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元月之妖(2)
第36章 元月之妖(2)
抿了一口水,郎寰簡潔明了道:“不對。”
“……”
“再仔細想想,如果是你,被派去保護自己最讨厭的人,想拒絕還被教訓了一頓,你會怎麽想。”
“我……我大概會生氣怨恨懊惱難過?”
郎寰恨鐵不成鋼:“你怎麽不一下子把所有的形容詞都說一遍呢。”
樓連很委屈:“沒有完整的前後文,我不知道嘛。”
郎寰還想再說幾句,聽到那個軟綿綿又可憐巴巴的聲音,心中一軟,又教訓不出口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你呀,但凡有你秦師兄半點的功力,我也不至于堵到這裏來。”
樓連:“……”
這一段的劇情,是赫連浮羅讓身為弟子的炎月去暗中保護自己的養子,也就是赫連元朔。
說是“保護”,卻更像是“監察”。
——自赫連伽玥故去後,炎月為了報恩,到了前者的兒子赫連浮羅門下。赫連浮羅發現炎月雖為妖精,筋骨卻不比人類差,甚至更為适合練武,便将炎月收入門下,當做殺手培養。
炎月與元朔,這一人一妖雖同在一門,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按理說是完全沒有交集的,但根據樓連拿到手的劇情觀之,兩人恐怕早已有所沖突,大概還不小。
妖怪炎月有着妖族天性的純真,也有後來被人世沾染的世故,但不論如何,能讓炎月在那個時候就那般讨厭一個人類,樓連實在想不出來赫連元朔是到底做了什麽。
他是個挺鑽牛角尖的人,當然也有能力不夠的緣故,每次演的時候滿腦子問號,就顯得很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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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接到命令的炎月很糾結,他并不想到元朔那兒去,又不敢違抗命令,思考再三後向師父懇求換人,那是他第一次對命令有所異議,但被赫連浮羅嚴詞拒絕了。
赫連浮羅為此還非常生氣。
此刻樓連窩在沙發裏,兩只手捧着杯子,愁眉苦臉。
他上輩子離這個圈子最近的時候,也不是影視劇演員,而是舞劇演員,雖只有前綴之差,可全然不同。
隔行隔座山,像先生那般的天賦型選手畢竟是少數,比如他,就是個笨比。
郎寰道:“浮羅就沒把炎月當同類看過,炎月是妖怪,是東西,是他最趁手的刀;相比之下,伽玥把還是貓的炎月就當做是家人,當做自己的孩子,認真對待——你說炎月會怎麽想。”
樓連這回有些理解了:“落差?”
“對,”郎寰終于點了尊貴的頭,“你太執着于赫連元朔了,事實上這時候還沒他什麽事。”
樓連讪讪笑了笑。
确實是如此,他過于關注元朔,卻忽略了這時候的炎月,在他的世界裏明顯伽玥和浮羅占大頭,元朔只是個“非常讨厭的人類”而已。
郎寰瞥他一眼:“就好比從S大的學霸,變成演男三男四的糊咖,就是再遲鈍單純,肯定也是難受的。”
樓連:“……”
這女人這張嘴是真厲害,學霸和糊咖都是說的林朗,哪怕樓連并不是,也感同身受地窒息。
郎寰軟下了聲音:“不過既然你現在跟了我,就不愁做不成這學霸,你是有潛力的,努力一點,拿下這個角色證明自己。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兩顆水果糖,放到樓連手裏:“休息會兒,過會兒繼續。”
“……謝謝郎姐。”
樓連剝開吃了,西瓜味的,很甜。
他把五光十色的糖紙折起來,心中感嘆,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真·打一棒子給一顆糖”。
在“獻醜”——“挨批”——“改正”——“吃糖”的無限循環中,一下午就這麽度過了。
窗外的天光暗下來,吹進來的風涼飕飕的。
郎寰這時候才有些放心的樣子,疲憊地揉了揉額頭,拍着樓連肩膀:“明天我親自來接你,加油。”
林朗并沒有助理,經紀人來接也說得過去,但樓連此刻心思完全不在這裏。
他看着掌心的七個糖紙千紙鶴,舔了舔嘴唇,目光發蒙。
郎寰樂了:“你幹嘛呢?疊得還挺好看,手藝不錯啊。”
那糖紙并不大,千紙鶴看起來卻很精巧。
“哈。”樓連揪着一只仙鶴的尾巴,仙鶴的兩個小翅膀跟着扇了扇——他不是有意去疊的,似乎反應過來之時,糖紙就已經變成仙鶴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個問題。
他問道:“郎姐,你以前帶秦……師兄時,也是答對了,就給糖吃麽?”
郎寰:“不是啊。”
樓連:“那為什麽……”
“因材施教嘛。”
“啊?”
郎寰笑眯眯的:“方飛根本不需要糾正呀,他對于角色的理解是很獨到的,入戲比你快多了。”
“……”被學霸的教導主任鄙視的差生樓連,“好,好,我知道了。”
“好吃嗎?”
“啊?挺、挺好的。”
“好吃就行了。”郎寰拿起包,打開門,“小孩該多吃點甜的,省得說我虐待你——不用送啦,今天早點睡啊。”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樓連目送郎寰離開,關上門,癱在床上。
他在想,貓會蛀牙嗎?
一口氣吃了七八顆糖,好膩啊。
“甜嗎?”
挺甜的。
好久沒吃過糖了,還挺新鮮。
樓連毫無形象地趴在床上,撅着屁股蹭枕頭,沒一會兒,尾巴就從衣服和褲子中間鑽了出來。
晃晃尾巴,舒服了。
“我也想吃啊。”那聲音又道。
“?!”
樓連猛一紮子坐起,懷疑貓生地揉自己軟軟的耳朵,四下張望。
什麽——什麽東西!?
大概是看他太過驚恐,那聲音極盡柔和色彩:“別怕,是我。”
然而樓連更慌了。
因為一個飄飄蕩蕩的白色人影憑空出現在他面前,沒有雙足,沒有五官,形似幽靈。
“你、你……”樓連朝後退去,哆嗦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那人影似乎有些不滿:“你不認得我了?”
“我該認得你?”
“那片月見花海,跟着我進去的貍花貓,是你沒錯吧?”
“?”
“你跑累了,我還特意停下來,打算等你一會兒,誰知你轉頭就去撲了蝴蝶——小孩,我沒說錯吧?”
“……”
好一番交談,樓連才震驚地發現,眼前這個模糊的無臉人,竟就是那“白乎乎”!
“……我在這個世界停留太久,大概冥府都已經忘了,現在鬼使還沒找上門,我只好來找你。事情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白乎乎道,“我叫白世安,字念安。”
樓連直戳中心:“為什麽只好來找我?”
白念安:“因為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什麽味道?”
“死人的味道。”
“……”
樓連警惕道:“我不是,你別瞎說啊,我還活着的。還有,死人的味道是什麽味道,腐爛的味道嗎?別瞎說了。”
白念安噗呲笑了:“小貓,你真不經逗。開動你的小腦筋,便是化了形,你也不會真的是人,又怎麽會是死人呢?我騙你呢。”
“?”樓連,“你玩我。”
“挺好玩的。”
“……”
“那你什麽時候走?”樓連問道。
“說不準,”白念安跟着飄到了床上,白色一長條折起,仿佛是“坐”着的樣子,“一般來說,人死身滅,魂魄由鬼使來勾,前往冥府。之後是轉世還是怎麽的都随緣分,所以冥府有數不清的鬼使,一直在兩界跑,但統領者卻只有兩個,也就是我輩熟知的黑白無常。”
“黑無常出手是對付鬼煞、厲鬼,白無常出手則是引領特殊的魂魄——比如身前有大功德的,這輩子有大機緣的,或者是迷了路的。”
樓連道:“所以你在等白無常?”
白念安:“對。”
“那為什麽一定在我這裏?”
“你挺可愛,我想撸貓。”
“……”
樓連惱羞成怒:“你明明是有夫之夫!多看看你男人不好嗎,回家裏呆着不香嗎,為什麽要來我這裏!”
這次白念安卻沉默了。
良久,他的聲音才傳來,有些輕:“人死燈滅,似湯潑雪的道理,你懂麽?”
“嗯?”
“就是一輩子事、一輩子畢的意思。”白影悄然轉向,給了樓連一種被認真注視的錯覺,“你們妖怪可能不懂。人類的壽命很短,用情卻經常很深,如果每一世的情都将延續,那麽靈魂根本承載不住這份重量——所以轉世才會要有孟婆湯。”
“我已經死了很久了,如今心願畢了,與他的靈魂再無相連。”
樓連瞪大眼睛,說不出話。
白念安接着道:“所以我不會再跟在他身邊。”
他像是說給眼前的貓妖聽,又像是說服自己,接着道:“我已經跟了他作人的一輩子,作鬼的七八年,見證了大半個中國近代史,仁至義盡了。”
人死燈滅……嗎。
樓連垂眸,捏着只千紙鶴,那兩只翅膀都快被他折斷了。
“不說這個了。”白念安見狀道,“不早了,你不餓嗎。”
現在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了。
樓連沒有說話,撕開一袋貓糧,撈了一把放進嘴裏。
然後又拆了一包貓條,拿出一條慢慢吮,像是吃菜。
白念安:“……”
這種晚飯吃起來倒是省力。
一貓一鬼相顧無言,沒一會兒,樓連喝過水,道:“我要回去了,你不要跟着我。”
“回去?”
“回家。”
“你那主人知道你是妖怪?”白念安奇道。
“不知道……吧。”
“不攤牌麽?這麽兩邊跑累不累。”
“不攤,不累,”樓連将手機放好,想了想,把兩只疊得最好看的千紙鶴也放了進去,輕聲道,“……到合适的時候。”
到合适的時候,一切都會塵埃落定,每件事都該有它的位置。
他将門從裏關上,鎖好,窗簾拉上,制造出仿佛有人的樣子,就變回了貍花貓,穿過門走出去。
白念安跟了出來。
樓連到了陰暗處,停下,瞪着這團人形白影子。
他并不想有人打擾自己跟先生的生活,鬼也不行。
白念安道:“先不要生氣,作為前輩,我送你一樣東西,也當做是謝禮。”
随着話音落下,白影一陣晃動,從類似于心口的位置飛出了一樣東西,像是顆木頭珠子。
那珠子慢慢飄至樓連面前,滴溜溜地轉,樓連愣神間,頸間竟覺得微微發熱。
他看着這個珠子,周圍的所有都不再重要,眼前仿佛只有這一樣東西。
一道鈴音忽地響起。
踩着詭奇空靈的旋律,應着彼岸缥缈的霧氣。
白色身影由遠及近,頭戴高冠,發絲盡白。
“亡魂,吾引汝歸去。”
月下,來者伸出手,紅色的魂幡印刻鎮魂曲。
幾個白色小光團緊随旗後,每團都飄出一個小尾巴。
“啊……”白念安轉身,虔誠地低頭,“您終于來了,帶我走吧。”
有一個白色小光團忽然脫離了“組織”,像是想飛過來,又被白無常攔下。
樓連縮在角落裏,看着眼前這為人時永遠看不到的一幕。
他看着白念安五官清晰起來,是個很清秀的人,看着白念安露出疑惑與狂喜之色,看着那魂魄似雪消融,化作與旗後魂魄一般的小團子。
有什麽晶瑩的東西落下來,沒有消失在地面,卻成了一個實體淚狀硬物。
白念安消失了。
樓連愣愣看着地上之物,離他就一個爪子的距離。
其實先前白念安離他,也就一個爪子的距離。
“舍利子。”白無常似是輕輕笑了笑,“真難得呢。”
樓連驚訝地抓地——這竟然是舍利子?
傳說中高僧火化後燒出的結晶?!
作者有話要說:少爺:那個,其實我也迷路了。
白無常:?
少爺:來都來了,大人,帶我一起上車吧!
白無常:。
老一輩算是給了個結局啦,順便送貓貓個道具
感覺越寫越像靈異文,滄桑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