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呈蘊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手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是周安發來的,說是社團有活動,李呈蘊看了一眼又放下,他順着輔道往宿舍樓走,路過中心花壇的時候停了下來。
大片玫紅色的三角梅開得晃眼,李呈蘊走過去坐下,才坐了不到三分鐘,他就覺得自己要被高溫蒸透了。
李呈蘊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周安,回複比他想象中還快。
【美女巨多,系花,好幾個漂亮學妹,還有那個叫什麽千秋萬代的。
】嗡嗡又震了兩下,最新一條信息的語氣顯然沒有上一條那麽激動。
【還有禾真。
】社團活動定在學校的備用禮堂,海大的社團多,每個社團一學期只有兩次大型活動申請權,圍棋社作為少有延續傳統的社團,申請使用禮堂總是要容易些。
李呈蘊走進去,看見站在禮堂舞臺上的周安正在指導另外兩個女生對弈,表情稱得上精彩絕倫。
李呈蘊看不下去周安半瓶子水咣當,轉身撩開簾子進入後臺。
後臺走廊窄而長,李呈蘊剛掀開簾子就聞到一股很淡的煙味,他随意踢開左手邊虛掩着的門,趴在窗臺的女生猛地回過頭。
“不好意思。”
李呈蘊很輕地挑了挑眉,嘴裏說抱歉,可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安千秋撣了撣煙灰,轉過身看着李呈蘊:“那你是不是要關上門。”
“這門本來就沒關嚴。”
李呈蘊看着飄到眼前的青色煙霧,擡手扇了扇。
安千秋沒說話,看了他一會兒,垂下頭繼續抽手裏剩下的半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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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呈蘊不喜歡煙味,他轉身準備要走的時候,背後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安千秋手裏的煙已經燃盡,很長的一段煙灰掉在地板上。
“禾真在雜物間,你朋友讓他去拿備用棋盤。”
李呈蘊覺得有些好笑,他轉過身看着安千秋,亮着的壁燈在身前投出高大的陰影,“他在哪兒跟我有什麽關系?”
不再聽安千秋剩下的下半句,李呈蘊重新轉回身,并且貼心的替她關上門。
物料間在拐角處,臺前的笑聲此起彼伏,李呈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發現比起周安蹩腳的小魔術,還是禾真更有意思。
黑漆斑駁的門緊閉着,李呈蘊按下門把手,門板摩擦地面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音。
“你抽完煙啦?過來幫我扶一下梯子。”
禾真背對着門站在不鏽鋼的梯子上,雙手扶着置物架,黑發服帖柔順,遮住後頸的皮膚。
李呈蘊走過去,伸手穩住輕微搖晃的梯子。
禾真順着梯子往上走,可惜梯子的高度缺了一點,站在最頂伸直手臂還差一些距離,李呈蘊看着禾真用手掌用力按了按鐵架,似乎在确定架子是否能夠支撐他的體重。
“這架子撐不住你。”
李呈蘊的聲音很輕,禾真保持着剛剛的姿勢沒動,李呈蘊靠近了一些,挨着禾真的肩膀,好心提醒:“你上去就會倒。”
按在鐵架上的手動了一下,禾真很輕地清了清嗓子:“那我下去。”
李呈蘊往後讓了點位置,單手扶着梯子,看着禾真動作緩慢地下來,最後站在他面前。
禾真似乎對兩個人過近的距離感到不适,他不斷往後退,直到肩膀有些用力地撞到梯子,他才猛地擡起頭。
“你上去拿一下棋盤吧,就在最上面的箱子裏。”
禾真看了李呈蘊一眼就偏過頭,額前的碎發有些擋眼,禾真有些用力地眨了幾下眼睛,發覺沒辦法解決之後擡手想要把頭發撥開。
在手指快要碰到臉的時候,手腕被李呈蘊一把抓住,熱度停留不到一秒,李呈蘊松開手,他看着禾真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挺髒。”
李呈蘊停了一下,才補充下半句,“你的手。”
禾真看着黑乎乎一片的手掌,攥成拳背到身後。
李呈蘊的身高優勢在這會兒完全展現,禾真看着他利索地踩上梯子,稍一伸手,他扒拉了半天也沒能夠着的棕色棋盤出現在李呈蘊手裏。
“你拿着吧。”
李呈蘊皺了一下眉,他捏着棋盤一角塞給禾真,“太髒了。”
禾真抱着棋盤沒說話,棋盤上的灰塵印在他胸口,看起來灰頭土臉。
李呈蘊站了一會兒就往門外走,禾真跟在他身後,在準備開門的時候,李呈蘊突然停下了。
“你這個衣服好像跟我那件一樣。”
禾真抱着棋盤的手臂收緊了一些,他點點頭,佯裝随意地回答:“是嗎?我沒注意。”
“是。”
李呈蘊推開門,正趴在門後偷聽的周安被吓得一個踉跄,李呈蘊沒在意,光線穿過琉璃窗在他的側臉留下詭谲的顏色,禾真看着李呈蘊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嘴唇微張,“不過你穿着不怎麽好看,以後別穿了。”
走廊燈光暗暗的,聽牆角的周安也覺得有些尴尬早早的走了,社團活動散了場,周圍很靜,靜到安千秋的每一聲嘆息禾真都能聽得清楚。
安千秋有很多話想說,但她看到胸前沾着大片灰塵的禾真,又生生咽了回去。
頭頂上的燈閃了一下,安千秋把火機拿出來又放回去,最後還是開口說:“李呈蘊可能沒你想的那麽好。”
禾真沒說話,他正在低頭撣衣服上的灰,但好像怎麽也弄不幹淨。
距離禮堂的使用時間還剩下不到八分鐘,禾真站在窗前,擡手在玻璃上印了一個黑手印,顏色不太均勻,食指和小指都只有一半。
“我打算搬到他的宿舍去。”
禾真突然開口。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安千秋皺着眉看他:“你怎麽搬?”
“能搬的。”
禾真笑了一下,他手背把玻璃上的手印擦掉,“其實我可能也沒有你想的那麽好。”
海市天氣預報連着三天發出了橙色臺風預警,薄藍色的天空上有星星點點的白,氣壓明顯變低,在室外站一會兒就讓人喘不過氣。
周安仰着臉看在上鋪打包被褥的沈林威,問他這是什麽意思。
沈林威把拆好的枕套往床上一扔,指了指還沒幹透的床單:“要不你上來睡?”
周安沒接話,他踩着床沿趴到上鋪,把沈林威疊好的床單拿下來。
“我是搬個宿舍又他媽不是死了。”
沈林威把枕套遞給周安,“以後該打球打球,該開黑開黑,啥都不耽誤。”
“那你跟誰換了啊?”
“禾真呗。”
沈林威對上周安扭成麻花一樣的眉毛,有些誇張地聳了聳肩,“除了他誰還能為兩千塊折腰,來咱這兒睡水簾洞。”
要沈林威搬走其實他是舍不得的,他的脾氣不太好,能玩到一塊的朋友也不多,周安性格好,李呈蘊看在周安的面子上也不跟他多計較,在宿舍裏待着也算是心情舒暢,但沈林威真的沒辦法再住了。
整棟樓的人都知道407空調的毛病,他輪着去敲每個宿舍的門,沒一個人願意和他換。
他是食堂門口碰到的禾真,那個時候禾真正在打包湯包,沈林威叫了他好幾次也沒搭理。
沈林威的火蹭的就上來,他繞到禾真面前,才發現禾真耳朵上挂着的耳機。
沈林威扯掉禾真的耳機線,問他願不願意和他換寝室。
“不願意。”
禾真看了他一眼,繼續專心打包碟子裏的湯包。
“你助學金拿了多少錢?我給別人都出一千,你我給出兩千。”
沈林威嗓門大,幾句話引得正在排隊打飯的女同學偏着頭朝他們那兒看。
“三千也成。”
沈林威接着說。
禾真拿筷子的勁兒使大了,戳破了碟子裏最後一個湯包,飄着油花的湯汁一點點流出來。
“就兩千吧。”
禾真把筷子放下,看着沈林威。
想不到兩千就打發了,沈林威笑了一下,說:“你是要現金還是——”“我還想要那雙鞋。”
禾真打斷沈林威,垂在胸口的耳機搖搖晃晃,“就是那天打球你穿的那一雙。”
沈林威不可置信的看着禾真,十幾句髒話卡在嗓子眼,上不去又下不來。
禾真把爛掉的湯包放進打包盒,然後裝進袋子裏,過程慢條斯理。
“反正老子也穿膩了,給你就給你。”
沈林威在地上啐了一口,條件談的差不多了,沈林威打算回宿舍收拾東西,轉過身的時候卻突然被叫住。
禾真站的挺拔,他看着沈林威指了指自己的左耳,然後笑着說:“你剛剛扯下來的,麻煩給我重新戴回去吧。”
作者有話說:可能會看着混亂後面會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