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裏笑談風與月
? 沐雅與黛玉愈發地往外跑得勤了,轉眼姮瀾也到了該擇親的時候了。沐雅突然覺得時間緊迫,她絕對不要嫁人。
馬上沐雅暫時不用考慮這了,連姮瀾的擇親都要推遲了。沐琰死了,在出宮一月以後。皇帝的低氣壓持續了許久。他最喜歡的兒子死了,而最喜歡的女兒被貶為庶民,發放南海了,作為皇帝,也是蠻可憐的。皇帝當即表示要大辦特辦,以國喪為标準。群臣進谏,說這有什麽不妥,那有什麽不妥。皇帝被逼的很了,冷冷道:“朕是皇帝,還是你們是皇帝?”朝堂鴉雀無聲,最終在皇帝的堅持下通過了。而景王,德妃更是因此堅定了皇帝準備立沐琰為儲君的念頭,表示自己幸虧下手得早。
然後皇帝在朝廷上發落了太子已及景王、承王,說他們不念手足之情,親弟弟死了沒有半點哀傷之色。對此黛玉表示皇帝為沐琰拉得一手好仇恨,幸虧沐琰已經死了,否則成為靶子都可憐。當然皇子某種程度上都挺可憐的。沐雅對于誰又死了,誰又被貶了,已然習慣了。朝堂風雲,不就是如此嗎?
因着這事,虹玉的抓周禮也因此不能大辦,只是自己家裏稍微慶祝了一下。作為姐姐,黛玉自然是到了的。還附贈一個沐雅。虹玉被周氏養得白白胖胖的,見誰都笑,一點兒也不怕生。三歲多的林智亦步亦趨地跟在周氏後面。粉雕玉琢的一個,穿着淡青色的衣服,很是養眼。孩子不鬧騰的時候總是可愛的,美醜其實不是那麽明顯。沐雅被請到黛玉閨房,無所事事的擺弄着她房裏的東西。不同于平常女子閨閣的脂粉氣,布置得很是清雅,不失大氣。書架上擺放着書籍,各式各樣,所含甚多。牆上別無裝飾,一副水墨蓮花寂靜地綻放。沐雅的視線放在上面時忽而一頓。那副畫的手法相當粗糙,筆法亦有些淩亂,沒有蓮花的清雅,卻是顯出幾分淩厲。那是自己的筆端,沐雅一下便認出來了。心裏有些微微的甜,唇角便也微微上揚。黛玉從門外走進來,便見到沐雅的一笑,“公主,您是要出去,還是送進來吃。”“送進來便好。”沐雅點頭表示知道。“那您要一個人了。”黛玉眨眨眼。沐雅有種微妙地不喜,沉默了一會兒才回應。于是沐雅繼續一人無所事事,黛玉出去和家人一起。
虹玉伸開她那胖乎乎的手,在一堆東西中,拱來拱去。拿一件對一件,最後抱着一把精致的小弓不撒手。林海微微皺眉,很快展開。周氏倒是沒什麽不滿,雖然這的确不是一般女孩子喜歡的,但她愛女心切,表示什麽都能接受。所以很早之前黛玉便說過,林海配不上周氏。如果不以這個時代的标準的話。黛玉站在一旁将一切盡納眼底,不動聲色。虹玉抓完周,黛玉便很快告辭,屋裏還有個公主殿下不得怠慢。林海、周氏考慮到這一點,爽快放行。
“我想飲酒。”沐雅擡頭看着她。
“十年的青城桑落酒如何?”黛玉接過話,也不反對。
“我與皇祖母說了,今日不回宮,她答應了。”沐雅表示自己那已經解決,黛玉這裏黛玉自己看着辦。
“這點事情我還是能瞞過的。”黛玉點頭,“更烈的酒就別想了。稍等片刻。”
“好。”沐雅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主動表示“需要我移步嗎?”
“偏勞公主了。”黛玉自然不會拒絕,“還請移步聽風樓。”
入口是很甘冽清淡的滋味,酒香幽遠,沐雅以壺直接飲,黛玉則是拿着一個白瓷的酒杯慢慢品味。完全兩種風格,盡管有時沐雅嫌棄黛玉的過于文绉绉,卻不得不承認很好看。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雅致,氤氲成水墨的清雅。“黛玉可有表字”沐雅似乎不經意般開口。黛玉沉默許久,久到沐雅以為不可能聽見她的答案。
“表字洛淵。”喝了酒之後,黛玉的聲音不複清澈,帶着醉意的熏然,可是眼神卻是清醒的。
“我以為林海不會這麽早便給你取表字。”沐雅略驚訝。
“我沒有說是是父親取得。”黛玉将酒杯中的酒飲盡,不緊不慢開口。
“那是誰取的?我還說我給你取一個呢?我自己的做不了主,還是可以做主你的。”沐雅有些醉了。“我自己。”黛玉又将酒滿上,總不能說是前世父母取的吧。前生已經過去,徒留一個名字作記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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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雅差點被嗆住,半天舒了一口氣,“還真是你能幹得出來的。”然後問道,“可有什麽意思?”
“洛水之邊,其心塞淵。”黛玉緩緩道,“随意诹了兩字,沒什麽聯系。”
“其心塞淵,你還篤厚誠實?”沐雅嗤笑,“最會騙人的就是你了,你可曾有過一分真心?”
“公主,你醉了。”黛玉嘆氣。
“我沒醉,林黛玉,我有時真恨不得殺了你,挫骨揚灰,這樣就便幹淨了。”沐雅的臉色緋紅,眼神有些放空,“我什麽秘密都在你眼底,可你卻從未透過底給我。你敢說你真的只是想幫我繼位嗎?”
“我不敢。”黛玉垂眸,“連我自己都不确信。”後面的聲音近乎呢喃,只有自己能夠聽清。她看着沐雅,神色複雜。
沐雅現在卻看不清了,這麽久來心底深處的不信任感從未減少,反而愈發深沉。對方始終游離的态度,不可捕的未來,樁樁件件壓在心裏,不吐不快。看似不拘小節、落拓大方的沐雅,實則心思缜密、粗中有細。要完全瞞過這樣一個人是幾乎不可能的。黛玉隐藏得很好,可是她骨子裏那種游離整個世界是瞞不住的。或許她是真的有一些這個想法,可是曾經早已達成目标的她對于助沐雅奪位之事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态度。看似認真,全力投入這個計劃,可是卻是漫不經心的,她不在意最後的結果。輸了也不過一死,反正她已經死過。贏了也沒有什麽值得高興,她又不是沒有站得更高。看似謙卑地站在一方,實則漠然地看着一切。沒有失控,沒有狂喜,一直平靜得不可思議。傲慢得令人讨厭,從不錯付真心。雖然最近只是她似乎有些改變。可是沐雅不敢相信,不敢去期待什麽。趁着醉酒,趁着那幅畫的激勵,她還是說出口了。隐藏着心底的某些情緒爆發出來。
從很久開始,黛玉對于這個世界便有一種不真實感。表面笑了,哭了,可是心是冷的,沒有半點波動。賈敏很好,可是她離去時,黛玉沒有傷心。林海什麽樣子,又與她有什麽關系呢?賈家重視或是不重視,有什麽區別呢?
你看,就是這樣一人,冷情可怕,可是她竟然會舍不得,竟然會怕她突然消失。明明她就最讨厭這樣眼高于頂的人了。沐雅苦笑,腦袋昏沉沉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想要清醒,卻更加沉入黑暗之中。
黛玉看着她,神色莫測,“公主,您還真是敏銳呢?該說,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嗎?”語氣的溫柔幾乎不可聞。她看了看天空,幾點疏星,黯淡卻發着光。然後認命将她扶起,沒有叫任何人,将她送進自己屋裏。下人們早被她打發走了,一路寂靜。夜色清冷,對方的呼吸在耳邊響起。
就這麽獨自坐了一夜。晨光初洩,春日明媚的陽光灑盡了屋裏。沐雅睜開眼,便見到黛玉打着瞌睡,難得迷蒙。身上酒氣還未散盡,沐雅嫌棄地嗅了嗅衣服,“我要更衣。”黛玉終于清醒,“準備好了,就等您沐浴了。”沐雅頗為滿意,擡腳欲走,然後突然回頭,“我沒有說什麽胡話吧?”“公主的酒品甚佳,自然是沒有的。”黛玉微笑。“那就好。”轉身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