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寶蓮燈
那中年男子似有所感,看向苗知塵幾人,最後目光落在劉沉香的身上。
中年男子問:“這是……”
“這幾人是秀兒的朋友。”鄭得見中年男子在看劉沉香,面上有點尴尬,這少年自稱是劉彥昌的兒子,可他方才試探地問過劉彥昌,劉彥昌否認了自己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這便讓鄭得疑惑了,莫非這幾個相貌堂堂的年輕人竟是騙子不成?
原來這中年男子正是劉沉香的父親劉彥昌,他貴為揚州府巡按,前些時日到鄰近鄉鎮考察,今日才回了揚州。
這一年時節不好,大多田地都受了災,農民們生計困難,劉彥昌就想與這揚州首富商議,讓他幫忙赈災一事。
這忙自不是白幫,劉彥昌對鄭得許諾,赈災時會冠上鄭家的商號名稱,讓鄭得掙得一個好名聲之餘也能無形間提高鄭家商號的知名度。
這對鄭得來說是很劃算的。
鄭得是個商人,也是個好人。
關于劉彥昌的提議很爽快就答應下來,兩人相談甚歡。劉彥昌才回揚州有不少要事處理,鄭得便不留客,送劉彥昌出府。
這就和苗知塵幾人撞了個正着。
苗知塵察覺到氣氛的微妙,咳了一聲,說:“鄭老爺。”
鄭得說:“你們回來啦,秀兒在等你們呢。”
苗知塵說:“哦,好。”
苗知塵沖劉彥昌點了個頭,就帶着另三人往屋裏走,可在他們經過劉彥昌時,他叫住了劉沉香。
劉彥昌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劉沉香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的鼻子說:“你在問我?”
Advertisement
劉彥昌說:“是。”
“我是劉沉香,來自劉家村。”劉沉香笑了笑,說,“嘿嘿,我來揚州找我爹的。”
劉彥昌問:“你爹是誰?”
劉沉香說:“我大伯說我爹是揚州府巡按,他的名字是劉彥昌,你認識他嗎?”
劉彥昌靜默了片刻,說:“認識。”
劉沉香眼裏冒出星星,問:“真的嗎?他在哪裏?你可以帶我去找他嗎?”
劉彥昌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劉沉香怔住了,他緩緩地轉過頭,似乎是難以接受,他說:“怎麽會呢?你怎麽會是我爹呢?”他猛地抱住苗知塵,用哭腔喊道,“知塵你怎麽會是我爹呢?!”
苗知塵:“……”卧槽,這個蠢貨的腦回路究竟接在哪一條線路上的?!
在場所有人:“……”
劉沉香抱着苗知塵聲淚俱下了老半天,苗知塵總算在黃大仙的幫助下把劉沉香給撕開了。
苗知塵粗魯地替劉沉香揩淚揩鼻涕,捏着劉沉香的下巴強迫他面對劉彥昌,一字一句地說:“這才是你爹!”
劉沉香一腦門問號地說:“可是這位大叔不是說我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嗎?我眼前的就是你啊。”
苗知塵說:“滾!”
劉彥昌和劉沉香在鄭府相認了,鄭得這個做主人家的總不好在兩父子都情緒激動時關門送客,便特別給二人騰出了一間廂房,讓他們二人敘舊。
劉彥昌的本意是和自己的兒子單獨聊聊,畢竟父子十幾年沒有相見,總會有說不完的話,可劉沉香卻執意要苗知塵的陪同,劉彥昌無可奈何地同意了。黃大仙是從來都不肯落單的,苗知塵和劉沉香在哪兒,他就要在哪兒,于是這場父子久別重逢成了劉沉香和他的朋友們一起見家長。
至于張潤,苗知塵随便逮了個家丁讓人帶他去見鄭秀,張潤一個人沒膽子去,非要人陪他。苗知塵已陪着劉沉香了分身乏術,就在張潤的屁股上踹了一腳把人給踹飛了,幾個健壯的家丁趁機就扛着張潤往鄭秀所在的小院子跑,張潤欲哭無淚。
苗知塵扶額,這一個個的男人怎麽跟要結伴上廁所的小女生似的!
外甥像舅,劉沉香的外貌與二郎神有三分相似,陽剛而俊秀,與他的親爹劉彥昌倒無甚相似之處。
劉彥昌凝視着劉沉香,那目光深沉而溫暖,可并沒有落到實處,像是通過他看到了別的人,或者是想起了什麽人。
劉彥昌說:“你和你娘長得很像。”
劉沉香說:“我沒見過我娘。”
劉彥昌說:“我也很久沒見過她了。”
兩父子沒話說了。
作陪的苗知塵和黃大仙無聊地嗑瓜子兒,這對父子生疏得比街上的一對陌生人好不了多少。
劉沉香牽着苗知塵,說:“爹,這是我朋友,他叫苗知塵,是他陪我來揚州的。”
劉彥昌拱手,說:“多謝你對犬子的照顧。”
苗知塵忙說不敢當。
黃大仙不太平衡地說:“我也有陪你來揚州啊。”
劉沉香說:“你不是陪,你是自己死皮賴臉地跟着來的。”
黃大仙特想崩出一個屁來。
劉沉香自己說不清對劉彥昌這個爹是怎麽樣的感情。
他和劉彥昌相處的時間太少了,甚至當劉彥昌站在他的面前時,他連人都認不出。
劉沉香努力地想,在他的記憶深處,他和劉彥昌都一起做過些什麽呢?別的父親會教兒子走路,別的父親會教兒子說第一句話,別的父親會教兒子認第一個字。可他的父親?似乎什麽也沒做過。
也許他父親做過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有一個好哥哥和好嫂子,能無怨無悔地幫他養兒子。
劉沉香知道,責怪劉彥昌沒有盡一個父親的責任對他是不公平的。
他們的敵人是二郎神,一個區區的凡人如何鬥得過神仙?劉彥昌為了他的安全将他藏起這是正确的做法。
但他的理智不能說服他的感性,一個小孩兒對父母的渴望那是無比強烈的,當父母失職時對他們有埋怨是人之常情。
劉彥昌說:“沉香,你為何到揚州來了?可是家中出了變故?”
劉沉香說:“不,沒有,大伯他們都很好,我來揚州是來找爹你的。”
劉彥昌問:“找我做什麽?”
劉沉香:“……”
劉沉香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了,兒子找父親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這該叫他如何回答。
黃大仙看不下去了,說:“我們找你是因為沉香想要救出三聖母!”
劉沉香說:“對,爹,我已經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是二郎神讓我們一家分離,只要打敗二郎神,救出母親,我們就能一家團圓了。”
劉彥昌沉吟片刻,說:“沉香,你娘最關心的是你的安危,你可知二郎神是何人?他是天界上仙,便是玉皇大帝也要敬他三分。他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你又如何是他的對手?”
劉沉香說:“我有繼承于娘的仙法,勤加修煉,我定能勝過二郎神的!再說,我有寶蓮燈,好吧,寶蓮燈被二郎神搶走了,但是我會搶回來的!有了寶蓮燈,我有信心能打敗二郎神。”
劉沉香說得慷慨激昂,好似二郎神已然被他踩在腳下。劉彥昌卻并不樂觀,他是見識過二郎神的本事的,一個法訣便能移動一座山,這得是有多大的本領啊!
在這個時代的凡人眼中,神仙就是強大而不可戰勝的,他們有仙法,庇佑着一方的百姓,若是惹怒了他們,江河倒流,日月無光,是以凡人對神仙的敬畏那是刻在了骨子裏的。
劉彥昌說:“沉香,你不要亂來,你若是有個什麽事,我要如何與你娘親交代。”
劉沉香說:“爹,你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劉彥昌說:“你……”
苗知塵特怕這兩父子說着說着就成車轱辘了,不太禮貌地打斷二人,說:“劉大人,不管沉香有事沒事,你都沒法和三聖母交代,三聖母在華山底下呢,你要到哪兒跟誰交代去?”
苗知塵這話毫不留情,戳中劉彥昌痛處,劉彥昌想要發作,又不好對着一個初見的小輩失了風度,何況這小輩還是自己兒子的朋友。
劉彥昌拂袖,不願多說,只讓劉沉香再考慮考慮,勿要沖動,這就告辭了。
劉彥昌一走,劉沉香就洩了氣,窩在椅子裏恹恹的,沒精打采。
黃大仙心直口快地說:“我不喜歡你爹。”
劉沉香說:“我也不太喜歡。”
在劉沉香的預想中,他與劉彥昌重逢後,劉彥昌會給他一個擁抱,對他噓寒問暖,也許兩父子還會相擁而泣。可是,什麽都沒有,他和劉彥昌說的話加起來也沒二十句,劉彥昌也沒問過他這些年過得如何,他這個爹甚至都不支持他去救自己的母親。
劉沉香很失望,他本來以為自己也能像別人那樣有個在大事上嚴厲在小事上慈祥的父親,可他估計是不會有了。
劉沉香張開雙臂,黃大仙愣了愣打算給他一個擁抱,劉沉香果斷推開黃大仙。
劉沉香說:“知塵,快給我一個愛的抱抱!”
苗知塵說:“不要。”
劉沉香悲痛地說:“你太絕情了!安慰朋友不是最基本的嗎?”
苗知塵說:“請在朋友前面加一個女子。”
劉沉香說:“你性別歧視!”
“喲,你居然會這麽先進的詞。”苗知塵笑着揉了揉劉沉香的頭,說,“不錯不錯,再接再厲。”
黃大仙舉一反三地對劉沉香提出控訴,“你物種歧視!”
劉沉香說:“不,我不歧視妖怪,我歧視你!”
然後兩個人就打起來了。
苗知塵笑着看着二人厮打,而後低下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