雨,正在寫論述的禾真開始走神,李呈蘊走的時候沒有帶傘,他要快點寫完然後跑到宿舍拿傘,然後去等李呈蘊。
開考最晚的人卻是第一個交卷的,放在講臺上的卷子字跡翻飛,監考老師看了一眼傻站在講臺前的人,覺得有些好笑:“不走還等着我表揚你呢?”
“老師,我這幾天有點感冒。”
禾真皺着眉,壓低聲音咳嗽了兩聲,表情看起來有些為難:“您辦公室有多餘的傘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校園的排水系統做的不太好,禾真在外面站了一會兒就被積起的雨水打濕了鞋和褲腿,棉質布料濕噠噠地粘着皮膚。
禾真擡頭看着罩在頭頂的深褐色雨傘,突然有點擔心他打這把雨傘會不會不夠好看。
等了十幾分鐘,考完試的學生陸陸續續走出來,沒帶傘的學生都站在樓裏抱怨糟糕的天氣,在人群中,禾真看見沖他招手的周安。
周安冒着雨跑到禾真身邊,伸手握着傘柄往他身上偏了偏,嘴裏忍不住埋怨禾真也不往前走幾步。
“李呈蘊還沒考完啊?”
“他走了啊。”
周安胡亂揉了兩把頭發,低頭撣身上的雨水,“還沒開考就請假走了,好像是他媽媽突然生病住院了。”
禾真哦了一聲,垂着眼盯着滿是水的大理石磚,手裏的雨傘軟塌塌地往另一邊歪,周安忙伸手把雨傘接過來。
周安撐着傘和禾真往食堂走,一路上他問了許多關于安千秋的問題,禾真的反應變得有些遲鈍,大部分問題都會頓個四五秒才回答。
雨霧把白色的中式建築染成青灰色,周安的胃口不錯,吃了一大碗牛肉面,禾真拿着那把有些老氣的傘站在食堂門口,如果這把傘沒有替李呈蘊擋雨就毫無用處了。
禾真又站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給周安發了一條短信,然後撐着傘朝校門口走。
到了晚上八點半,校門口的射燈亮起來,陰冷的雨霧在橘黃色的光下也變得柔和。
雨傘歪歪斜斜地撐在頭頂,他大半個身子都被淋濕了,但這樣沒什麽不好,因為還是有一定可能性會引發李呈蘊的恻隐之心。
一輛黑色轎車拐進來停在校門口,遠光燈開着,刺眼到讓禾真眼前出現兩道詭異的白光,或許司機看到了他,于是貼心地把車燈關掉了。
後車門被打開,個子很高的男生從裏面下來,手裏撐着一把傘。
禾真一眼就認出來那是李呈蘊了,他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停下,看着從後座跟着下來的女生。
她躲進李呈蘊的傘裏,手指輕輕地搭着李呈蘊的手臂,黑色裙子上的logo和傘面上的一樣。
“你也給自己打一點呀,別總往我這邊偏。”
女生的聲音帶笑,她擡頭看了李呈蘊一眼,然後把李呈蘊手裏的傘柄擺正,“你身上都濕了。”
“沒事。”
李呈蘊笑了笑,視線緩慢地從女生身上挪開,輕飄飄地落在禾真身上。
女生比想象中還要敏感,她順着李呈蘊的視線看過去,停了一會兒才小聲問:“你認識啊?”
禾真的臉色蒼白,握着傘柄的手微微發抖,像無家可歸,會咬人的流浪狗。
李呈蘊撐着傘慢慢往前走,在路過禾真的時候,微微側過頭低聲說:“我先送你回去。”
雨越下越大,禾真沒有追上來。
他可能真的會傷心,李呈蘊很突兀地從心裏冒出一個念頭。
作者有話說:天啊他們怎麽還沒談戀愛(擡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