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憶如心

第45章

第45章

第45章

皎潔的月亮倒映在空中，大地籠罩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之中。夜風有一絲微微的寒意，墨綠色的枝葉輕輕搖曳。

蒼何走向遠處的房間，他的身影倒映在地上愈發的纖細修長，伸手推開門空曠的房間中沒有一個人，只有一盞燭火在燃燒着散發明亮的光芒。

蒼何握緊了桌邊，面容上淡淡的溫和瞬間消散，陳江才剛剛答應與他一同回來，他不相信陳江這麽快就離開了，更何況現在是晚上，陳江除了留在輕雲閣還能去哪。但由于陳江之前的不告而別，蒼何不得不心中生疑。

蒼何匆匆走向外面，雙眼掃過湖邊時不經意間看到了一道消瘦的身影，他的心緩緩放下了，倘若陳江離開了，他真的不知道要到哪裏去找他，亦或是擔心找回來的是一具屍體。

蒼何走向陳江，伸手撫上了他有些微冷的雙肩。

“這麽晚了，你怎麽到湖邊來了。”蒼何的話語中有些責備之意，如此看來他真的要考慮是否派人一直跟随在陳江身邊，然後時時與自己彙報他的情況。

“我就是随意走走，未想到竟然走這麽遠了。”陳江轉身看見蒼何有些擔憂的雙眼，他微微笑了笑伸手握住蒼何的手。大人待他真的很好，甚至比過去更甚，連他輕輕咳幾聲，都要看他許久，而陳江心中越發的愧疚，甚至覺得自己不值得大人這樣待他。

“夜冷寒氣重，下次出來時記得多加一件外衣，你在外面站了這麽久，可否感覺不适。”蒼何握住陳江的手緩緩傳入一些內力。

陳江的舊疾複發多是心病而致，他并沒有刻意讓陳江服用湯藥，只是從平日的飲食上慢慢調養陳江的身體，只要他的心情好了病情自然也好了大半，雖然陳江留在他身邊的幾日，面容多了一些笑容，病情有見好的跡象，但并沒有達到他想想的那般。

“我已經好多了，您不用那麽緊張。”陳江反扣住蒼何的手，他的病本就不易治愈，短短幾天能減輕痛楚已經很好了。他也沒有要求那麽多，他只想留在蒼何身邊就好。

蒼何看着月光下陳江白皙的面容，點點頭，雖然陳江不說什麽，但他略路精通醫術，陳江想隐瞞他還是很難的。“你還記得那日你答應過我什麽了嗎？”蒼何在确定陳江的身體并無大礙後，開始探尋陳江心中所憂慮的事情，他想等陳江親自告訴他，但陳江遲遲也沒有說一句。

“我記得，”陳江點點頭，他說過的話他不曾忘記過，曾經的離開是因為他放不下心中執着之事，甚至以為他的留下會傷害蒼何，現在想想他過去是多麽愚鈍，他既然看到了蒼何的心意為何還會如此，他的不告而別對蒼何來說也是一種傷害。他真的想留下來，不僅僅是為了蒼何對他的心意，他更希望蒼何能開心一些。

“我答應您的話一定會做到，以後也絕不會不告而別了。”陳江堅定的說，蒼何接受了他的離開，并未責怪他半分，他還有資格在離開蒼何嗎。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答應我忘記過去的傷痛，你做到了嗎？”蒼何看着陳江，他願意相信他，倘若陳江會再一次離開，那麽當初他也不會放下一切的選擇接受陳江。蒼何知道陳江心中在意他，但他不想看着陳江将苦痛一直壓在心中。或許說出來還會好一些，但他生怕他提及會激起陳江心中的痛。

“對不起，”陳江緩緩低下頭，十餘年了，他身上的每一處傷痛都夾雜着過去的痛苦，他又怎會忘記，或許就算是他離開的那一刻他也不能忘記娘親憎恨的目光。

“大人，您給我一段時間好嗎，我會盡力忘記的。”陳江小心的看着蒼何，他生怕蒼何會因此而對他寒意，但他真的做不到将過去忘記的一幹二淨。

“我讓你忘記過去只是為了你好，你的身體真的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傷痛，”蒼何眼中有一絲無奈亦夾雜着淡淡的痛惜，他不是在為難陳江，倘若陳江的身體能好一些，他也不會這般要求他了。

“就算是為了我好嗎？我看不得你承受一點痛苦。”蒼何憶起陳江曾經說過的話，心中重重的嘆了口氣，陳江恐怕早就沒有一絲希望了，但蒼何到寧願他成為陳江的希望，支撐着他活下去。

“我會的。”陳江重重的點了點頭，他将眼底的傷痛一點點隐去，強迫自己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以後他活着就只是為了身邊的人了。

“不要勉強自己，我陪着你，我們一點點将過去忘記。”蒼何亦不願看着陳江悲傷地笑容，他不想陳江為了他而強顏歡笑，他希望陳江可以真正的将傷痛從心中驅逐。

“謝謝大人。”陳江擁住身邊的人，他不過是蒼何的下屬，陪在他身邊的時日也并不多，卻讓蒼何如此為他傾心付出，然而他活了二十餘年，也等了二十年卻沒有等到他的家人待他好一分。

或許在陳江眼中看來蒼何如此是不值得的，但這畢竟是蒼何的選擇，他同樣也不想失去蒼何的關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倍的在意蒼何，倘若他再離開，也就真的是沒有心了。

“你謝我做什麽，我在意你，這些都是我應該為你做的。”蒼何的面容有些動容，陳江能明白他的心意，以後他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過去你不是也一直忍受着我身上的殺氣，陪在我身邊嗎？”蒼何将陳江的手緊緊握住，倘若陳江當初不是有意要改變他，恐怕也不會如此執着了，那麽現在陳江的執意有了一絲結果，他也期待着看到陳江的改變，他的面容重新出現明朗的笑容。

“大人身上的殺氣并不是天生而來，況且您也不會傷害我們，那些侍女只是懼怕您冰冷的外表，倘若我不主動走到您身邊，您恐怕要一直留在孤獨之中。”陳江能明白蒼何留在房間中看着外面的人群，心中的苦楚，他真的想走出來，但身邊的人卻不能接受他，時間越久情況便越嚴重。

“那你看着我現在與過去有什麽不同嗎？”蒼何湊近陳江面容上流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許是因為知道孩子的緣故，他比過去更溫和了一些，畢竟他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懼怕他那張寒冰般的面容。

或許每一個人都可以改變，只是要看他有沒有遇上那個觸動他內心的人。蒼何很慶幸他遇到了陳江，他給與了他莫大的關懷，讓他一點點走出了陰暗，那麽他同樣可以這樣看着陳江，況且以後有了孩子，陳江也不可能在有時間想那些傷心之事。

“大人，您笑了。”陳江看着蒼何神情有些激動，他沒想到蒼何竟然也會笑，不知何時他身邊的人就突然改變了以往冰冷的模樣，開始用溫柔的雙眼看着他。

“我以前也笑過啊。”蒼何詫異的看着陳江，他不就笑一下陳江至于這般激動嗎，倘若他在告訴他孩子的事情，不知道陳江會怎樣了。他還是等陳江的病情穩定後遲一些再說吧。

陳江嘴角不覺也勾起了一絲笑容，大人真的改變了，他沒想過蒼何會變得這麽快，“您能不能在笑一下。”陳江看着蒼何，他的笑容真的很美，但是一瞬間就消失了。

“好，但是你明天必須要好好吃飯，不許再說自己不餓了。”蒼何總感覺自己像在哄孩子一般，但是這樣能讓陳江吃飯也好。

陳江點點頭，緩緩靠在蒼何身邊，“這樣真好。”曾經他站在街上迷茫的看着前方時，怎麽也沒有想到他還有今天，可以擁有身邊的人，而蒼何也待他那麽好。

“我們回去吧。”蒼何握着手中依舊有些冰冷的手，他擔心晚上冷，陳江的身體弱容易受寒。

“大人，能不能再陪我走一會。”陳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即使再冷一些也無妨，他真的害怕倘若他不能好好珍惜，有一天會突然失去這一切。

“今天太晚了，如果你喜歡我白天可以時常陪你出來走走。”蒼何不是不想答應陳江，但陳江的病情剛剛有一絲好轉，如果稍有不慎染上風寒就更難痊愈了。

“怎麽了。”蒼何突然感覺握住他的手更緊了幾分，他側身看向身邊的人，雙眼異常柔和。

“我本來就不是可以擁有溫暖的人，我怕有一天會突然失去現在的一切。”當年大叔猶在的時候，他真的過了好幾年溫暖的生活，甚至日日期待着明天，但好景不長，大叔的身體沒能支撐幾年，他很快就陷入了絕望和孤獨之中。而蒼何是那麽高高在上不容觊觎，陳江甚至覺得現在的一切都不真實。

蒼何看着陳江眼底的恐懼微微嘆了口氣，或許陳江是太害怕失去了，但他現在同樣不知道該怎樣才能讓陳江放心。他伸手拉起陳江的手撫在他的面容上，“現在感受得到我嗎？”

“倘若你以後害怕失去我，真切的感受到我的存在就不用擔心什麽了。”蒼何站在月光的倒影下，輕輕地吻上陳江的側臉，以後無論有怎樣的困難，他們都會一起走過。