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修羅之道(1)
第75章 修羅之道(1)
這句潛意思中的話說出口,秦祥自己也有些愣怔,随之而來的是突然出現在心頭的,濃烈的熟悉感。
——不打你了?別哭?
他皺了皺眉,感覺很荒誕。
毛巾下,樓連怔了怔,反應過來時,只覺得好笑。
這句話倒不是第一次聽到。
他還記得那一天,自己作死,導致命運發生一百八十度轉動的那一天。
那時,狹小的老式房間內,近十個黑衣黑褲的人正按照雇主的命令在整理、搬運。
随着一聲乍起的悶響,他們齊齊轉過頭,掏出武器,指向忽然闖入的、禮物失手砸落在地的青年。
……
平心而論,秦祥對樓連其實不錯,錢財與醫療資源都從無虧欠,就算在發現他極有可能是“叛徒”,也并沒有直接一槍送他歸西。
迄今為止,秦祥唯一對樓連動過手的一次——是樓連少年輕狂、覺得自己能怼天怼地、親自登門拜訪戀人的父親時。
那一年,樓連成為舞劇組的新鮮血液,而秦方飛的事業剛有起色。兩人懵懂地在陌生的世界裏悶頭闖,少年天真,不懂防備。所以當現實忽然兜頭幾棒子下來,從樓連被戀人的粉絲襲擊,到躺在醫院、接到來自戀人父親的勸分電話,他根本無法成熟地應對這一切。
如果換作是現在的樓連,一定會有更加完美、妥善的處理方法,但當時的他卻什麽都沒跟人商量,只憑着一腔熱血就沖到了秦父家裏,想與對方推心置腹地“談談”。
非常不巧,那間廉價的出租房,正是秦祥“交易”的秘密基地之一,當時的秦方飛都不知道。
更加不巧,樓連去的時間,是最錯誤的時間點,之後做出的舉動,也是教科書式的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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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切都向着既定的命運軌道進行,十年前,在樓連第一次麻木着點頭,被拉入黑暗時,眼前的這個人也是這句話。
——以後不打你了,別哭。
同樣的話語是一道線索,橫亘在時光之間,足夠喚起當事人的零星回憶。
黑衣保镖們不知其中含義,暗地裏交換眼神,互相看到的都是驚疑。
樓連面上毫無表情,心中卻有隐憂。
橘花說過,已經将他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抹除,靠這樣好騙過冥府的生死簿,但目前看來,秦祥卻明顯還記得些什麽,否則不會那麽多人質裏就綁他一個,還是這麽熟稔的态度。
“真是不得了,去天堂的人都能回來活蹦亂跳,”
就在樓連這麽想的時候,秦祥忽然揉了揉太陽穴,緩緩開口道,“小樓,告訴秦叔叔,你到底為什麽還活着?”
“為什麽啊,”樓連想了想,笑着回答,“大概是因為幹淨的靈魂才能上天堂,我這種黑乎乎的,就被踹回來了吧。”
“哦?”秦祥看着眼前的少年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有什麽東西在心頭一閃而過,他猛地湊近了,一把抓起樓連的下巴,力道很大,嗓音卻故意壓低了,“——你現在已經不是人了,對不對?你雖然死了,但卻能一直活着,還比以前更年輕。”
樓連猝不及防,眸子微動:“嗯?”
秦祥卻眯起眼睛,仿佛是認定自己所言,漸顯渾濁的眼瞳中贲烈出前所未有的興奮,像是快要餓死的暮狼終于看到了小羊,有激動,也有慶幸,“原來那個道士說的都是真的……”
說着,他放開了樓連的下巴,看着那道紅印,又下移,按向後者頸上傷口——凝固的血痂很快第三次裂開,鮮紅汩汩而下。
樓連疼得吸氣,秦祥用食指沾了那新流出的血,嗅了嗅,用指尖輕碾:“熱的,跟人血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樓連:“……”
他真怕這老東西下一個動作就是沖上來再咬一口,覺得啃了他就能長生不老。
好在秦祥沒有,不過他的心情倒是莫名好了起來,轉身就向這間房間唯一的沙發走去。
落座後,一根雪茄被遞過來,也不見秦祥如何操作,那根雪茄便燃了起來,青灰色煙霧嫋嫋萦萦。
他頗為沉醉地吐出一口煙圈,再擡頭時,又是無懈可擊的鎮定:“其實有關你的事情,我記不得多少了,能幫我回憶一下嗎?”
一聲輕響,一把槍抵上了郎寰的太陽穴,彈簧片卡扣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房間內。
女人的身體明顯開始顫抖。
樓連的十指朝裏攏了攏,輕聲道:“你想知道什麽。”
秦祥問:“你知道多少?”
樓連強迫自己将目光從郎寰身上移開,看着秦祥,默了許久,緩緩綻出一個笑臉:“除了‘欲天’的來源和成分,我想,其他的我應該知道不少。”
“比如?”
“比如你通過什麽渠道生産販賣違.禁物品,平時是怎麽洗.錢的,又在哪個避.稅天堂的國家開了哪些皮.包公司。”
随着他一個字一個字落下,秦祥的氣息逐漸不穩,擒着煙許久微動:“看來确實是不少。”
“是挺多的,”樓連道,“其中有個公司賬戶下的收益,是你的私人小金庫吧?你沒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但我想,我也知道它們是怎麽會被發現、充公的。”
煙灰灑落一地,秦祥怒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你——”
樓連:“是我哦。”
這正是他發給交給翁隊長的那一沓資料其中的一個方面。
秦祥閉了閉眼:“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就說來話長了。”
“慢慢說。”
“好,”樓連深深吸氣,輕舔唇皮道,“秦祥,你以前是非常非常相信我的,你知道為什麽嗎?”
秦祥嗤笑:“我從不過分相信任何人。”
樓連繼續道:“因為我有軟肋,我的親人需要治病——而我唯一會的東西,已經被你毀了。另外,我愛的人也被你掌控在手,所以我只能依靠你。”
他頓了頓,似在斟酌言辭,過了會兒才重新開口:“在收下我後,你給了我一個副手的崗位。就在‘這裏’,你賦予了我一個發現你的秘密的機會。”
“不過你大概不會想到,當你在用毒品玩樂的時候,我在想的,是怎麽讓你也嘗嘗‘欲天’,怎麽看到你的電腦吧。”
啪嗒。
燃起一半的雪茄最終被踩落在地。
秦祥明白了什麽,狠聲道:“夠了!”
樓連非常聽話地閉嘴。
他不開口,一時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秦祥狠狠罵了一句粗話,才開口道:“你給我也用了‘欲天’?可惜,那不是對每個人都有用的。”
樓連說:“是的。”
這來歷莫名的毒.品怪就怪在,它是挑人的,并不是所有的人吸了都會有反應。
氣憤似張繃緊的弦,随時都會斷裂。
随着時間的推移,樓連心中愈發沒底。
——事到如今,他反而不明白秦祥為什麽會來抓自己了。
成賀不知道他曾經死過一次,但知道他是妖,甚至能弄來對付妖的藥;秦祥知道他該是死人,卻明顯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還頗為神經質地來試他的血是不是熱的。
這兩人,信息沒有互通。
可是成賀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樓連自身,那麽秦祥呢?
樓連原先以為是為了那些機密的下落,可是到目前為止,秦祥并沒有問過這方面的內容,只是一再确認從前之事。
正想着,一個嘆氣聲傳來,正是秦祥。他看着樓連,眼中卻已少了各種情緒,像是忽然将一切都放下了,無所謂了:“這麽說,你早就将一切都交托給了別人,現在就是收網的時間,我的身敗名裂是注定,問你也問不出什麽了,是嗎。”
“……”
樓連呼吸一窒。
他看着像是破罐子破摔的秦祥,一時無言,腦子飛速轉動。
房門就在這時再次被人從外打開了,一個黑衣男走進來,覆在秦祥耳邊說了什麽。
秦祥先是一愣,然後是喜悅,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樓連,懶洋洋道:“秦叔叔有點事要先走了,小樓就在這裏再玩會兒吧。”
“……”
秦祥起身,目光掃向郎寰,朝用槍指着女人的那個手下示意:“給你們了。”
郎寰頓時嗚嗚叫了起來,手下小心翼翼:“您是說?”
秦祥已經走到門口,聞言,沉沉的視線壓過來。
手下們渾身一抖,立馬低頭哈腰:“明白!”
兩個貼身保镖跟着走了出去,房門關閉,留下的幾人互相對視幾眼,忽然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紛紛将郎寰圍在了中間。
他們沒有多說什麽話,但意圖昭然若顯。
“先玩會兒。”其中一人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根針管,這麽提議着,得到了一致贊同。
郎寰的衣服和頭發很快就被扯得亂七八糟,偏生嘴上的膠帶不曾撕開,她看着針尖,絕望地嗚咽。
副導演破口大罵,被一拳打在臉上,直接暈了過去。
樓連将鐵鏈來回晃動,發出刺耳的聲音:“等等!”
聞言,有兩人轉身朝樓連走了過來,滿懷惡意地看着他,嘴裏“啧啧”兩聲。
“知道這是什麽嗎?”那支針管豎在了樓連面前,拿着它的人用贊嘆的口吻道,“佛祖他老人家說了,人生下來就是受苦的,苦修一輩子才能去極樂世界,要我說哪有這麽複雜,上個極樂還不容易,我現在就能給你‘極樂’,保證你去過一次就忘不掉了。”
“……”
樓連狠狠咬了咬牙,再次掙紮起來,目光兇狠又不甘。
——他試過了,不是牙齒不如鐵鏈硬,是這鐵鏈上有貓膩,仿佛能讓一切屬于妖的能力都無效化。不僅如此,還能反傷,先前下嘴時,一股直擊靈魂的腥氣熏得他眼淚掉下來。
但只要這個鎖鏈能打開的話……
“啊——放開我——!”
就在這時,屬于女人的高分貝尖銳嘶吼鑽入所有人的耳朵。
郎寰嘴上的膠帶終于被撕掉了,但四肢的繩索并沒有被解開。
樓連低下頭,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邊施暴的行為,渾身顫抖。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宿命感如毒蛇般咬住了他的心髒,蓬潑的鮮血在胸腔中淋漓——從前也是,看着受害者們崩潰求饒的臉,他除了移開視線以外,從來都無能為力。
多麽可笑,多麽可恥。
“滾——”
他無聲地動了動唇。
“喂,”圍着樓連的另一人忽然道,“這是什麽?”
“這是……紋身?紋在鎖骨上?”那人收起針,下意識朝那截頸子伸出手,雖然沒摸出個所以然來,嘴上還是繼續說,“挺騷啊。”
——如果此刻他們擡起頭,恐怕會叫得比郎寰還要恐懼。
某一瞬間,黑色紋路爬滿了少年人的面頰,幽黑瞳孔變得尖而長,伸出的獠牙是能生生将顱骨咬碎的硬度,十指指甲倒鈎。從他的身上看不到一點人類的痕跡,只有正在捕獵狀态的獸性。
可惜他們沒有擡頭。
“住手!”
一聲清朗斷喝乍起,宛如給在場中人按了定格鍵。
“……成少爺?”
成賀緊緊握着拳,大步走了進來,滿臉厭惡:“都給我滾出去——!”
“這……”幾人面面相觑。
成賀的視線一寸一寸掃過去,目光淩厲,一股威勢散發開來:“怎麽,我的話也不能作數了?”
“先生叮囑過,不能讓您一個人與這個人待在一起,很危……”
“放屁!”成賀冷笑,“是不能讓我一個人吧?之前對我的監視我已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麽,就你們還想蹬鼻子上臉?再說一次,出去。”
僵持了小半分鐘,最終,在報告得到秦祥的答複後,黑衣男們都退了出去。
成賀忽然捂着嘴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的。
“他奶奶的……”
郎寰迅速緩過神,戰戰兢兢退到角落,大腦中一片混亂,對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懵的,可身體上的疼痛又讓她清晰知道這不是夢。
她低垂着頭劇烈地喘息,平複呼吸後,第一時間看向那邊被吊着的人。
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又一次呆立當場:“這……”
只見那個沖進來的年輕人,緊緊地抱住了樓連,臉貼着臉。
“啊——”下一秒,痛叫便從那年輕人嘴裏發出。
成賀後退幾步,再次捂着嘴。
他放下手時,掌心依稀可見幾點血跡,唇上也有兩個大豁口。
樓連看着他,緊抿着唇,目光複雜。
成賀被狠狠咬了一口,卻沒有如往常般發怒,反而笑了:“這回終于他媽是我贏了。”
樓連沒有說話。
成賀轉身朝外走,動作潇灑利落,甚至擺了擺手:“再見了,大騙子,祝你好運。”
随着話音落下,燈光随之一暗。
——成賀順手将燈也關了。
“……”
一片黑暗中,門外傳來了騷亂的聲音。
樓連無聲地罵了一句還是別見了,便再次發力翻上“門”字架頂,右手放上來——舌頭一動,掌心便多了一把鑰匙。
近乎于無的咔噠聲響,鐐铐落下。
他輕巧地躍下,在一湧而入的人類們前,擰了擰腕子。
“來玩吧。”
狹長的走道,秦方飛握着槍,心急如焚地一間間踹門。
他不知道人質在哪兒。曾經藏在秦貓貓項圈裏的定位儀已經很久沒有發揮過作用,秦方飛原以為是壞了,可是在樓連被抓走後,這東西又短暫地顯示了會兒定位,他就是順着定位趕到了這棟別墅,誰知人還沒找到,那定位就又消失了。
秦方飛只能暗自祈禱樓連還在這兒。
不知是運氣好還是不好,一路上都沒遇到一個人,秦方飛在打開了不知道多少間空房後,又一次踹開房門,裏面才終于有了一個人。
——還是個熟人。
“啊……”
袁菲菲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微微搓動,在聽到門被踹開的巨響後,迷茫地擡起頭。
她的眼角有不明顯的淚痕,眼神空洞,擡起頭時,像是看到了來人,又沒有落入眼底。
空氣中有一股子奇怪的煙味,秦方飛眉頭蹙起,搖了搖袁菲菲的肩:“袁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此刻,她應該在警局。
袁菲菲愣了許久,先是看着肩上的那只手,又看向來人的臉,忽然興奮起來,張嘴吐出好大一口紫色的煙霧,一把抓住秦方飛的手:“秦……秦老師,是你嗎?真的是你啊!你來看我嗎?”
秦方飛看着袁菲菲的狀态,馬上就明白了對方先前在幹什麽,他厭惡地抽回手:“樓連在哪兒?”
袁菲菲仍然一臉迷茫:“樓連?什麽樓連?”
“……”秦方飛又看了袁菲菲一會兒,确認從這兒是得不出什麽答案了,轉身就想走。
誰知就在這時,他的衣角被拉住了,身後傳來一道尖銳又癫狂的聲音:“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是他啊,他怎麽就陰魂不散呢?我都把他堵在休息室了,我帶着人把他堵在那兒了,他也确實從你身邊消失好久了,怎麽現在又出現了呢!”
秦方飛倏然轉身,一把掐住了女人纖細的脖子,像拎小雞般把袁菲菲從地上拽了起來:“你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房間有監控,成賀進來的時候是把鑰匙捏在拳頭裏,咳嗽的時候放到了嘴裏,然後又假裝親貓貓把鑰匙傳給貓貓了(怕有寶寶沒看懂這段然後袁菲菲說的,是貓貓上輩子年輕的時候被堵在舞劇場休息室裏的那次,前文有交代過,怕有金魚寶寶失憶(這段記憶花花目前是沒有的,被橘花擦掉了)
嗯,就是因為袁菲菲帶着人把貓貓堵了,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時候貓貓被秦祥裝可憐勸分,花花又沒透露過自己的身世,貓貓一氣之下就跑到人家家裏去了,才會引發後來的一切,不知道這麽解釋能不能看懂。
這一段快結束了,之後會回歸甜甜,但辣雞作者期末考試改為了好多論文,所以QAQ家裏的橘貓小狐貍還沒回來,他是兒童節早上從陽臺溜出去的,脖子上還綁着繩子,四周都找遍了,剪刀大法也用了,都沒有回來現在就是後悔,那時候為什麽沒把繩子解了,真的好擔心他會勾在哪裏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