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籌謀難付聞情變
崔家內宅一座典麗的繡樓內,正端坐着一位湖水色衣衫的小姐,繡着一方帕子,細看來,正是一幅牡丹圖,玉脂般修長的雙手靈活地穿梭着。正是莺莺。
一個伶俐的小丫頭進來笑道:“小姐,樂兒小姐被老夫人叫進了主院,裏面還有婷姑奶奶。”
“嗯,知道了,屏兒,你過來幫我把這個鞋樣給剪好。”莺莺停下手中的活兒,指着玉籮筐裏的紅紙輕聲吩咐道。
“小姐,您不過去看看嗎?”屏兒便走上前,一邊整理,一邊問道。
“不去了,無非就是那點兒事,不值得咱們興師動衆,還是作壁上觀吧。樂兒極是聰慧,相信她能應付的來。”莺莺優雅地打了個結,放下手中的活計,将窗子打開,又走回來,說道,“她的事咱們以後少摻和,別忘了那幾個人的慘象!更何況如今那個男人已經回來,我們是動不得她了。”
屏兒卻是有些不服氣,說道:“屏兒一刻都不敢忘記阿楓、阿松、阿柦、阿桾他們的。可是······難道就這樣算了?我姐姐和她們皆不能白死,我是一定要······”
莺莺卻是打斷了她的話:“住口!這些是你能說出來的嗎?如此沉不住氣,還想報仇?”
屏兒急忙道:“那小姐,我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您的賜婚诏書比樂兒小姐下來的還要早,沒幾天崔錦瀾就要帶着您和樂兒小姐進京完婚了,到時候恐怕更沒什麽機會了。那個延平郡王看着是個不着調的浪蕩公子,其實心裏沒半分拘泥之處,十分有成算,是個極為棘手的人物,只怕這輩子都難報仇了。”
“哦——你倒是對我這位妹夫了解挺多的!那你說,咱們能幹些什麽,是直接買砒霜投入井中将崔家上上下下盡皆毒死,還是直接拿着白绫将這一門老幼盡皆勒死,還是直接提刀見人便戳呢?”莺莺冷冷問道。
屏兒頓時靜了下來。她當然知道,只有瘋子才會這麽做。
“你該知道,我們什麽都做不了。阿楓還沒動手,就被慘殺了,這就說明我們已經至少被兩撥人監視起來,只要有風吹草動,便會被掐斷在事情未起之時。你不聽我的話,偏要讓阿松等人繼續動手,結果四人連個全屍都無法保全!如今,你又來慫恿我動手,可是要害我到萬劫不複的地步?”
屏兒急忙跪下,說道:“小姐饒命,屏兒不敢。”
莺莺卻是盯着她看了半天,才說道:“你起來吧,凡事我自有分寸。我與你姐姐紅娘也是親如同胞,她的仇我也會一一讨回。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咱們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不如就好好表現,說不定他們對咱們會放松警惕,”見屏兒起身,莺莺又走過去,拉着她的手說道,“好妹妹,且聽姐姐我一回,咱們的機會在京城,報仇的事只能慢慢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咱們去我那母親那裏吧。”便收拾一下,也朝主院這邊來。
還未進門,便聽到這麽一席話:
“樂兒說的對!嫂嫂還是先将崔家的事理清楚,再說罷。旁人的家務事就不勞您費心了。我那莺莺侄女真是······嗨,不說也罷,若不是您執意要将她配與鄭家,恐怕如今已是兒女繞膝了,如今只落得閨門長怨的田地,您這是何必呢?普救寺之事一出,崔家女兒在婆家的顏面與地位究竟是如何,我不信嫂嫂沒聽過!自己的女兒教養的欠了火候,就不要眼紅別人家的。”說話之人正是崔竹婷,聽得錦樂誇贊她一手教出來的盧方忱,便說道。這鄭氏,自家的女兒還管不住,竟然還來管她盧家的事!
莺莺一陣暗恨:她與張生情投意合,怎麽就礙着這麽多人的事!一個個竟都巴不得她死呢!門外的一群丫鬟婆子一見是莺莺過來,便忙不疊行禮,莺莺卻是不理會她們,徑直走向門口,推門而入,對崔竹婷說道:“莺兒究竟是哪裏惹惱了婷姑姑,竟勞您如此指責?”一張俏臉,薄怒微紅。
錦樂一見莺莺,頓時一陣頭皮發麻。
“莺莺,還不見過你姑姑!”鄭氏道。
“母親,并非是莺兒無禮,實在是不知如何得罪了妹妹,妹妹也不知與姑姑說了些什麽,竟讓姑姑如此誤會孩兒。孩兒心中委屈······”莺莺說罷,便嘤嘤而泣,拿着帕子不斷拭淚。
錦樂一聽,算是明白了,這姑娘就是不想她安生,便耐着性子說道:“姐姐誤會了。妹妹剛才在誇姑媽家的忱表哥呢,姑媽聽到後就樂了,所以才會說‘樂兒說的對’。妹妹一直對姐姐十分敬慕,怎敢有半分亵渎呢?至于姑媽,人老了,難免愛為子侄費心。她老人家可是有名的關愛小輩的好姑姑呢!你看看咱們家,多少人的婚事不是姑姑相看的?只是她心直口快了些,姐姐何必跟長輩如此較真呢?”
莺莺卻是跪倒在崔竹婷旁邊,抱着她的膝蓋哭訴道:“姑姑,普救寺一事,莺莺又有什麽錯?莺莺有難,鄭家表哥在哪裏?若非張相公,恐怕莺莺早已為保先父靈柩而從賊、受盡屈辱而亡了!恐怕崔家的姑奶奶們更不好做。母親當日當衆承諾,誰若退去賊兵,便将我許配與誰。張家相公幸不辱使命,母親便作主,将孩兒許配與他,可是有什麽不妥嗎?難道姑姑真的忍心看孩兒落入虎口、不得善終嗎?姑姑平時最是心疼我們小輩,極為看顧莺兒,您忍心嗎?”
崔竹婷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她若是繼續揪着不放,豈不是要承認自己鐵石心腸,毫無疼惜小輩之心?可若是就這麽揭過,她實在眼不下那口氣,畢竟有一個父親剛死沒多久、就跟一個只見過幾面的野男人、在父親靈柩前、行那茍且之事的侄女,實在讓她在盧家難堪的緊。她在盧家無子無寵過了三十年,可不是一般的艱辛。本以為拉扯大的庶子盧方忱有了些出息,她便可過幾天安穩日子,卻不料這個不争氣的侄女竟來了這麽一出,可把她害苦了,丈夫已過知天命的年紀,那不三不四的女人不管香的臭的,仍舊只管往床上拉,她如今攔都不能義正詞嚴地攔。自己婆婆還在,聽聞莺莺的事,若不是看在崔盧兩家世交以及崔錦瀾的份兒上,早就把自己休回娘家了。如今這罪魁禍首的侄女還在這裏裝傻充愣,她想想都是一肚子火。
莺莺見崔竹婷不說話,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便扭頭對錦樂說道:“妹妹,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幫姐姐勸勸姑姑吧。姑姑剛才還誇你來着,你的話她定然能聽得進去。妹妹是将來的延平郡王王妃,姐姐就是将來也要靠妹妹扶持呢。”
錦樂有些惱怒:這話是怎麽說的,她若是不勸解,就是不顧姐妹情誼;她若是勸解失敗,就是這姑媽不識趣,竟敢弗王妃的面子,那麽她勢必要得罪這個姑姑。這莺莺這是在請人勸架還是在火上澆油呀?既然你讓我不痛快,那麽,你便和我一起郁悶吧。便說道:“姐姐,姑姑心情不好,并不是針對姐姐你的,你不必多心。她只是十分惱怒我那未來的張姐夫。姐姐可知姐夫的近況?”
莺莺緩緩止住了淚水,仍舊跪在崔竹婷面前,抽噎着看向錦樂問道:“妹妹,他可是出了什麽事?你莫要瞞我!”
錦樂看看鄭氏和崔竹婷皆是一臉關注的表情,頓時松了口氣。緊了緊眸子,說道:“姐姐,你也知道,我與延平郡王書信往來密切,他昨個兒來信将那個負心漢最近兩年的形狀告訴了我,可把妹妹我氣壞了。這不,今兒來告訴母親和姑姑。豈料,剛開了個頭兒,便惹惱了姑姑,也讓突然進來的姐姐誤會了。”
莺莺卻是急忙道:“妹妹莫說些沒用的話,那人如何負心,還請妹妹詳說。”
錦樂咽了口吐沫,說道:“姐姐,那個張生真不是個東西!事情是這樣的,那張生剛中狀元,還是很不錯的,朝中幾位大人皆願招他為婿,許以厚祿,皆被他一一辭去。樂兒以為他是個好的,誰知,兩年前,被一群狐朋狗友拉進了煙花之地,竟和一個叫嫣紅的舞姬好上了。二人竟是日日同歡,夜夜同眠。那負心漢精神不濟,都被上司批駁了好多次了,竟是屢教不改。這一好便是兩年,竟将皇帝賜給他的千兩黃金給砸了進去······”
錦樂一臉憤怒的好妹妹樣,正說得激動時,卻被莺莺打斷了:“妹妹,延平郡王是如何知道的這麽詳細呢?”莺莺卻不相信這延平郡王有那麽閑,連這個錢財都知道的如此詳細。
錦樂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說道:“姐姐,母親,姑姑,咱們也都清楚,男子幹那種事究竟有多消耗家財······”說道這裏,鄭氏冷哼一聲,瞪了錦樂一眼,錦樂裝作沒看見,繼續對莺莺說道,“這兩年下來,那個負心漢将那千兩黃金揮霍得差不多了。可眼看你也出孝了,那麽,你們也該奉旨完婚了,他沒什麽錢財,如何體面得娶你進門呀?便去找人借錢,後來,借到了延平郡王那裏,延平郡王很是奇怪,畢竟當初皇帝賞那負心漢黃金三千兩,如果這負心漢三年來好好經營,絕對可以體面地娶你進門的。可如今竟是到了借錢的地步,覺得蹊跷,便仔細查了一下,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