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天下為棋

第28章 ☆、大夢一覺方覺醒

? 沐雅登基的消息傳到南海邊陲小鎮，則是幾個月以後了。沐婉縫衣服的手停了下來，當頭一棒，将她從麻木得狀态中敲醒。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她從何時開始竟會為了一個男人抛棄一切，罔顧人命。她的私欲害死了那個無辜的女人，她的長姐。終于報應到了自己身上。那個口口聲聲說着愛她的男人，一次次出軌，一次次抛下自己與女兒。現在連裝樣子也不會了。可她沒有退路了，從她堅持與這個男人在一起時。她公主的身份沒有了，成為一個什麽也不是的庶民。都是她罪有應得，還連累了自己的女兒。從雙水不沾陽春水，到迫于生活的什麽都幹。她沉淪在這看不見天日的絕望中，直到沐雅登基的消息傳來。

她是穿越女，可是困于後宅鬥争不止；沐雅只是土著，卻以女子的身份登上了那個她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她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麽呢？她是穿越女啊，有着超過這個時代的太多見識，竟然還不如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沐雅看得明白透徹。而自己呢？變得連自己也看不起自己，成為了自己前世最讨厭的小三。是什麽蒙住了她的眼，只看得到愛情呢？她明明應該做得比現在好太多的，她也可以把自己的超過這個時代太多的理論帶到這個世界，造福這個世界。她改變不了原有的時空中國遭受的那些苦難，卻可以改變這個時空的大熙。可是，她都做了些什麽。

沐雅突然掩面哭了起來，無比悲傷。前塵種種，在腦海回想，總不真切。她的一生仿佛一場虛無缥缈的夢境。她在大哭，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哭得不能自己，哭得肝腸寸斷。那樣傷心，那樣悲切。可是現在沒有人來安慰她了。

她現在無比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當初是如何荒唐，清醒得知道自己與沐雅隔着太遠的距離，怎麽也無法趕上。明明最初的時候，不是這樣啊！女兒羸弱的身體在自己腦海中閃現，許久，她擦幹了眼淚。像是下了某個至關重要的決定。為母則強，血脈裏的聯系絲絲縷縷，放不下，扯不開。她這才明白前世母親那看似嚴肅下的拳拳母愛，可是她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還有茹茹，她是她在這世界存在的唯一的證明。血脈至親這個詞，從不是随便說說而已。或許對于皇家這個詞有些好笑，可是她骨子裏的靈魂還是那個自由自在的現代人，自私卻又心軟，有着太多不應有的顧忌。所以沒人知道長公主的死傳到她耳裏時，是什麽心情。她被保護得太好，從沒有人直接因她而死。多年宮廷生涯，将她的靈魂蒙上了一層灰，可是本質的東西是不會變的。眼淚中一切變得清晰，那些糜爛的生活，卻依舊單薄。自穿越以來，她從未有一刻這樣清醒過。所以茹茹，媽媽會為你撐起一片天空的，即使拼了我的性命。

穿越一回，她其實天資遠超過這世界許多人，那些前塵記憶那樣清晰的在腦海裏，經久彌新。或許是每個穿越小說裏常有的套路？也因此令她以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女主，狂妄而不自知。到了現在，她唯一能靠的仍只有這些一來到這裏便有的東西，或許還要加上茹茹，沐婉嘆息，蒼涼入骨。明明正值花期最好的年齡，可是心已經蒼老了。大夢一覺放覺醒，可笑她今天才明白。

為商女時，她苦苦尋找進入高門的契機。可是旁人對她從不正眼相看。一朝做了禮部侍郎，簡在帝心，那些曾經看不起她的人，只能對她笑臉相迎。這便是權勢的力量，寶釵很早之前便知道它的力量。所以她拼命向上爬，所以她百般謀劃。若沒有遇到沐雅，她會是那個精于算計，一生困于後宅，賢惠大方的誰家妻子。汲汲營利，浪費了此生時光。待到年華老去，恩寵不再，命運難蔔。女子的一生，皆以男子的榮寵興衰為主。當另一個世界的門向她打開，她便迫不及待的走上了前。那些教條綱領，丢得一幹二淨。即使現在母親對她頗有微詞，卻也不得不依靠她而活。母親很好，可是兄長在她心裏更重要，即使現在她也想着通過自己提拔一下兄長。她從沒有想過兄長他的能力怎麽可能勝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做到現在有多麽不易。她揉了揉眉頭，有些疲倦，但更多的是欣喜。她自己的命運，終于握在了自己手中。不用擔心，嫁個歪瓜裂棗，毀了一生幸福。

她真的很感激沐雅，很感激那個她曾經嫉妒過的林黛玉。在她嘗試了這樣多姿多彩的生活後，想要讓她回到從前那樣的日子，根本不可能。寶釵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人。很早的時候，便在不甘。不甘自己商女的身份，不甘這不平的世界。遇到了沐雅、黛玉之前，她只想到加一個好人家，以此為貴。遇到了她們之後，才明白力量是要握在自己手裏的。她真正成長起來。

想起王夫人找薛姨媽說的那些話，薛寶釵的眼冷了下來，還真當她好欺負嗎？揮之則來，揮之即去。她的好姨媽，還真端着長輩的架子呀。聖上早就看賈家不舒服了，還在自找死路。賢德妃都是太上皇的妃子了，又不是太後，能左右得了什麽！她有的是方法收拾賈家。至于寶玉，寶釵承認最初的時候有過好感。畢竟是她第一個見到的皮囊很好的男人，可是漸漸相處，愈發不滿。道不同不相為謀，還是各走各的陽關道為好。賈家最好少來惹她，否則……

沐雅覺得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的感覺真好，看下面人，為了一點小利争來争去，着實有趣。她右手支起臉，閑适極了。黛玉擡眼掃過她，眸子裏什麽也沒有。沐雅連忙調整好姿勢，正襟危坐起來。

寶釵不經意擡頭，便見到這閃瞎眼的一幕，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關鍵是到底哪裏不好，她也不知道！此時寶釵尚且很純潔，完全沒有想到那個方向。黛玉也發現了她的目光，面上不動分毫，全然沒有避諱的打算。寶釵很快便低下了頭，直視天顏本就是不尊敬的事情。她也只是不小心擡頭罷了。

迎春老老實實站在黛玉身後，她的性子沉默，不擅長高談輪廓，擅長的是實事。這場朝會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爆出什麽驚天消息，這讓最近頻頻受到驚吓的大臣們很不習慣。然而萬萬沒有想到，想什麽來什麽。

不知道是哪個愣頭青被人忽悠着開口請陛下立後納妃，沐雅的臉當時就黑了下來。朝堂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有人反應了過來也附和此言。什麽國不可一日無後，陛下應為皇室開枝散葉。

“呵呵……”沐雅突然笑出聲來，“衆卿所言極是，所謂禮不能廢。既然朕要納妃，自然應該遵循古禮。誰家女兒姿容才華出色的，各位下去整理一下吧。”

“陛下，您說錯了吧，該是皇夫。”衆臣恍若被雷劈中，淩亂得不得了。就是習慣了沐雅的臣子們也有些理不清思緒。女兒，是他們聽錯了，還是陛下說錯了？

“自然是女兒了，歷代皇帝都是如此，朕怎麽可以特殊。朕難得遵循你們說的禮，怎麽此刻倒是一個個反對了。”沐雅好整以暇。

“陛下，不可！陰陽調和乃天理。”有人開口。

“莫非衆卿對這規矩不滿？下次也別那什麽祖宗規矩堵我了！”沐雅面容帶笑，眼底卻是戾氣乍現。

“這……這……陛下……”衆臣啞口無言。

“還有其他奏折要上嗎？如果沒有就下朝了吧。”沐雅不耐煩地開口。

“臣等無奏。”衆臣面面相觑。

沐雅聞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