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修羅之道(2)
第76章 修羅之道(2)
“呼……”
燈光照不到的轉角,成賀靠在牆上,捂着胸口喘息劇烈。
淩亂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夾雜着怒喝,可想而知被抓住的下場,可成賀實在是跑不動了。況且就算跑下去,也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
把鑰匙給出去雖然不是一時沖動,卻是有勇無謀。成賀摸了摸嘴唇,先前的觸感仿佛仍然遺留,那種溫軟與劇痛深刻在了神經深處,雖然并不後悔,但……
“哦豁,完蛋。”他喃喃。
那些人仿佛也察覺到了他的停下,紛紛将腳步放輕了,緩緩靠近。
成賀深吸一口氣,有些破罐破摔地想着,幹脆就這樣出去算了,至少還能掌握主動權,先發制人。
就在他打算将這個想法付諸現實之時,一只掌心滾燙的手,無端端從後伸來,穿過頸窩,以迅雷之勢捂上了他的嘴并向後拖去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也太無預兆了,成賀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便被那股大力給拽到一個轉角。
那只手的主人在牆上摸索着什麽,不一會兒,成賀便驚訝的發現,這牆上竟有一扇小門——高度僅及成年人的腰。
門打開,成賀被扔了進去,同時外面那人也拱身擠了進來。
“你……”
這裏空間很小,且沒有光線,但方才成賀已經看清那人模樣,忍不住驚呼道,“這是什麽地方?”
“噓。”樓連示意成賀噤聲,“雜物間。”
成賀跟着壓低了聲音:“你怎麽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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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回來’,你以為手铐解開了我就能出的去嗎?”
“可你是妖怪啊。”
成賀正在黑暗中摸索,聞言,很是無法理解。
空氣安靜了會兒,他仿佛才終于想起是自己先下的黑手,于是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不再說話。
樓連更是懶得理成賀。他本來已經把樓遠山他們安置好,這次回來是想看看情況,誰知剛好撞見了太子爺被追得跟狗一樣的一幕,出于鑰匙之情,才想到來拉一把。
同為天涯淪落人,能救一個是一個。
恰好外面一叢腳步聲匆匆閃過,沒有發現這裏的奧秘,成賀暗暗緩了口氣,懸着的心也跟着落地。
——他明知比起秦祥身邊的保镖,身邊這人非我族類,來歷更加不明,可此刻卻毫無理由地選擇跟着樓連。
樓連率先打破死寂:“你怎麽知道我是妖,又是誰給了你那些對付妖的藥物?”
成賀扭扭捏捏不肯說。
樓連看着成賀,一副“我不急,不說我就等到你說”的樣子。
半晌,成賀艱難地開口道:“其實,你不是以前我認識的那個人吧?他是人,你不是。”
樓連閉了閉眼睛,克制住自己把這個人扔出去的想法。
“……無論我怎麽回憶,都覺得很怪異,如果不是人格分裂,就是根本不是同一個人。”黑暗中,成賀不停地打量着樓連的面孔,“不過我是在約你吃飯後才确定的,你甚至都不是人類。”
樓連揪住了一個詞:“确定?”
“對,”成賀打了個比方,“就像白蛇不能喝雄黃酒,同理,那天的魚湯裏,我——”
嘭!
話音未落,突如其來的轟響如同砸在兩人的心上,成賀如同一只兔子般跳了起來:“有人捶門!”
樓連反應更快,拽起成賀的手腕就朝一個方向跑去——盡管在黑燈瞎火中,那個方向對于成賀來說仿佛只有一片黑不溜秋的雜物和牆壁。
待跑到面前,成賀才驚恐地發現,在許多雜物的盡頭,竟真的就是一道牆。
樓連的腳步沒有停,手上卻飛快地撥拉開那些亂七八糟的箱子,沒過一會兒,在一個十分隐秘的角落處便出現了一道向下的樓梯。
樓連先讓成賀下去,轉身将雜物怼回去,才跟着向下走。
成賀邊走邊問道:“這是什麽?”
樓連:“密道啊。”
成賀的語氣更加不可置信,還夾雜着複雜:“原來真的有這種東西?”
樓連:“……”
與成賀想象中高大上的密道也不同,這個階梯裏一點照明的設施都沒有,還很髒很陡,一看就是最粗糙敷衍的“密道”。
兩人往下走時,樓連能夜視走得很輕松,成賀卻必須扶着牆一步一步試探着前行,才不會一腳踏空。所以總體而言,兩人走得并不快。
向上向下都是一片黑暗,除了呼吸聲與足步聲以外什麽都沒有,成賀忍不住又開始嘴賤:“喂,你為什麽要救我。”
樓連不答反問:“那天的魚湯裏你加了什麽?”
成賀一哽:“一種綠色的類似于草末的東西,聽說是什麽飼料……我嘗過,沒有毒。”
樓連點點頭:“誰給你的?”
成賀:“那個叫阿銀的,金頭發的不良少年。”
“……”
怎麽看都是你更像不良少年吧。
樓連有些無語。
這麽說來,當時确實覺得渾身不舒服,很想把耳朵和尾巴露出來,腦袋也暈乎乎的。
深入回憶一下那種感覺,樓連的心中莫名産生了一個猜測。
他試圖讓成賀形容一下那種“草末”。
“綠色的碎渣子,硬的,有些根狀物,很碎,聞起來沒什麽味道,感覺就是一種植物。”成賀有些心虛,“我當時根本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妖怪啊,既然我吃了沒事,那你也……”
樓連深吸一口氣:“打住。”
說着,他從凡人看不到的尾巴裏掏出了一把綠色碎渣:“是不是這個?”
成賀湊近觀察許久,激動道:“就是這個!你怎麽也有?”
樓連:“……”
弱智猜測得到肯定,感覺自己快要乘風歸去。
這是先生給他買的散裝貓薄荷啊
所以這是用一碗加了貓薄荷的魚湯就把他釣起來了嗎?!
成賀這會兒難得聰明一回,見樓連悶聲把那把綠色碎渣随手揚了,明智地換話題:“你與秦氏掌舵人有舊?”
“嗯。”
成賀狀似随便道:“這個密道你經常走嗎?好像很熟悉的樣子,是秦祥讓人挖的?”
樓連回過頭:“想套話啊。”
“……”
成賀被當場戳穿正有些尴尬,樓連卻無所謂地擺手,幹脆道:“秦祥有個……愛好,他看不上人口交易,也不做這買賣,卻會定期弄來一些十五六的小男孩,用毒.品養着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拉到特定的房間毒打、虐待——他叫他們‘祭品’。”
成賀倒吸一口涼氣:“特定的房間?”
樓連道:“就是我們剛剛逃出來的那間,說起來,這條密道也可以直接通到那裏。”
成賀愣住了。
他受到沖擊的大腦木木地想,怪不得那間房間永遠是關着的,裏面還放着莫名其妙的刑具,總是有股鐵鏽味。
下意識問道:“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呢?
說實話,樓連也不明白。
秦祥的這種“愛好”,與其說是為自己取樂,更像是刻意讓人畏懼他,仇恨他。
尤其是不谙世事,愛恨都很純粹的年輕孩子。
樓連遲遲沒有回答,成賀就自動跳過了這個問題,開始下一個:“這種事情應該知道的越少越好吧,你又怎麽會……”
“是他親手給了我‘鑰匙’,”樓連看着成賀,語氣有些懷念,“看守和保管‘祭品’,是我在他手下時最主要的工作之一。”
不為人知的過往仿佛即将在眼前展開,成賀正想再問,卻聽身前人擡了擡手,那是個停止的手勢。
成賀剎車不及腳下踩空,整個人朝前摔去,一只手精準扶在他肩頭,艱澀的嗓音從前方傳來:“別走了。”
“怎麽……”
突如其來的亮光打來,成賀下意識捂住眼睛,再睜開時,最後一個字便咽在了喉嚨裏,“操。”
樓梯盡頭的門已經被打開,樓連就站在門口,手還放在牆燈的開關上,卻如同被定身般,渾身僵硬。
門內走廊上,那本該是極少人才來的地方,此刻正傳來陣陣腥臭的味道,一個龐然大物幾乎将過道撐滿。
——一只金底黑章、體型巨大的豹子。
純黑的斑紋遍布全身,圖案無章而紛雜,不過是看一會兒,就讓人産生了眩暈的感覺。
它正在舔前爪,一叢血肉從刀鋒般尖銳的指甲裏落下,被布滿倒刺的鮮紅舌頭卷入口中,與此同時,一股惡臭從它的大口中傳來——那是生肉與鮮血的味道。
這是一只正處于捕獵狀态的頂級獵食者。
透過間隙,能看到幾截斷肢,破碎的黑布,角落裏還有一顆頭顱,是先前圍攻過樓連的打手其中之一。
血液染紅了青石地板。
“……跑吧。”樓連道。
“別開玩笑了——”成賀的聲音都在抖,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人跑得過豹子?而且上面不也有人堵着?!”
“說到底這裏怎麽會有一只豹子?秦祥養的這東西?他去搶動物園了?!”
“跑就完了,話這麽多!我頂着!”
樓連不自覺後退半步,低吼道,“白癡你真想死嗎,被抓住和被吃掉你知道該怎麽選吧——”
“你頂着?”成賀想起了什麽,瞬間冷靜不少:“對了,你這麽強,又是妖怪,沒道理打不過一只畜生。要不,咱們一起努力,把它給……”
話音未落,那豹子忽然目光一寒,成賀的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卻已經讓他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抱住腦袋就往下一蹲,一個力道将他朝旁踹去。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轟然巨響便從身後不遠處炸開!
“咳咳……樓……”
成賀不顧摔到的疼痛,第一時間起身回頭看,眼前的一幕幾乎讓他呆立當場。
短短一瞬間,那只巨大的豹子竟已沖到百米開外,它的身軀低伏,脊背繃起,額頭仿佛狠狠撞在了牆上。龜裂以撞擊點為中心向四方蔓延,白色牆灰紛揚灑下,落了一地。
不對!
成賀瞳孔驟縮
在豹子巨大的頭顱與牆壁的中間,竟還夾着一個人影,一個獸耳長尾、獠牙尖尖的人!
豹子向後跳開,那人影便落在了地上,半晌,才扶着牆,艱難地站起來。
成賀想沖過去,雙腿卻不聽使喚。
他看到那人按在牆上的五指長出了尖銳的爪子,白淨的臉龐也覆上灰色妖異的條紋。那只豹子并未乘勝追擊,反而人性化地順了順雜亂的毛發,重新舔起前爪,一派悠然輕蔑的樣子。
“如果本座剛才用的是牙齒,現在就不止吐口血這麽簡單了,小崽子。”
豹子垂眼看着體型比自己小不知多少的小貓,竟是口吐人言,“為什麽要救那個人類?”
樓連抹了把嘴角,揉捏劇痛不已的胸口。
剛才要不是他反應快,一腳踹開了抱頭蹲下的成賀,此刻後者恐怕已經涼了。
妖族本能告訴他,眼前這只豹子深不可測的程度堪比橘花,不是現在的他打得過的,但豹子對他沒有殺意,對成賀卻是怒意爆棚。
樓連看着金色毛發的巨獸,腦海中慢慢浮現出一個同樣發色的頭顱,他想了想,喚道:“阿銀?”
豹子坐下,龇牙:“本座說過,我們還會見面的。”
這幾乎算是默認,樓連不明白:“為什麽?”
“因為你是妖族,你生來不屬于人間。”
“……太深奧了,聽不懂。”樓連蹙眉,“比起這個,你能讓讓嗎?我的朋友都在你身後的密室裏,他們該吓壞了。”
“吓壞?”豹子橙金色的眸子裏閃過什麽,而後大笑起來,“小崽子,你真是被人類養廢了。”
随後它一聲暴呵,再次朝在場唯一一個人類——瑟瑟發抖的成賀撲去!
不敢掉以輕心的樓連此刻乍聞怒吼,同樣反應迅速地凝聚起妖力,透明的尾巴微微發熱,一個瞬移,就到了成賀身邊,帶着後者逃離原處。
“空間能力?”豹子贊嘆一聲,轉頭便繼續高速前撲!
那動作幾乎毫無停頓,轉瞬間便又到眼前,時間在這一刻幾乎靜止——豎起的耳朵因緊張齊齊向後聳動,樓連全身毛都炸了,不間斷地再次運用瞬移能力。
他想直接沖進地下樓層,然而人還沒到,豹子滾燙的鼻息已經燒在了脊背上,無奈只好換個方向。
豹子游刃有餘地追擊,甚至還能發出冷笑。
樓連拽着成賀東躲西逃,妖力消耗巨快,不過片刻,他的額前背後便全是冷汗。
——不知是豹子妖氣壓制還是帶着一個累贅、又或是自己受傷的緣故,此刻他竭盡全力,位移的最大距離竟也只有三四十米。
短距離瞬移,和高速奔襲,哪個更快?
幾番差點被豹子咬到尾巴後,樓連幹脆只兩個方向最遠距離來回移動,還能賺個豹子轉身的時間差。
這樣一來,壓力确實驟減——就是頭挺暈的。
某次瞬移到高處臺階上,樓連一個沒站穩,差點自己撞進撲來的豹子懷裏。
豹子:“……”
不管兩面瞬移,還是來回橫跳,看起來好像都挺傻逼。
樓連覺得傻逼,豹子顯然更覺得,很快,兩方便都停了下來。
當然,豹子還是用龐大體積堵在門口,樓連帶着成賀站在一段距離以外喘息,一切仿佛回到原點。
被提着的成賀快要晃吐了,他的目光落在樓連頸上的紅圈、以及身後的尾巴上,一時間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你……你是寵物貓咪啊?”
樓連一個白眼翻到天靈蓋。
“那完了,貓怎麽跟豹子剛。”
巨大的絕望之下,成賀開始語無倫次,“也對,畢竟你看着就軟軟的,啊,你的尾巴怎麽這麽粗……嗷!”
是被直接扔在了地上。
“道歉。”樓連拍了拍耳朵,踹了太子爺一腳。
豹子意外地挑眉。
成賀磕在地上,吃痛地呻.吟:“道歉?跟誰?”
“你不該說他是畜生,”樓連看着豹子的眼睛,慢慢道,“這也是一個妖,還是給你草渣的那個‘人’。”
成賀瞪大了眼睛。
似是應和樓連的話,一陣黑芒閃過,豹子變成個金發黑衣的青年。
是眼熟的面孔,但眸子血紅,目光兇狠,面上還有蜿蜒的黑色紋路,看起來滿是煞氣。
“小貓崽真聰明,你真的才一歲嗎?”阿銀舔了舔尖牙,“不錯,他說本座是畜生,所以該死。”
“……”
成賀根本沒想到,一句無心的話就能招致殺身之禍,看着眼前這個見過好幾次的“人”,想起之前幾次的甚至稱兄道弟,一時間又震驚又委屈。
他趴在地上,抱着自己哽咽不已,“對不起,我真是個大傻.逼……”
樓連:“……”
兩只妖看着地上越想越委屈的人類,半晌無言過後,阿銀摸摸肚子:“罷了,姑且放過你……反正也飽了。”
成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聽到。
樓連跟着下意識摸肚子,他被抓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呢,不過轉念一想豹子吃的是什麽,倒也不是很餓了。
“至于你,”阿銀正色看向樓連,“作為近千年唯一擁有靈智生而知之的妖,我想,你會乖乖被我抓走吧。”
話雖是問句,但卻是陳述的語調。
“我來這,就是為你。”他的目光朝身後歪了歪,“那幾個人類,倒也不是非殺不可。”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跟着走,樓遠山他們就會危險。
“銀半仙。”
階梯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秦祥一步一步走下來,剛好看到樓連與阿銀對峙的場景,頓了頓。
阿銀神色不變:“沒關系,自己人。”
秦祥微微蹙眉,還是說道:“陣已經擺好,欲天也已經全部燃起……”
“很好。”
秦祥有些遲疑:“保镖說,方飛那孩子與您對上了?”
“怎麽,”阿銀斂了笑意,“不是斷了關系嗎,他怎樣你還要管?”
秦祥深呼吸,強壓下怒火:“我努力半輩子,還不是為了秦家,家業總要有人傳承,他畢竟是長子。”
阿銀憐憫地看着眼前的人類:“以後就不是了。”
“還有那邊的貓崽子,別激動。”
原本想偷偷潛進去的樓連乍然聽到秦方飛的名字,頓時渾身緊繃起來:“秦先生也來了?”
阿銀笑眯眯地看了看手表:“到時間了,該走了。”
話音落,那只手猛然朝秦祥伸去,頃刻間便穿透了後者的胸口!
秦祥不可置信地低頭,在手臂與皮肉的交接處,流出來的不是紅色的血,而是黑色的霧。
阿銀将手抽回,掌心握着一顆蹦跳的髒器。
秦祥的身體綿軟倒下,雙手顫抖——沒了心髒,他竟然還未死,睜着眼睛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被穿透的胸口空空的,沒有血流出來,只有一蓬蓬的煙霧,可怖的黑色。
“這,才叫祭品。”
阿銀将心髒抛向天空,“被無數純陽魂魄所恐懼怨恨的心髒,是‘它們’最喜歡吃的東西。”
與此同時,煙霧四起。
一陣極香的氣息傳入樓連鼻子,讓他越發頭暈目眩,眼前所見的一切都被煙霧遮蓋,霧中看花,朦胧不清。
然而不過幾息間,煙霧便震蕩開來,樓連扶着牆,依稀看見一道墨色的枯骨大門,竟是從那顆心髒中憑空出現,直至頂天!
“嘻嘻嘻——”
“嗡——”
“嗡——”
分不清是笑還是哭的嘈雜撲面而來,間雜利器碰撞的尖銳聲響,仿佛無時不刻有打鬥在發生,絲縷鬼蜮霧氣從門縫穿出,被阿銀輕巧一握,便消散于無形。
那是……
樓連瞳孔劇縮。
直至此刻,阿銀才真正露出了屬于非人的獠牙。自樓連重生以來,從未有一刻如此刻般,從頭皮麻到尾巴尖,指尖冷到腳尖。
滔天的恐懼如深海般幾乎叫他溺死,本能在瘋狂叫嚣着逃離,雙腿卻僵硬難動。
黑門以極慢的速度緩緩開啓。
阿銀陶醉般吸了口氣:“歡迎來到阿修羅道。”
樓連在這一刻本能終于占了上風,化作小貓的本體,拔腿就跑。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成賀啊人質的統統顧不上,唯一控制身體的只有一個清晰的意志——逃跑!
跑得越遠越好,那道門裏,不是他能活下去的地方。
“将他帶過來。”
一道黑霧在阿銀身邊凝實,成了個帶兜帽的地行夜叉。它渾身如在燃燒,不斷冒出綠色的火焰,兜帽下,一個三角形尖端的東西不斷伸縮,如同觸角,沙啞的嗓音好像破鑼:“是,阿須銀王。”
下一刻它便蹿了出去,那速度比之阿銀,竟是有快無慢!
樓連恰巧回頭瞥了一眼,就看到這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沖過來,頓時吓得三魂沒了七魄,喵喵叫着往上面跑。
生死關頭,瞬移穿牆能力都用得爐火純青了,短短幾秒裏就竄過去幾百米,他也顧不得會不會有無辜人類躺槍,自己貓命要緊。
一路從地下室沖上三樓,樓連絕望地發現這裏到處都是那種香氣,到處都是那種煙霧,此刻他也辨認出來了,那不是“欲天”又是什麽?
這竟然真的不是人間該有的東西!
“跑什麽。”
“你又跑不掉。”
身後那個怪物桀桀怪笑。
樓連确實體力快耗盡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速度在變慢,四個爪子都在發疼,可能已經磨破了。
又轉過一個大轉角,黑白相間的小毛團忽然急急停住。
——在那間打開的房門裏,有兩個人類,一男一女,全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樓連只辨認了一眼,就沖到男人脖子上,兩個爪子瘋狂拍打那張俊臉:“喵!喵嗷——!!”
毫無動靜。
樓連瞬間變成人,用力掐人中:“先生,先生——”
然而秦方飛仍然沒有反應。
他身上沒有一處傷痕,但就是醒不過來,好看的眉宇深深蹙着,神色緊繃,像是被魇住了。
另一個女人則是袁菲菲,鼻下已經沒有了氣息。
樓連把房門反鎖,幹脆坐在了秦方飛身邊,身體蜷縮成一個球,牙關止不住顫抖。
大滴大滴的冷汗順着下巴滴落,坐等死神的滋味實在不怎麽美好。
“……我怕,”他把秦方飛的手抱在懷裏,“你醒醒,我好怕。”
短短幾息後,碰的一聲巨響,門鎖與轉軸承受不住巨力,整扇門飛了出去。
樓連把懷裏的手扔了,一步一步往旁邊挪動,眼睛瞪得溜圓。
——以從下往上的角度,他終于能看清這個怪物的全貌了。
兩只眼睛分別在頭頂與下巴上,呈極其怪異的三角形;那個伸縮不斷、像觸角一樣的東西是鼻子;面部朦胧模糊,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臉”;而它的耳朵,則分別在“面孔”的前後兩邊。
只有嘴是正常的,但與別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反而成了最恐怖的存在。
樓連發現自己恐懼到了極點,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害怕了。
他重生的姿勢怕是不對,否則怎麽會看到這種東西,世界觀整個崩塌掉。
地行夜叉見獵物不再逃跑,好整以暇地慢慢踱步,嘻嘻笑着朝樓連走來,鼻子上下擺動:“別跑啦——”
後腦勺一痛,樓連靠着牆,絕望地發現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夜叉揚起手,一道黑影朝角落裏的樓連甩來,似乎是鞭子一類,樓連下意識伸手擋住了腦袋。
啪。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隔了半晌,縮成一團的樓連才睜開眼睛,頓時呆在那裏。
熟悉的背影就在身前不遠處,淡淡的草木香氣突破層層詭異焚香的幹擾,籠罩在這塊角落。樓連貪婪地吸了一口,下意識朝前伸出手,想看看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入手的卻是一把觸感極佳的……頭發。
好長。
樓連愣愣地看了會兒,忽然被一把抓過去,尤帶體溫的大衣劈頭蓋臉将他罩住,額前被落下一個溫柔的吻。
“……先生。”
那聲音很輕,一吹就要散了。
男人憐惜地揉揉小孩毛茸茸的發頂,把他放在身後安全的地方,轉頭時,額間一道金色梵文顏色暴漲,那光亮刺得夜叉滾地哀嚎,而後在最盛的一刻,訇然碎裂。
墨色的蓮花紋爬滿全身衣袂,肉眼可見的煞氣萦繞全身,兩根蒼白的手指抽鬼氣為紅繩,将三千發絲紮成一束。
“真難聞啊。”
他蹙眉,看向在地上翻滾的怪物,嫌棄之情溢于言表:“地行夜叉?修羅道的乞丐怎麽到人間道來了。”
說着,一擡手,也不見他怎麽動作,那夜叉便如同灰飛煙滅般,直接消失了去,原地只餘一朵黑紅色的蓮花苞。
樓連呆呆地。
他擡頭看着那個一步一生蓮的秦方飛,忽然覺得這是他的先生,也不是他的先生了。
處理完地行夜叉,秦方飛回過頭,看着窩在大衣裏的樓連,終于舒展開了緊鎖的眉。
他輕輕提留起樓連的後頸皮,饒有興趣地捏了捏:“小貓咪。”
樓連仰着頭,緊張地看着他。
就聽到他說:“跟貓媽媽走散了嗎?”
“……”
咚地一聲,黑白相間的團子直直掉在了大衣裏。
作者有話要說:貓貓:先生!!
花花:貓貓!!
成賀:……哈啰?看看我?
當然不會失憶梗,攻正處于記憶複蘇期
不必勞煩大家,我自己把自己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